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的零點發就這麽一去不複返了！ (11)

場似乎已經成了習慣，他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幹笑着對女生道:“經理別在意英二的話。”

“嗯，沒關系。那我就先走……不對，我是來看你們打球的。”告別的話吐出一半，卻又在半路的空中打了個旋，回到了嘴邊。

時間還不晚，她哪怕不去倉花城一的醫院，只是去一通電話告知母親的病情也沒有關系。

倉花幹脆在球場邊上駐足，指了指大石手裏的網球。

“可以……讓我看你們打一場球嗎？這幾年來，我還從來沒有認真地看過一場比賽呢。”

“當然。”大石朝女生微笑，招呼着菊丸站好位置繼續剛才的勝負。

男生開了球，但倉花的手機卻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

她想朝大石比一個抱歉的手勢，不過沉迷于網球的兩個人在黃色小球停滞在空中的瞬間就進到了現實之外的某個世界。

他們眼裏只剩下那顆網球。

倉花縮了縮脖子，直接接起了電話。

“小知？啊……你爸爸他非要出院，怎麽勸都勸不住。正好你今天休息，能過來醫院搭把手嗎？我一個人扶不動他啊。”

耳邊是高橋友子細柔的嗓音。

——果然，比起那個人來，她……

“好的好的，我很快到，友子阿姨再等我一會兒。”微笑自然而然地就攀上了嘴角。

女人的聲音總是有一種魔力，讓倉花即便嫉妒，也忍不住親昵以待。

女生只好草草與大石和菊丸說了聲“再見”，往父親所在的醫院趕去。

倉花趕到醫院時，倉花城一的出院手續已經全部辦好了。

她很快找到了推着輪椅的高橋友子。他們等在醫院入口處右側的位置，旁邊的牆面上靠着租借來給倉花城一使用的一對拐杖。

“爸爸，友子阿姨。”女生輕喚了一聲，跑去了兩人身邊。

“我問醫院借了輪椅和拐杖，小知你先拿着拐杖吧。”

倉花點點頭，跟在友子身後。

“你怎麽看上去不開心？”倉花城一坐在輪椅上，察覺到了女兒低落的情緒，于是不解地偏頭看向她。

“嗯？沒有。”倉花緊了緊懷裏的拐杖，搖了搖頭。

她雖然覺得友子應該不會介意自己提起母親，但下意識地，她不想在對方面前提起明子的名字。

“戀愛問題？”友子會錯了意，故意沖倉花吐了吐舌頭。

她在女生家裏見到過鳳，自然就将倉花此刻的心事重重自動和男生挂上了聯系。

“戀愛？”倉花城一疑惑地輕聲反問道。

他怎麽從來都不知道自家女兒已經到了會有這類煩惱的年紀。

女生雖然沒有要刻意隐瞞的意思，但就這樣赤|裸|裸地被兩人追問也是她有些應付不來的發展。

倉花搖頭，否認道：“和戀愛沒有關系，只是單純的在發呆而已。”

倉花城一很快接受了這個說法，而友子只是促狹地眨眨眼睛，似乎還在堅持自己剛才的猜想，只是沒有再次提起。

“友子，等會兒……”

“我知道，我把你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家夥護送到家裏就去買點菜準備晚飯，行了吧？”

男人點了點頭，給了友子一個淺淺的笑容。

女生把這些看在眼裏，心裏莫名有些抽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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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吧，什麽事？”高橋友子剛一出門，就聽到倉花城一背對着倉花坐在沙發上，淡淡地問。

“什麽？”女生站在家裏的餐桌前正準備倒水，聽到爸爸這麽一問，疑惑地轉過頭去看他。

倉花城一也回過頭望着女生。倉花的眼角看起來有點紅，大概是她剛才因為眼睛發癢用力揉弄了一番的作用。他無奈地嘆了氣，有些哭笑不得：“有心事吧？是不是有話要說？”

看來自己的不在狀态還是被看穿了。

倉花隐知捏着玻璃杯，撥了撥發梢，坐到了男人的身邊。

她好像有好些時日沒有這麽近距離地靠近父親了。對方發絲間刺眼且日益增加的白發紮進了女生的心裏，男人眼角漸漸深刻的皺紋也像是溝壑，讓自己身體的某個部位刺痛起來。

她不禁猶豫，距離疼痛已經離開很遠的父親會不會願意再一次聽到當初傷他那麽深的母親的姓名？

“怎麽了？傾聽自己丫頭的煩惱也是我這個做老爸的非常重要的職責哦。看你的樣子是不想讓友子參與，所以還不快趁着她沒回來告訴我？”

