12

兩人對視許久,打破這片靜寂的是遠處的一聲狗叫。

他說:“我先回去了,明天再陪你打針。”

“既然覺得對我名聲不好,那就不要陪我去打針啊。”

陸沉鄞走了沒幾步身後傳來梁薇輕飄飄的聲音,他不用回頭都能想象她此刻的表情,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一臉的調侃。

她是個奇怪的女人,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很奇怪。

可是他就是挪不開視線。

葛雲正窩在竈前燒水,見他回來沒搭話。

陸沉鄞倒了些水喝,問道:“舅舅有說什麽時候回來嗎?那家人對這事什麽是持什麽态度?”

葛雲還是沒說話。

他覺得有異樣,望過去。

葛雲蜷縮在一起,右手掩面,一言不發。

“怎麽了,發生什麽事情了?”

葛雲擡手抹了把臉,搖搖頭,聲音哽咽,“沒,沒啥事。”

緩緩,她望着竈裏火光,說:“你勸勸你舅吧,根本賺不到錢,還耗在這裏幹什麽。還不如去找份正經工作。”

“我知道。”

這兩年是一分都沒賺到,今年還賠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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況且,舅舅還欠着一百多萬的賭債。

“我都不敢和他提,都聽不進我的話......”葛雲越說越難受,抱着膝蓋哭了起來。

陸沉鄞知道舅舅的脾氣,好的時候特別好,火氣大的時候直接打人,他見過,李大強拽着葛雲的頭發掄起來就是好幾個巴掌,而她只能哭,也不敢反抗。可是好的時候,是真的好,買項鏈戒指什麽的,眼也不眨的就給葛雲買。

“我會和舅舅說說看的。”

陸沉鄞從來不摻和他們夫妻之間的事情,剪不斷理還亂。

李大強大葛雲十幾年,除了小瑩外還和前妻有個二十二歲的女兒。要問葛雲到底看上他什麽,她自個好像也說不出所以然。

他走到外面,靠在水池邊抽煙。

一根接一根,抽得兇猛。

如果和舅舅說了,那他豈不是像梁薇剛剛說的,要離開這裏。

他也可以單獨留下,可是留下能得到什麽。

孤單的一個人。

陸沉鄞咬住煙頭,掏出震動的手機。

是梁薇的短信。

她說:不洗澡了?

他轉頭向她別墅的二樓望去,梁薇倚靠在陽臺上望着他,映着手機的光能勉強看清她的臉龐。

手機上又跳出她的一條短信:回屋用熱水擦身體吧,別凍壞了你和你弟弟。

陸沉鄞拿下煙,抖了抖煙灰,濃眉微蹙。

他弟弟?

他轉頭再次望去,她好整似暇的倚靠在欄杆上,看上去有那麽點痞。

哦——

他忽然反應過來。

她是在說他的.....

他站在那,骨頭都僵化了。

陸沉鄞沒回梁薇短信,碾滅煙頭,進屋。

留給她一個很正派的背影。

梁薇在陽臺上等了很久,他始終沒再出來。

她也沒等到他的短信,反倒是收到很多微信消息。

周琳問她明天去不去轟趴。

她直接撥了周琳的電話。

“喂,你等等啊,我換個地聽。”周琳那邊的音樂聲震耳欲聾。

“你在哪呢?”

“我能在哪,不就是泡吧。”

“去哪轟趴啊。”梁薇覺得有些涼,回屋,進門前又望了一眼,他好像真的不出來了。

這麽經不起調戲,虧得還是個男人。

周琳說:“張志禹信買了個海景房,就在北海邊,正好趕上中秋,一起玩呗。”

“中秋?明天?”

“嘿,不然呢,你也不擡頭看看月亮有多圓。”

梁薇站在落地窗前順勢擡頭看了看,确實,很圓。

“還有哪些人啊。”

周琳唔了一會,說道:“就老陳,肖美他們,哦,還有你上次說的那個小鮮肉。”

“小鮮肉?我想想啊......”梁薇絲了一聲,“哪個?”

“就南城吳彥祖。”

梁薇笑出聲。

周琳說:“你別墅買在哪呢,不是說要我們過去玩的嘛。”

“就在北海附近。”

“那行啊,順道去你那玩玩呗。”

“別,還沒完全弄完。”梁薇頓了頓,“最近也不能喝酒,真愁。”

周琳一愣,“你不會懷孕了吧?”

“滾蛋。”梁薇沒好氣的說:“被狗咬了。”

短暫的寂靜後周琳捧腹大笑。

梁薇:“明天幾點啊,記得發個地址定位給我。”

“說是說晚上六點。”

“行,挂了。”

周琳:“诶诶诶,等會,你先別挂。你不能喝酒來幹嘛,看我們把酒言歡嗎?”

“來蹭蹭中秋氣氛。”

“切,行了吧,梁薇,要不你帶個人過來?你不是認識很多高富帥嘛,騙一個過來讓我泡泡。”

梁薇擡起眼皮想了想:“高富帥......”

