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零四

沈蓁仗着從高二下半學期有事沒事找林有葉請教題目的鋪墊，在高三上半學期剛開學沒多久，某天放學之後獨自等在了林有葉理科1班的門外，分班之後她是文科，所以後來的她們并不同班。

林有葉的眼睛裏一點都沒有她，徑直從她面前走過，她攔住她，林有葉這才看見她，眉頭跟着擰了擰，神情裏有點厭煩還有點嫌棄，現在的沈蓁回想起來都不知道當時的自己哪裏來的勇氣，都被別人嫌棄成那樣子了還好意思去糾纏。

“林有葉，這道數學題太難了，你教教我吧。”林有葉沒有回答，她一鼓作氣，“要不這樣吧，林有葉你給我補數學好不好？”

林有葉回頭朝着自己班看了一眼，這是全市最好中學的最好班級，沈蓁是校花級的，裏面的男生看見她後就沒停下起哄，林有葉說，“他們應該很願意。”

沈蓁問，“那你呢？”

“不願意。”

林有葉毫無表情的從她身邊走過，可沒有表情的林有葉還是很好看，少年時的沈蓁捏緊手裏的的數學題，有些垂頭喪氣的離開了理科1班。

想到這裏，沈蓁又看了眼現在正耐心給自己解釋部件構造的林有葉，長大了，更成熟了也更好看了，說話還是那樣沒有什麽溫度，聽不出任何喜怒哀樂，高中三年，她都是靠自己的想象力去猜測林有葉的心思，沒想到，十年之後她還是得猜林有葉的心思，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家夥，仿佛遺忘從前，只當自己是個許久未見的老同學嗎。

“還是聽不懂嗎？”林有葉有些困惑，“總不能拍戲拍的連語法複雜點的中文都聽不懂了吧？”

哎呀，又拐彎說自己笨，走神中的沈蓁立馬回嗆，“你說誰聽不懂呢？我自己來。”

工具拿到手上，剛走神中林有葉說什麽來着，“外殼破裂需要焊接”，還有什麽年代要求、什麽電阻焊，突然意識到了她漏聽中的關鍵字，焊接，拍個戲她居然還要學習怎樣焊接？她不可置信，開口找林有葉确認，“劇組有說要教焊接？”

“有。”她擰眉，神情開始嚴肅，批評她，“你對自己的工作不夠認真。”

沈蓁矢口否認，“我沒有。”想想林有葉現在是她的老師，又開始讨好，“對不起，剛才是我走神了，最近太累一直睡眠不足，實在對不起，能不能請你重新講一遍，這一次我一定認真聽。”

她的态度很好原因又講得很充足，可林有葉不喜歡她颠來倒去的道歉，“我可以講到你能上手為止。”沈蓁正要說謝謝，她又說，“不用向我說對不起。”

為什麽不用向你說對不起？剛才自己走神就是有錯啊，作為一個謙虛有禮的人錯了就該道歉，但沈蓁沒有說這些，她說道，“那我們重新開始吧。”

林有葉認認真真教了她四天，沈蓁逐漸上手，就連開始很怕的焊接都有模有樣了，她上手操作林有葉從旁指導，合作無間，沈蓁開始還怕跟她相處多了會尴尬，後來發現自己想多了，林有葉如無必要絕不開口的人相處起來怎麽會尴尬，假裝她不在就好了。

某個晚上，林有葉來敲沈蓁房門，沈蓁下意識的以為老師突擊檢查作業，誰知道林有葉問，“今天周末你沒回去嗎？”

拍戲哪有過周末，她搖搖頭，“我們沒有周末。”

“那你們在這裏待多久。”

“劇組應該跟基地簽了三個月的合約吧，我也不是十分清楚。”她回答，定定的看着林有葉，林有葉不說話似乎還在等着她，她忽有所悟，指了指自己，“我嗎？半個月。”

林有葉點點頭，“出去散步嗎？”沈蓁不解，她又說，“這裏很大，我帶你轉轉。”

通過這幾天相處，沈蓁有點想重拾老同學的情誼，跟自己的過去徹底做個了結，于是同意了林有葉的邀請，她回房換了身衣服，粉紅色寬松版型的毛衣外衫，紫色絨布闊腿褲搭配帆布鞋，頭發從兩邊而後挑了幾縷在發頂紮了個小團子，清麗可愛。

林有葉看不出什麽情緒，也沒有對她的造型評價，但沈蓁還是發現她比平時多看了自己幾眼，她疑惑的問，“你們這裏不能這麽穿？”

“不是？”

沈蓁上下打量自己，困惑加重，難道是，“不好看？”

“好看。”

沈蓁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聽，林有葉是在誇她嗎？她不禁多看了幾眼林有葉，老氣的裝扮，十分符合她古板嚴肅的氣質，但因為臉太出衆，莫名的又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好看，于是她十分懂得禮尚往來，說道，“你也好看。”

林有葉走在她前面下樓，所以沈蓁再一次沒有看見林有葉彎起的嘴角。如林有葉所言，這裏的确很大，非常大，轉了半天後，憑着沈蓁自己可能沒法再走回宿舍了，往後的幾天，林有葉有事沒事的就來找自己散步，沈蓁一邊覺得林有葉奇怪又每次都答應了邀約。