倉花被男人誇張翻着白眼的樣子逗樂了。她嗔怪地抓了抓倉花城一的手臂，露出笑容，但一想到馬上要說出口的話題，她又一下子收起了那個笑。

“是關于……媽媽。”

房間裏果然一瞬間陷入了死寂。

倉花怯怯地擡眼去看父親的表情，對方毫無波瀾的微笑讓她心跳一亂。

“明子？”他用提到一個故人的口吻念出了對方的名字。

“我今天早上其實是去看媽媽了。她……因為尿毒症在醫院做透析。”

聽到這裏，倉花城一的笑容才少許帶上了些陰霾。他攬過女生的肩膀，輕輕嘆息了一聲：“果然啊。”

“果然？”倉花在父親懷裏擡起臉，她不解倉花城一的從容和自然都是從何而來。

而男人也很快在緊接着的話語裏解答了女生的迷惑。

“明子生病的事情我很早之前就知道了。我一直想着她什麽時候才會讓你知道呢——果然，忍了那麽久以後，她還是忍不住想見你了。”

倉花城一揉了揉女生的發頂，把她那張錯愕的小臉往下按了按。

“你知道？”倉花感受着從父親那只寬大厚實的掌心源源不斷傳來的熱度，更加有了一種被背叛了的憤怒，“所以和她一起把我騙得團團轉……你們把這當成是樂趣了嗎？”

“小知。”倉花城一的手指用力了些，“說什麽呢？”

“明子不是故意只對你一個人隐瞞，她那種固執的程度，本來就誰都不打算告訴。是我去年正好在醫院遇見她才知道的。”

“去年？”

在女生的印象裏，倉花城一去年一次都沒有因為什麽疾病造訪過醫院。在那裏遇見母親？怎麽可能？

見女生毫不相信的表情，男人更加無奈起來：“去年有一次你淋雨回家，半夜開始發燒但自己忍耐着沒有叫醒我，結果第二天早上燒到失去意識……還記得嗎？”

倉花幾乎是一瞬間就回憶了起來。

當時一年級剛開學還沒過多久，班級裏出現了錢包失竊事件。

這件事原本和倉花扯不上關系，可偏偏同班同學錢包被偷走的那天，倉花正好在班級裏沒有人的體育課上因為突如其來的生理期回到了教室。

“肯定是倉花做的。”有人在班主任老師介入調查時突然這樣道。

沒有任何人能證明倉花的清白，同時也沒有證據能指出還有其他嫌疑者。就這樣，班主任幾乎就這樣給女生定了罪。

被老師帶去辦公室盤問了許久的倉花頭腦一片空白。她愣愣地任由班主任的話語從耳朵裏穿過，什麽都沒有聽進腦子裏。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從那間辦公室裏走出來的，只記得自己腹部痛得她身體脫力，但她卻連“痛”的音節都發不出來。

“成田老師剛才來教室宣布了藏匿了財物的小偷是你。”回到座位，只有宍戶對一臉蒼白的女生說了話。見對方面無表情地回過頭看向自己，他很快接着道，“但是不是你，對吧？”

倉花的眼眶裏一下子噙滿了眼淚。她無言地咬緊下唇，但這無疑已經明明白白地告訴了男生答案。

“所以你是笨蛋嗎？不是你做的就大聲說出來啊！”宍戶拉着倉花的手腕站起身，重新帶着她回到了班主任的辦公室。

因為倉花隐知仍舊是一言不發，班主任很快把兩個人轟了出來。

宍戶恨鐵不成鋼地捶了女生的頭頂一記，用上了不小的力氣。

“光我說又沒有用！我不知道當時的情況啊。”

“随便什麽都好，你倒是說點什麽！比如離開教室以後你去了哪裏，教室裏還有沒有其他人……之類的，你——”

“有。”

“啊？”

“我體育課回到教室的時候，教室是有人的。”

“……”