話落,她瞥眼看見陸沉鄞從屋裏出來,手裏還拿着一大瓶的洗發水,很廉價的那種,三十塊一升。

她說:“高富帥沒有,好玩的倒有一個。”

他換了身衣服,估計是在屋裏擦完身子出來洗頭的。

“用冷水洗頭也不怕得偏頭痛。”梁薇喃喃着挂斷電話。

他洗頭十分快,三分鐘的事情。

因為頭發很短,板寸頭,所以毛巾擦兩下一會就幹了。

梁薇洗完澡躺在床上,又發了陸沉鄞短信。

她問:明天晚上要一起出去玩嗎?

不出一分鐘,他回複:不了。

梁薇:為什麽?

陸沉鄞:有事。

梁薇:什麽事?

隔了很久他才回複:燒飯帶小孩。

什麽爛理由。

陸沉鄞将手機放在床頭櫃上翻身背對着,他打算睡了。

閉着眼,耳朵卻高高豎起。

他在等手機響起,卻又不願手機會響起。

手機真的沒再響起。

他翻過身,瞥了手機一眼,拿過,屏幕上什麽都沒有。

他微微嘆口氣打算真的睡了,手機忽然響起來,又是鈴聲又是震動,他被吓一跳,差點沒握住砸到臉上。

來電顯示——梁薇。

陸沉鄞劃開,接通。

梁薇靠在床頭,在調頻道節目,電話那頭是接通了,但是沒聲。

她拿下手機看了一眼,确定是真的接通了。

“陸沉鄞,你吱個聲。”

“...你想說什麽事。”

“明天晚上一起去玩呗。”

“我有事。”

梁薇啧了聲,“你平常除了上班還會做什麽?”

“種地。”

梁薇笑了,“去過酒吧嗎?”

他聲音悶悶的,“沒。”

“那ktv呢?”

“沒。”

陸沉鄞坐起身,曲起右腿撐着,屋裏很黑,他也沒開燈,只有床邊的窗戶外有點月色。

只聽見她輕輕的笑聲。

她說:“你生活怎麽那麽死板。不覺得無聊嗎?”

“鄉下的生活就是這樣,你在這裏待不下去的。”

“不,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陸沉鄞:“......”

梁薇轉了轉眼珠子,說道:“你不想去就不去呗,那明天晚上能送我過去嗎?”

“你自己有車。”

“我路盲。”

“有導航吧。”

他淡淡的尾音有些溫柔。

寬大的電視屏幕上正放着黃金八點檔狗血豪門愛情劇,那女人為了誘惑男人,穿上黑絲襪對男人貼身熱舞。

梁薇調低音量,說:“我那破導航,找個快遞店都繞了好大一圈。”

“你要去哪裏?”

梁薇說:“北海,你去過嗎?”

他默了會,說:“去過。”

她故意說:“你去那幹什麽,種地?”

“捕魚。”

“你身上技能倒是挺多的。”

陸沉鄞:“明天幾點,我送你過去。”

“這裏到那邊大約要多久?”

“半個小時。”

“也不算遠,那你明天吃完飯再送我去吧,反正也不急。”

“嗯。”

兩個人一同陷入沉默,梁薇倒也不是很想挂斷電話,扯東扯西的說了一些有的沒的。

電視上那男人淪陷了。

梁薇随口問道:“你之前有過女人嗎?”

陸沉鄞:“......”

“看樣子是有過了。”

他沉悶的吐出兩個字:“沒有。”

梁薇很驚愕,甚至有點合不攏嘴。

“處男?”

“......”

“你好純情。”

“......”

梁薇幽幽的說:“你倒是憋得住。”

你的身體,你的心。

陸沉鄞:“沒事的話我先挂了。”

“好啊,你挂吧,我們明天見。”

“......”

陸沉鄞按下挂斷鍵之前聽到梁薇說謝了。

他悶頭就睡,被子蓋過頭頂,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被子裏的氧氣越來越少,他想到梁薇的長腿,穿着西裝短褲,包裹住飽滿的臀部,他想到梁薇的腰肢,那麽軟那麽細,盈盈便可一握,他想到梁薇輕佻的話語,充滿野性和挑逗,暗示的淋漓盡致。

陸沉鄞再難呼吸,探出頭,大口的吸入新鮮空氣,身體越來越燙。

他閉眼,腦海裏那些畫面揮之不去。

他沒碰過女人,更沒碰過梁薇這麽漂亮的女人。

可是男人與生俱來都對性有沖動。

月光淡淡,傾瀉進來。

他皺着眉,看上去舒服極致。

紙巾被抽出的聲音怎麽抵得過他低低的嘶吼聲。

再睜眼的時候他的眼底清明一片,陸沉鄞平穩急促的呼吸,他望着蚊帳的頂端,穿過那些密密麻麻的細孔看到的還是梁薇。

她出現在初秋的黃昏,再難離去。

到底是他見過的女人太少還是她真的漂亮到令人記憶深刻。

陸沉鄞把紙巾扔進垃圾桶,坐在床邊單手撐着額頭。

——“那你想怎麽樣,娶我嗎?”

她說得那麽漫不經心。

卻不知他當時心如擂鼓。

唔,一定是夜太靜,使人發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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