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零三

劉白的一個電話把沈蓁的困意給打發幹淨了，于是下了床坐在飄窗上看劇本，看着看着又被晚霞吸引，随手拍了一張照片就發了微博，評論很快過萬，都是誇她拍的好看然後求她多發自拍的，自家粉絲的模板留言。

又忙了幾天之後，燕姐帶來了更壞的消息，新片要求她去臨市郊區的基地提前觀摩學習，她要演的是艱難年代的戰機維修工程師，拍攝時真機上手，還有大量專業臺詞，所以找了真的專家來指導飾演這個角色的演員，她的假期遙遙無期。

畢竟是涉及國家機密的單位，一次不能去太多人，每次學習觀摩半個月只去兩個人，她最近事情不算多逗留北城，跟另一個男演員先去學習，不過人家演的是飛行員，他們是下午過去的，不給帶助力不給照相還需要填表以及登記身份證。

基地給安排了單人間的宿舍，條件還可以，以前拍戲再差的地方都将就過，這裏算好的了，兩個演員沒什麽要求在負責接待的馮工心中刷了波好感度，尤其是沈蓁，态度和善笑起來美得不像話，謝謝個不停十分有禮貌。

他們是吃過晚飯在到的基地，馮工說，“明天我帶你們先去食堂吃早飯，然後給你們安排指導老師。”

“真是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那你們早點休息。”馮工離開宿舍就在群裏表揚沈蓁，人美禮貌果然讨人喜歡。

沈蓁不知道的是林有葉也在這裏，而且從她一進基地大門林有葉就看見了她，直到馮工把她送進臨時宿舍才收回視線，對着圖紙重新做比對。

第二天，指導沈蓁的是個四十歲上下的老工程師，他本來不想做這差事，但年輕一點的都認識沈蓁巴不得想做她的指導，領導一看他們那躍躍欲試的眼神就把他們全部否決，最終選了這位老工程師，但他的脾氣似乎不大好。

這一點沈蓁也發現了，她第一次接觸這麽複雜的設備，難免摸不着頭緒，尤其是裏面的零件種類繁多，很多在她眼中長得一樣的東西其實是兩種零件，為此她被指導老師罵了好幾回，敢怒不敢言，咬咬牙忍了。

指導扔給她一個手冊，“先自己對照摸索。”說完人就出去了。

林有葉一個上午都有些心不在焉的，中午趁着去食堂的功夫繞道去看了沈蓁，她到的時候沈蓁還在拿着手冊比照着操作臺上的部件，有幾個地方太複雜又太相似，她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眉頭都擰了起來，鼻子皺着很用功的樣子。

林有葉看了她有十分鐘，她就那麽專心的做着自己的事情，認真的側臉很好看，偶爾長發從肩頭滑落，修長的手指就随意的将它們往耳後一撥，林有葉看見她好像準備上手實操了，拿着個小扳手定定得看着似乎還在考慮從哪裏開始。

林有葉沒有忍住，她說，“這裏。”

沈蓁沒有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到，林有葉的聲線很涼，是藏在深山裏那種不見天日毫無溫度的潺潺溪水，沈蓁悄悄做了個深呼吸然後側轉視線，林有葉那雙冷清的眼睛毫無預兆的，直直的撞進了她的心裏，帶來久久無法平息的悸動。

她以為這麽多年過去了，她早就釋然了，她真的釋然了呀，大學之後她談過戀愛，也動過心動過情，可為什麽？為什麽她一經出現那些塵封已久的情緒，甜蜜的暗戀、小心的試探、被拒的憂傷，全都一股腦的重新出現了呢？她的心此刻竟是脹脹的。

林有葉見她不知所措的樣子，以為是自己說得不夠清楚，她指了指，“這裏。”

沈蓁終于找回了正常的思考，她拿着小扳手還是猶豫不決，她從小到大沒做過這種工作，她不會，這個時候林有葉從她手中拿過了扳手，三兩下就幫她拆了機器，沈蓁的注意力全在那雙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上，那麽簡單的就把她思考半天的難題解決了，就像高中時随便幾個公式就把她解不開的題做完了，她還是那樣，什麽都會。

她聽見自己說，“謝謝。”

林有葉看着她，問道，“那你會了嗎？做一遍給我看看。”

怎麽還跟以前一樣要求嚴格，她接過扳手繼續愣住，她剛才的注意力全在林有葉那雙手上了，哪有注意她先擰了哪裏啊。

林有葉說了句，“那你說謝謝。”

沈蓁有氣，她又不是她的學生為什麽要做給她看，但面上沒有表現出來，只說，“太複雜了，長得一樣我認不出來，你動作又快，一遍我學不來。”

林有葉的耳邊仿佛響起高中時的沈蓁也說過類似的話，“這道題太難了，我公式沒你記得熟，你慢一點，我得慢慢想。”她跟沈蓁大眼瞪小眼的相互看着，她看了眼時間，又問，“吃過飯沒？”

“不餓。”最近減肥，要控制食量，這是女明星的一大苦惱，沈蓁不敢去食堂聞着味道驚動食欲。

“不吃飯怎麽行，跟我走。”