“白癡！大白癡！！你真是……啊，好煩！”宍戶氣得頭頂冒煙，他聽着倉花怯生生地把當時的情況一點點擠給了自己聽，心累地扶着額頭，轉身就走。

倉花還以為連宍戶都不相信自己，情緒一下子低落到了極點。

雨從中午就開始淅淅瀝瀝地落了起來，放學時分竟漸漸滂沱。倉花沒有帶傘，這時候也根本沒有心情在意自己有沒有淋雨。

她緩慢地拖着腳步回了家，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下就在沙發上睡死了過去。

“我被你吓壞了，趕緊抱上你去了醫院。我們正好撞見了明子，只是你完全不知道這件事。”

作者有話要說： 2016.3.7

今天生日！不過發出去的時候已經是這周周五了

沒有存稿也碼不出字，越接近完結就越卡文的定理我大概是逃不開了，悲傷

插|進來的高一時候的事有點歪樓，sorry

☆、43.明日黃花

“倉花？喂，倉花！下課了。”宍戶亮在女生旁邊喚了她多次，對方木木的全無反應的樣子讓他忍不住鎖住眉頭。宍戶把課桌往前推了推，起身走到倉花跟前，伸出手在仍舊盯着黑板視線卻沒有一點焦點的女生眼前揮了揮，“吃、飯、了！”

倉花這才回過神來，收拾了片刻思緒，然後在男生開始詢問自己“今天準備吃什麽”的途中打斷了他：“抱歉，阿亮，今天我和她們一起吃午餐。”

說着，倉花朝泉和朝日奈的座位努了努嘴，示意宍戶她是真的有約在身。

“哦……那倒沒事。只是你跟長太郎說過了沒有？”

“還沒有，怎麽了？”

“……沒什麽。”

宍戶晃了晃手，沒有再說什麽。

鳳一如平常，先他一步等在了約定聚餐的地點。他原本垂着眸正在看手中的單詞本，感覺到宍戶的靠近，他立即擡起頭，嘴邊翹起了幾分弧度:“午安。”

“啊，長太郎，你家倉花今天中午和她室友吃飯。”宍戶裝作漫不經心地瞥了男生一眼，慢吞吞地在鳳身邊坐下，微微別轉了些腦袋。

“知道了，謝謝宍戶學長。”鳳臉上的笑容未變。他從身邊的塑料袋裏摸出一盒牛奶，默默拆下吸管，熟練地紮進了小孔。

見對方竟就這樣平靜地開始了午餐，宍戶不禁有些摸不着頭腦。

“你不覺得奇怪嗎？就不想問點什麽？”

面對宍戶的追問，鳳忍俊不禁地回應道：“可是宍戶學長應該也什麽都不清楚吧？就算問了也只能徒增煩惱，就不必了。不過謝謝學長這麽在意我們的事。”

“你們這是吵架了？”宍戶的這句問話總算成功地讓鳳動作一頓。于是他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似乎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揣度，“姑且給你個忠告，對倉花那種家夥各自冷靜是最沒有用的辦法。長太郎我勸你最好快點先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她哄開心，然後接下來事情誰對誰錯、該怎樣處理就都好說。”

“宍戶學長看起來很有經驗的樣子。”鳳的嘴角擡得更高了些，他有些羞赧地抿了抿唇，視線集中在手裏的牛奶盒上，繼續用溫柔的調子回答道，“不過不用擔心，我們沒事。”

宍戶顯然是一百個不相信:“她這明顯就是老套路，覺得遇見你會尴尬所以幹脆選擇當個逃兵，不要告訴我你看不出來。”

“說不定，學姐這次并不是因為想要躲着我。”鳳喃喃道，宍戶聽着他輕聲的低語有些吃力，但還是依稀分辨出了男生緊接着的那句“她一定是有自己的打算。”

這兩個人他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了。

宍戶只好聳聳肩，決定不再多管閑事，立即停止這種和他一貫處事風格出入極大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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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周末。倉花踟蹰再三，終于還是去到了梶本明子會在周末來做透析的醫院。

她向服務臺詢問了女人今天是否已經開始了治療，對方探究地瞥了女生一眼，很快在電腦數據庫裏找到了不久前的記錄。

“你是梶本女士的女兒對嗎？”

“嗯。”

大概是覺得要特意通過服務臺查詢自己母親的房間非常奇怪吧？

倉花維持着和善的表情，對告知了自己方向的女人道了謝。

她十分容易地就找到了明子的房間。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口，倉花看見女人和上周見到的一樣，眯着眼睛靠在立起的白色枕頭上。

