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你發什麽愣,該你了。”

陸沉鄞回過神,揮杆。

他又開始一聲不吭,梁薇不知道他是哪根神經搭錯了。

屋裏只有臺球碰撞的清脆聲。

梁薇不喜這樣沉悶的安靜,把杆一扔,倒坐在靠牆的沙發上,說:“我晚上不會抽煙喝酒,你想走就走吧。”

陸沉鄞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十點半。

他說:“你別通宵了,等會一起回去吧。”

“我很久沒打麻将了。”

“熬夜不好。”

梁薇:“你真該在這裏買套別墅。”

陸沉鄞放下杆子,說:“我去上個廁所,在哪裏?”

“我怎麽知道。”梁薇起身,帶他去找廁所。

她站在走廊中間兩頭望了望,指着西邊說:“應該是那間吧,那門看着像是浴室門。”

那扇門是磨砂玻璃門,陸沉鄞走到門前剛握上門把,玻璃門上突然映出兩個交織的人影,門也随之一顫。

他怔住。

門那邊傳出的一聲聲呻|吟,不打自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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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轉過頭看看梁薇,說:“樓下應該也有衛生間吧。”

梁薇擋住他的去路,仰頭盯着他看,“你臉紅了?”

陸沉鄞抿住唇,繞開,下樓。

梁薇朝玻璃門踢了一腳,說:“悠着點。”

屋裏的呻|吟聲頓時止住。

陸沉鄞找到一樓的衛生間,進去,鎖門。

他靠在門上,仰頭閉住眼,慢慢咬住牙。

他硬了。

不是因為聽到呻|吟聲,而是看到梁薇□□的那一剎那開始慢慢變硬,到最後硬得難受才出來喘口氣。

以前在手機上看到什麽黃色笑話或者圖片,他都不會有什麽反應。

他還沒變态到要在別人家裏自我解決。

陸沉鄞洗了好幾把冷水臉,試圖讓那種躁動平息下來。

可越是想平息就越是發硬。

滿腦子都是梁薇的胸部。

他不敢擡頭看鏡子裏的自己。

雙手握成拳緊緊抵在洗手臺的瓷面上,手背上的脈絡清晰可見,血液發燙叫嚣,像是要沖破血管。

梁薇敲了連下門,敲門聲讓他全身的肌肉都開始緊繃。

“陸沉鄞,你好了沒?”

他不回答。

梁薇說:“那你慢慢解決,我先上去打牌了。”

這才傳來他低低的一句好。

梁薇坐在麻将桌上打了好幾把陸沉鄞才上來。

“你怎麽那麽久?身體不舒服?”她擡頭瞥了一眼,總覺得他面色不是很好。

“接了幾個電話。”陸沉鄞別開梁薇的目光。

肖美坐在陳凱輝腿上,笑着對陸沉鄞說:“帥哥,那邊有椅子,坐會。”

陸沉鄞點頭,拿過椅子在梁薇旁邊坐下。

他認得這聲音,剛剛廁所裏是這個女的的聲音。

“糊了!”陳凱輝把牌一攤,抱住肖美狠狠親了一口。

梁薇把牌一堆,說:“這打過炮的就是不一樣,釋放後就什麽都順暢了。”

陳凱輝說:“怎麽,林總滿足不了你?”

梁薇把錢甩給他。

謝嘉華偷偷瞄着梁薇,卻從她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林總。

陸沉鄞不知道他是誰,但能聽得出來,他和梁薇有很特別的關系,可能是男女朋友。

她有男朋友。

她這麽好看怎麽可能沒有男朋友,就算沒有那也不乏追求者。

說到林總,周琳破天荒的尖叫起來,慌張的扔掉牌,打開微信,翻自己的拍的那小視頻。

“梁薇我對不住你啊,發小視頻忘了屏蔽他,不知道他看到了沒有,希望沒看到......”

梁薇笑了笑,“什麽視頻?”

“就剛剛放孔明燈,你和小哥的視頻。”周琳找到動态,删除。

梁薇随意的說:“看到就看到了,不礙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都知道林致深的為人,對梁薇特別有控制欲。

梁薇說:“你們這一副副僵屍臉擺着幹什麽,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和誰上床就和誰上,他管不着。”

她總是這樣說,事實上,每次認識了男人之後就沒有之後了。

她不會背叛林致深,至少身體不會。

周琳小心翼翼的打探道:“你們這是掰了?”

都聽說,林致深要和陳家的小女兒結婚了。

梁薇大方承認:“是啊,掰了。”她扔出個紅中。

張志禹大笑兩聲,“那不如跟了我吧。”

梁薇嗤笑一聲,“做你的夢去吧。”

陸沉鄞坐在她身邊不吱聲。

一輪下來,梁薇輸了兩千多。

她攤開皮夾說:“我還有五百塊,輸光了就不玩了。”

她用的是紅色的皮夾,光澤很好。陸沉鄞只是淡淡一瞥。燈光從頂而洩,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陳凱輝說:“沒關系,可以微信轉賬。”

“嘁。”

謝嘉華說:“梁姐,我可以借錢給你。”

陳凱輝說:“你梁姐不缺錢,就是摳。”

“閉嘴吧,炮王。”梁薇淡淡的調侃。

哄笑一陣,謝嘉華臉有點紅似乎有點挂不住。

梁薇手肘撐在臺面上忽然轉身看向陸沉鄞,“你不悶?”