“啊？”她早就習慣了張張的跟前跟後，離開張張很多事她就懶得去做，而且這是頭一次在人家單位食堂吃飯，一個人孤零零的不是很想去熱鬧又陌生的地方。

“走。”

“哦。”

沈蓁跟在林有葉後面，看她紮着馬尾的頭發随着腳步輕微晃動，才幡然醒悟，她為什麽要這麽聽林有葉的話，讓她走就走，她快速組織語言開了口，“我不餓你去吃吧。”

林有葉頓住，轉過身認認真真的看着她，“減肥？那給你少打點。”

好像說得滿合理的，沈蓁沒辦法只能繼續跟着，到了食堂，他們兩個單獨走在路上回頭率就很高，這下還是兩個人一塊，全場注目禮，還好沈蓁早就駕輕就熟早習慣了他們的眼神，她用餘光去看林有葉，很好，面無表情疏離冷清，還是以前那個林有葉，毫無變化。

林有葉說話算話，真的給她打的很少，基本上都是素的看着就不好吃，但總比沒得吃好，沈蓁屈服，拿起了筷子，吃了一口西藍花，味道還行，再吃一口蓮藕，炒得也還不錯，見她吃得還算習慣，林有葉才拿起筷子開始吃自己的那份。

有相熟的人過來打招呼，也是林有葉的老同學，不過是大學的，叫王本本，沈蓁在心裏跟自己打賭，這個男人肯定追過林有葉，但也肯定沒有追到。

王本本說，“哎呦呦，小林，看不出來啊，你也追星。”

“高中同學。”

四個字講完了她與林有葉的全部關系，沈蓁莫名的一陣失落，但一瞬的她又揚起一張燦爛的笑臉，主動開口，“你好，我是沈蓁。”

王本本受寵若驚，“我知道我知道，你好你好，我叫王本本，是小林的大學同學，沒想到小林還有個大明星高中同學。”他又轉向林有葉，“你怎麽就請人家吃這個？沈小姐，我們這兒的牛肉特好吃，我請你。”

“不用麻煩了，這麽多夠了。”

“那不行，我們這的獅子頭也不錯，我給你去買。”

林有葉突然開口，澆熄了王本本滿腔熱情，“她減肥。”

沈蓁特別想翻白眼但是忍住了，王本本清了清嗓子化解了自己的尴尬，他性格自來熟，沒有氣餒，“沈小姐，我特別喜歡你，能不能給我簽個名。”

“當然可以。”

食堂用餐的其他人見王本本要簽名成功，也紛紛過來要簽名，一時間沈蓁以為自己來這裏是開簽名會的，等到人群散去，她重新拿起筷子剛要夾一顆西藍花，就聽林有葉涼涼開口，“別吃了。”

沈蓁怔住，林有葉又無端發什麽神經，簽名吵到她了？那也不是她的問題啊，她有些生氣，林有葉看了她一眼收走她的餐盤，沈蓁正在爆發的邊緣又聽林有葉繼續說，“涼了，我給你換一份。”

怒氣委屈頓時雲消霧散，心仿佛是懸着的不知該落在那邊，她注視着林有葉重新去了窗口，不一會兒端着新打的飯菜回來，這一次居然還多了幾塊牛肉，沈蓁盯着牛肉覺得不可思議，就去林有葉的眼睛裏尋找答案。

林有葉在想，沈蓁的眼睛為什麽那麽亮，像夜空中的星星，閃閃發光，她知道她有疑惑套用了王本本的話，“這裏的牛肉還不錯。”

她看見沈蓁的臉上慢慢綻放出了笑容，不是對着王本本時的職業笑容，是發自真心的從心底流出來的愉悅，她的心仿佛也跟着愉悅了起來。

吃過飯，終于做好了聊天的準備，是沈蓁先開的口，“你在這邊工作？”

“不是，在北城？”

“臨時出差？”

“算吧。”

看吧，你跟林有葉聊天，兩句話就能把天聊死，沈蓁望天有點憂愁，在想換什麽話題合适，但林有葉幫她找到了話題，“李師傅平時很忙所以急躁了點，你別放在心上，我下午沒事，可以教你。”

林有葉在說什麽？要親自教她，她問，“你還會那個？”

“都會點。”

沈蓁幹幹的說了句，“還跟以前一樣厲害。”

林有葉的唇角有笑，淡淡的，沈蓁沒有看見，她在心裏把林有葉剛才那幾句話慢速回放了好多遍，突然發現一個問題，林有葉出現的時候李師傅差不多消失了快兩個小時，林有葉剛才不是說在這裏出差，怎麽還會知道這種安排？

她脫口問道，“你怎麽知道我的指導是李師傅？”

林有葉有一瞬的怔住，這一次沈蓁在仔細觀察她，沒有錯過，過了幾分鐘她以為林有葉不會回答了，內心剛想升起點美好幻想，卻聽林有葉說道，“我在辦公樓裏聽見他抱怨你笨了。”

沈蓁覺得，如果自己在拍古裝劇應該可以吐出一口血來，為什麽她要在林有葉那裏自讨苦吃？別人都以為林有葉話少，不，那是林有葉覺得沒有跟他們多說話的必要，真正的林有葉是個刻薄的毒舌怪，她後來在導演面前的厚臉皮多少都是從林有葉那裏磨練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