有陽光打在她的臉上，這讓明子的臉色更加蒼白了不少。

倉花猶豫着是不是應該敲門，她透過玻璃又看了一眼呼吸均勻的母親，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地轉動了把手，蹑手蹑腳地走了進去。

盡管女生已經盡量放輕了動作，梶本明子還是察覺到了她的動作。

她警惕地睜開眼，卻沒想到站在自己眼前的竟然是那天不告而別的倉花隐知。

“我還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明子淺淺地笑着，許久沒有開口說話，她的聲帶以一種嘶啞的頻率開始了振動。

“生氣。”倉花執拗地盯住女人，但是腳下的步子卻一步步地走近了她，“氣你為什麽什麽都不說。”

“‘什麽’是指什麽？”

倉花伸出手，替明子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女人順從地任由她動作，有些貪婪地看着女生因為自己皺緊的眉頭。

而倉花并沒有第一時間出聲回答明子的問題。

她的手指留在那床白色的被褥之上，繞着床沿，坐到了邊上的椅子上。

目光停在梶本明子的臉頰上，繼而慢慢上移直到和她四目相對。

“爸爸說，你在剛知道自己得病的時候曾試圖放棄治療。”

女人錯愕地張了張嘴，她沒有發出聲音，像是被什麽東西哽住了喉嚨。

“然後，如果不是擔心因為發燒昏睡過去的我，你說不定會自暴自棄地結束掉自己的性命，是嗎？”

明子聳了聳肩，讪笑起來。

剛開始聽到倉花城一這麽說道的女生并不相信先前所見能雲淡風輕描述出自己病情的母親是父親口中那個脆弱不堪的女人。

但是，在得知了自己患上了難以治愈的病症之後，還能期盼人能有多堅強？

要不是那天剛好遇見了倉花城一，這個世上大概就不複存在梶本明子了。

逃離婚姻、卻被愛情背棄；顧影自憐、卻連身體都背叛自己。

“是啊。”明子搓了搓發涼的掌心，道，“但是你說都這樣了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所以你雖然因為爸爸勉強放棄了自殺，但也不打算讓我知道，從那以後就再也不回我郵件了。”

“嗯。因為我從來沒有覺得自己的存在有多少必要。城一說‘小知總歸是需要媽媽的’，但如你所見，你的媽媽并不能派上什麽用場。那與其讓你擔心我，還不如就這樣退出，讓你安安靜靜地習慣新的生活。”

這确實是倉花一直以來所期望的。——沒有明子的陰影、看不見她影子的生活。

但這也只是她以為、她希望自己能期望這樣的生活。

“我想試試能不能和你配型。”

“欸？”

倉花低下頭，躲開明子投來的視線。

“爸爸告訴我了很多事。我為我之前對你說的那些話道歉，我希望你能痊愈。”

明子望着女生沉默了幾秒，果斷地搖了頭：“別胡鬧。”

“可是……”

“把你帶到這個世界，對不起。”

聞言，倉花的頭腦一下被一片足以使人窒息的空白侵襲。

“我一直對你很愧疚。這個世界這麽殘忍，我無法征得你的同意，明明連愛情都寥寥無幾，卻還是帶你進入了這片狼藉。”

“城一大概也還是告訴你了。我本想帶着你一起生活，因為我怕城一太善良，沒有辦法指給你看今後你将要經歷的荊棘溝壑。不過他倒是說得很有道理：‘很多時候，比起赤|裸|裸地揭露，用柔軟的心髒去安撫會讓一切不至于太糟糕’。”

“所以我就放心地走了。”

“既然我離開了，我就不會再糾纏。”

“我不會忘記對你的愧怍，也不想讓這種情感繼續加深。”

“所以……你會想要幫我我很高興，不過真的做就免了吧。”

“我不能再虧欠你了。”

——什麽歪理。

倉花垂着眸，心裏不敢茍同。

“我确實不怎麽喜歡這個世界。”她放輕了聲音，這一些話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從小就覺得你們和別人的父母很不一樣，那麽快就經歷了父母的離婚，媽媽從她離開家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從高中開始完全變成音訊全無，爸爸有了新的戀愛對象，我挺為他高興但同時也沒有辦法控制自己不去害怕——”