“不悶。”

梁薇手指有意無意的叩着桌子。

陸沉鄞對上她的眼神,有點不自在,他掏出手機又看了眼時間,半夜十二點零三分。

他站起身,說:“我先回去了。”

梁薇也起身,“我送你。”

夜深露重,她穿着吊帶裙子有些冷,小區的道路上十分冷清,只有他們兩個。

陸沉鄞說:“你回去吧,我知道路怎麽走。”

“不不不,送佛送到西。”

他的那輛舊面包車還停在路邊,在夜色裏毫不起眼。

梁薇搓着手臂,說:“大半夜的開車小心點,到家了給我發個短信。”

路燈淡淡,柔和了她的輪廓。

陸沉鄞說:“好...你......”

“嗯?”

“你什麽時候回去。”

梁薇:“明天吧。”

他垂下腦袋,眼底浮動的情緒難以捉摸。

陸沉鄞低低的說:“那我走了,你快進去吧。”

梁薇彎着眼睛笑,說:“好,那我們明天見。”

“梁薇。”他叫住她。

陸沉鄞說:“已經過了中秋了。”

梁薇隔了兩秒才懂他的意思。

她仰望着他,倒也不覺得有多涼了。

“你待到12點走就是為了陪我過個中秋?”

他點頭。

梁薇走到他面前,伸手抱住他。

她手臂環住他的腰,隔着t恤薄薄的布料,梁薇能感受他炙熱的體溫。

這下是真的不涼了。

陸沉鄞的手臂僵在兩側,低頭只能問到她的發香。

只聽見梁薇輕笑着說:“謝謝了。”

話落,她松開他。

她走了,陸沉鄞望着她的背影發呆。

明天見。

她每次分別前都會說明天見。

明天是第幾針?

他算了算,最後一針了。

那明天還會有明天見嗎?

荒蕪的公路上幾乎沒有來往車輛,路邊有些年數的香樟樹投下深深的陰影,樹葉縫隙間偶有月光滲入。

初秋的落日黃昏下,他記住了她。

他單手扶着方向盤,聽着深夜電臺主持人的講話。

主持人說:“你有沒有對一個人一見鐘情,從此這份感情一發不可收拾?”

車窗敞開着,冷風灌入,吹白了他的手指骨。

陸沉鄞終于找到個詞語能诠釋他的情感了。

他對梁薇一見鐘情。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快淩晨一點,李大強聽到車聲從屋裏出來。陸沉鄞十六歲就跟他生活了,一直挺乖的,細細一想似乎是他第一次夜歸。

李大強披着大衣站在門口,“怎麽這麽晚,剛打你手機也打不通。”

陸沉鄞從車裏下來,摸了摸口袋,掏出手機,屏幕按不亮。

“沒電了。”他回答。

李大強從桌上拿煙,蹲在門口開始抽,身上的大衣拖到地上。

他說:“那老太太要住好幾個月的院,人家說要我賠五萬塊。呵,老子哪來的五萬塊,今年一分錢都沒賺到,賠她個奶奶。”

陸沉鄞的眉頭也絞在一起,沉默半響說:“如果不賠他們打算怎麽辦。”

“打官司呗,那家人說起話來別提多趾高氣揚了,媽的,看着就不爽。”

“舅舅......”

李大強瞥他一眼。

陸沉鄞:“等今年合同到期了,這地就別包了,沒什麽賺頭,還不如踏踏實實找份工作。”

“呵,踏踏實實工作?那這輩子要做什麽時候去,你忘了,那個老張,種卷心菜那年,賺了十萬塊。”

“那也是運氣好,這兩年老天不作美,年年暴雨。”

李大強掐着煙狠狠吸完最後一口,半根小指微微顫抖。

李大強說:“那也要搏一搏。”

陸沉鄞進屋燒水,也不再和李大強說這個。

李大強脾氣犟,說不動。

即使這兩年一直在虧,李大強也一直在試,總想着能在種地上面撈錢。

如果他不是這樣脾性的人,又怎麽會賭了又賭,欠下永遠都還不完的債。

李大強在門口坐了很久,直到霧氣将他的頭發浸濕,他才磨蹭着回房睡覺。

陸沉鄞洗漱完給手機充電,剛開機就跳出幾條短信,都是梁薇。

‘你到家了嗎?’

‘你電話怎麽關機了?’

‘快回我。’

他躺在床上,回複梁薇,就是一句我到了。

不出所料,下一秒鈴聲響起,是她的電話。

她那邊還聽得到麻将聲。

梁薇:“怎麽那麽晚到,不是只要半個小時嗎。”

“我很早就到了。”

“這樣啊,就知道你沒把我的話放心上。得了,你到家了我就安心了。挂了。”

“哦。”

梁薇電話挂得很快。

陸沉鄞放掉手機,擡手覆上眼睛。

梁薇.....

他默默念着這個名字,蝕入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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