在她快要離開的倒數第四天，林有葉突然消失了，白天沒有來給她做指導，晚上也沒來找她散步，沈蓁有些失落，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萦繞在心頭好久，她在心裏将自己罵完一遍後，頓時感覺舒服多了，消失就消失吧，本來就是意外相見，再意外不見也是理所應當。

林有葉沒有消失，她就在辦公樓裏，她來的這段時間整天都陪着沈蓁，正經工作的進程嚴重落後，黃主任一個電話給她打了過來。

“你說在院裏沒思路想去基地對照實物，可我怎麽聽說你去了之後就圍着個女明星轉？”林有葉給人的印象太不像個追星的人了，與其說主任打電話來罵她，不如說主任自己都很好奇想八卦。

“高中同學。”

看吧，果然不是個追星的人，沒什麽可八卦的黃主任改了口氣，“老同學多照顧是應該的，多帶她參觀參觀，也讓女明星們認識到我們基地是非常厲害的。”

“好的。”挂了電話，林有葉才打消了去找沈蓁的念頭，重新拾起了停滞不前的設計工作。

還有一天沈蓁的訓練就要結束了，她這幾天總愛站在外面望天，不知道為什麽，林有葉不出現的這幾天她總是提不起興趣，被李師傅表揚了都沒有高興的感覺。

“心情不好嗎？”

林有葉的聲音依然是突如其來的響起，她又出現了，沈蓁收回望天的目光去找林有葉，她不知道，她因為驚喜而揚起的笑臉有多好看，多令人心動。

那雙亮晶晶的眼睛裏仿佛有整個宇宙，亮的怕人，一種酥麻從林有葉的心尖冒了出來，正順着她的血管流向她的四肢百骸，林有葉來不及捕捉這莫可名狀的感覺具體是什麽，她已經沉浸在沈蓁的笑容裏停下了思考。

沈蓁看見，林有葉對自己笑了，淡淡的淺淺的，卻十分的好看，她的心在不受她控制的雀躍，整個胸腔裏仿佛都是心跳的聲音，林有葉不說話，她比她還傻愣。

林有葉回神，再問，“心情不好？”

沈蓁也回神，“沒有啊。”

“那你這幾天怎麽一直站在外面望天？李師傅又罵你了，他沒有惡意。”

沈蓁眯了眯眼睛，抓住了重點，“你怎麽知道我這幾天一直站在外面望天？”

林有葉回身指了指辦公樓的某扇窗戶，大大方方，澆滅了她的幻想，“我從辦公室裏能看見這邊。”

沈蓁覺得林有葉這個人一點都不可愛，她當初年幼，真是鬼迷了心竅才會喜歡她，“哦，那你這幾天再幹什麽？”

“畫設計稿。”

“你是設計師啊？”

“算吧。”

沈蓁不懂，“什麽叫算吧，那你具體設計些什麽？你還會畫畫啊。”

“你不能再問了，你再問下去我就得打報告向上面寫明我們這次談話的內容。”

沈蓁來了興致，“那會怎樣？”

林有葉看她神情雀躍，吓唬她，“你可能會被調查，然後會從大衆視野裏消失。”

沈蓁發出氣聲表示自己非常不信，她轉身往機械室走，“我還是進去加緊練習吧。”

林有葉跟着她一塊進去了，李師傅見她再次出現樂呵呵的走了，臨走時還不忘再誇沈蓁幾句，“學得很不錯了，拍個鏡頭肯定夠了。”說完人就走了。

晚上，她們又一起去食堂吃飯，晚餐沈蓁是一點葷腥不沾，全素就算了，量也是少的可憐，一口的青菜她都要分好幾口才吃完，吃得太快轉眼就沒了，她有點舍不得。

林有葉說，“你這樣不健康，為什麽不多運動。”

“我有運動啊，但還是要少吃，吃多了上鏡不好看。”

“你已經很好看了。”林有葉說的是實話，就算沈蓁胖一點，以她的長相也比其他只有瘦的女演員好看。

沈蓁沒想到林有葉又誇她了，不過她說的是實話所以沒什麽好得意的，“因為新戲要開拍了，所以進組前要控制住，萬一導演有要求也好調整，要知道瘦了容易胖，但真的胖了很難再瘦回去。”

林有葉懂，一種工作一種代價，想要成為光鮮亮麗的女明星，那節食就是最基礎的代價，“那你要多補充維生素，最好種類豐富一點，彌補你從膳食中無法攝取的營養。”

林有葉這是在關心她，沈蓁詫異的同時又有些高興，好像十年後再見的林有葉有些不同了，可能是年紀的問題，不像少年時的單薄也不像少年時那樣冷漠，好像多了點人情味，會主動來找她也會主動關心她，沈蓁的內心又多了一絲幻想，很快，卻被她自己扼制了。

林有葉問，“晚上一起散步嗎？”

“好呀。”沈蓁恢複到十年後的自己，那個耀眼光彩、閱歷豐富的當紅女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