“終有一天，爸爸會和一個跟我沒有多大關系的人相守相依，我會成為一個多餘的礙事者，而我也沒有可以投靠的媽媽。”

自己一直以來在意的、糾結的、恐懼的事情，倉花隐知順勢一口氣說了出來。

她之前從來沒有理清過這些，從來沒有想到，自己的潛意識裏完完全全地知道一切。

“但是最近，它好像沒有那麽糟糕了。”

倉花擡起頭，看見明子眼裏的無措，鼻尖有一點發酸。

“我其實非常非常想你。上周以為你很不喜歡我，但是爸爸告訴我我會錯了意。”

“我好不容易被鳳君帶到你面前，不想什麽都不做就轉身離開。”

“我很謝謝能看見這個世界。真的。”

倉花站起身，深深地對着女人鞠了躬。

她不敢聽明子的回複，生怕這個固執的家夥會強硬地再拒絕自己一次。

倉花丢下一句“我不會丢下你不管”，舉步逃似的跑出了明子的病房。

女生跨進電梯，因為跑動而加大收縮力度的心髒在耳膜上擊打出“突突”的響聲。

她舒了口氣，閉上眼睛靠在電梯的牆壁上，突然有種說出郁結的暢快。

——“我不會丢下你不管。”

倉花很難不把這句話和淺灰色頭發的高個子男生聯系在一起。

她怎麽就脫口而出了上周自己還嗤之以鼻的這句承諾呢？

女生晃了晃腦袋，把漸漸生出的奇怪情緒壓抑回去。

說起來，自己已經有整整一周沒有再見到鳳了。

倉花穿過徐徐打開的電梯門，感到些悵然若失。

真是有一點想念啊，“鳳君……”

“嗯？啊……倉花學姐？”

視線交彙，鳳和倉花都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2016.3.12

倫理劇終于快完，我又搬來了狗糧

☆、44.一衣帶水

“你……你為什麽在這裏！”意識到自己剛才沒有意義的呢喃被對方聽了正着，倉花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漲紅了起來。

“我來看明子阿姨。”見到女生，鳳的心跳也一下子加快了速度。他躊躇着想要去拉倉花的手，但看了看倉花不知所措的表情，最終還是忍耐下來，生怕對方逃開，“我和明子阿姨一直有聯系，所以知道她今天也會這個時間來醫院。”

“一直？你的意思是在學校你也有聯系她？”

“嗯，每天睡前我都會給明子阿姨發一封問候郵件。”

“天啊。”倉花驚訝地盯着鳳看了又看，她沒有想到對方竟會對明子上心到這個地步，“仔細想想，真是覺得你更像是我媽的親兒子。”

她擡頭沖着鳳笑了笑想要表示自己對他的感激，沒想到毫無防備地被對方一把攬進懷裏。

“你怎麽突然……”

“要表揚學姐主動來看明子阿姨。”鳳把手掌按在倉花的腦後，把她的臉頰緊緊貼住自己的身體，“倉花學姐很棒呢。”

倉花的臉頰似乎更燙了些。

她把手臂繞到男生身後擁住他的後背，用力地深呼吸。

她本是想給快要缺氧的大腦補充些氧氣，哪知道男生身上好聞的洗滌劑的氣味鑽進鼻腔，她頓時更亂了。

“被後輩表揚、還被誇說‘很棒’的感覺真是有點微妙。”倉花小聲地嘟囔着，略帶不滿的語氣惹得鳳一陣輕笑。

“才一個禮拜沒有見到學姐，好想你。”他輕輕在女生耳邊低語，倉花被這句混合着呼吸熱度的話撩得後背一顫，“真虧倉花學姐剛才能看到我。”

“我、我沒有看見你啊……”倉花誠實地脫口而出道。

但話剛說出一半，她就後悔得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頭。

“可我剛才聽到你叫我？”鳳松開女生，不解地看向她。對方越發害羞的神情讓他的心髒聲更加聒噪起來。

“莫非學姐只是無意識地叫了我的名字……？”

“沒有！沒有沒有沒有！”

“噗……”

鳳只覺得女生毫無說服力地拼命搖頭的模樣可愛得過分，他重新把倉花攬進懷裏，珍惜地在她的發頂落下一個親吻。

“太好了，我差點就真的以為自己要被學姐甩掉了。”

倉花在鳳懷裏狠狠斜看了他一眼，有些心虛也有些心疼。

說來奇怪。

她的胸口一直到剛才都還充滿了酸脹的不适感，盡管向明子表明了心情讓她短暫地松了口氣，但更多的擔憂迅速鋪天蓋地地籠罩住了她。她煩亂得不得了，幾乎确信就算讓她一個人靜一靜也沒有辦法驅趕萦繞在自己周圍讓人喘不過氣的重壓感。

可這些不适卻在見到鳳的一瞬間就一掃而空。

倉花莫名地安下心來，展露笑容似乎立即變成了一件容易的事。

女生燙着臉挽住男生的手，也不知道自己這樣的安心是從何而來。

“那……鳳君你現在還要進去嗎？”

鳳垂眸看了看緊靠在自己身側的倉花，伸手按住她的頭發用力揉了揉：“如果倉花學姐想讓我陪你的話我們就去其他地方逛逛吧？”

女生重重地點了頭，似乎就是在期待鳳這樣的回答。

“真難得，平時的學姐總是心口不一，今天怎麽突然坦誠起來了？”

鳳偏頭偷偷看了看女生，她悶不作聲地拉住自己的手指看起來不打算回答，他也只好寵溺地笑笑，不繼續追問。

“我突然想起來小時候的一件事。”

兩個人牽着手在樹蔭下走了一會兒，倉花出聲道。

鳳從嗓間發出一聲呢喃，像是在鼓勵女生繼續說下去。

“我記得有一次爸爸媽媽帶着我去吃牛排。”

“那時候我的年紀挺小，極度不喜歡參加大人工作上的應酬。那天他們正好有一個推不掉的飯局，我不願意去，他們又不能丢下我不管，就帶着我去了聚餐飯店樓下的西餐店。”

“他們先幫我選好了套餐，然後就開始‘輪班’。我坐在雙人桌的一頭，而他們中的一個坐在我對面看着我慢慢從烤面包開始吃，另一個人就先上樓應付觥籌交錯的飯局。”

“他們大概每過十五分鐘會相互交換一次，坐在我對面的時候什麽都不會吃，時間越久，他們身上酒精的氣味就越濃。”

“牛排是早就承諾過會帶我去吃的，我期待了很久，沒想到竟然是以這種形式實現的。”

“我記得我那時候乖乖地把食物一大口、一大口地往自己嘴裏塞，只希望這頓味如嚼蠟的晚餐能夠快些結束。”

“真是差點就要忍不出哭出來了呢。”

說着，倉花輕輕嘆了口氣，表情卻是前所未有地懷念。

她轉頭迎上鳳的目光，用沒有被桎梏的左手觸了觸男生的眉心：“別擔心，我只是在那個時候特別埋怨他們。”

“那……現在呢？”

“現在？”倉花沉吟片刻，很快答道，“現在覺得，那何嘗不是他們的溫柔？”

倉花想到父親城一那日提起的那些“隐情”，深刻認識到自己不能總是固步自封地守着那些“我以為”。

“我那時候覺得連一頓晚餐都不能陪我的爸媽是天下最大的罪人。但其實他們已經盡了自己最大的努力履行了約定。是我不願意跟着參加他們的應酬，也是我吵着鬧着要吃垂涎已久的牛排套餐，蠻不講理的人明明是我，我卻還仗着他們對我的寵愛不停地責怪他們。真是個傻瓜……”

對母親的怨恨一直持續到那麽遠。女生竟從來沒有想過，所謂的抛棄和鐵石心腸其實完全是自己随意臆想捏造出來的“事實”。

梶本明子沒有愛過倉花城一，可這并不代表她對自己也是如此。

她不僅好好背負了身為母親的責任，更是毫無保留地在為倉花着想。

自己看到的僅是調色盤上烏黑漆亮的一團暗色，卻沒有考慮過，這一點黑要經由多少深深淺淺彩跡的混合。

梶本明子所考慮的遠比自己想象的更多。

“倉花學姐。”女生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鳳微微俯頭，把她出竅的精神往回拉了拉，“我們去吃牛排吧？”

“欸？”自己剛剛絮絮叨叨一直在說一些嚴肅深刻（……）的話題，冷不丁地提到吃食，倉花怔忡了一瞬。

“不、我說這些不是這個意思……”

“我知道。不過學姐一直在說牛排，我肚子裏的饞蟲被你勾上來了。”

鳳又是笑得人畜無害。

這種閃亮得有些晃眼的天使笑容真是有些久違了。

倉花知道男生這是在特意遷就自己。她于是不打算繼續拒絕對方的好意，無奈地點了點頭，毫無意外地收獲了某大型犬印在自己臉頰上的香吻一枚。

“我記得這裏附近有一家味道不錯的西餐廳，我們可以直接步行過去。”

鳳的手掌完完全全地包裹住倉花的右手，他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下意識地收緊了手指，倉花詫異地瞥了瞥兩人相握的手，問道：

“你是不是早就踩點踩好了？”

鳳對上女生探究的視線，把嘴角的笑意扯得更濃了些：“只是碰巧知道。”

“我裝作我相信了的樣子。”倉花擺正腦袋，故意這麽說道。

男生無聲地嘆了口氣，在心裏嘆息了一聲又被倉花看穿了。

不過和女生剛才提起的話題恰好吻合這确實實屬湊巧。

鳳不久前對這家醫院周圍的餐點做了一點攻略，原本只是想在再一次說服倉花來探望明子之後能迅速帶她找到符合心意的飯店。

他任由倉花這整整一周消失在自己的視線，其實也是為了下一次的勸說工作做準備。

鳳本是想讓女生自己冷靜一段時間以後再由他來“動之以情”，卻沒想到對方比自己想象的理智得多。

能偶遇主動和明子和解的倉花，鳳意外又驚喜。

“倉花學姐？”

“什麽？”

“你這一周都沒有來一起吃午餐，是在忙什麽事嗎？”

看女生今天的反應一點都沒有躲着自己的意思，鳳認為自己揣測的沒錯，她确實是有自己的安排，而這也不由得讓他更加好奇起來。

被這樣詢問，倉花立即跳了起來，她像恍然意識到什麽一樣，慌張地澄清起來：“我不是在躲你！呃……雖然是有很小很小一部分原因是這個，但絕對不是鳳君想的那樣！我沒有要甩、甩掉你，我……”

倉花支支吾吾了好半天，男生只是松開左手，手掌按在女生的肩頭把她整個人圈進自己的臂膀，笑笑地望着她。

對方此刻的篤定總算讓倉花松了口氣。她重新整理好心情，彙報起一周來自己用午休時間和室友們讨論出的事項來。

“我先把我爸上周末跟我說的陳年舊事和她們一起理了理，深刻認識到自己領會錯了媽媽的意思以後，我們就繼續讨論了要怎麽做才能幫上她的忙。”

“她們一開始說的都是些不可行的辦法，什麽申請退宿搬去和我媽媽一起住啦，辍學打工為她賺治病錢啦……”

“我們一直到周五還是什麽都沒有讨論出來。不過再來看看我媽，和她解除誤會的決定倒是好好作好了。”

“我本來還想做個配型，只是媽媽她拒絕我了。”

倉花苦惱地癟了癟嘴，把腦袋輕靠上男生的肩頭：“她和我還分什麽彼此呢？雖然之前我自己就一直都在鬧別扭。”

“倉花學姐終于能體會到我的心情了吧。”鳳的聲線略含着笑意。

倉花想反駁男生“這怎麽能一樣？”，但她把即将出口的話頓了頓，最終還是沒有這樣說。

“是啊，我可是切身體會了一次真心被拒的無力感。所以……上次的事，鳳君能不能原諒我？”

她彎着月牙似的眼睛凝望着自己，叫他怎麽能說出一個“不”字？

鳳擡手輕輕捏住女生的鼻尖，柔聲對她道：“沒辦法，那就勉為其難地原諒你吧。”

作者有話要說： 2016.3.14

終于能寫兩個人的互動了

之前寫他們膩歪的時候我卡，前兩個禮拜寫不到他們我又卡，真是謎一樣的寫力

☆、45.結野千裏

沒有費多少時間，鳳就牽着女生到達了目的地。

這是一家裝潢并不華麗的餐廳，隐藏在一整條街道的盡頭，被一棵不高卻位置微妙的梧桐樹遮擋住了來往行人視線。

剛走進，女生就一邊四處打量着一邊輕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