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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侯康趕回家時——昨夜侯康去了恒親王府,據說促膝長談了一整夜。——我已經被馮婉琴下令五花大綁,要押送去衙門,經過一頓早飯功夫的缜密推敲,她幾乎已經确定我就是那個為禍京城的吃人妖怪。
侯康見狀先是一愣,随即雷厲風行的遣散下人,着人給我松綁,并且摒棄了最近一貫的蜜裏調油式溫柔語調,對着馮婉琴怒喝:“我才一天不在,家裏就要翻天了嗎?你若是這樣管家,紅蓮山莊的女主人,不做也罷!”
馮婉琴也默契的摒棄了小鳥依人的細聲細語,猛的抖了一下遍身珠翠,鳳釵步搖叮當作響,山雨欲來的氣勢十足,果然,她帶着不損潑婦氣質的哭腔嚎了起來:“姓侯的,我早看出來了,你就是看上了這個小浪蹄子!這些日子你對我百依百順,竟然為了這個賤貨罵我!”
馮婉琴嘴巴這樣不幹不淨,可她的話罵出來我卻生不起氣來,她說出了一個事實:他竟然為了我對着他的妻子,宰相的掌上明珠發了火。我突然覺得這些日子從馮婉琴那裏受的苦都有了回報,鼻頭發酸,像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可以堅強的一聲不吭,卻突然看到媽媽的孩子一樣。
侯康眉毛擰的更緊,卻放緩了語氣:“現在是多事之秋,京城是天子腳下,出了這樣的事情,龍顏震怒,閉門躲着都來不及,你還上趕着往上湊,紅蓮山莊裏出了妖邪,難道我逃得了幹系,宰相大人逃得了幹系?”
一番話說得有理有據,無可辯駁。我那一點剛冒出來的酸楚的幸福,就像被當頭澆了一盆冰水,別說幸福,就連酸楚都不見了,一顆心複又麻木起來,局外人似的看馮婉琴恍然大悟,将信将疑的刺探侯康:“妾身也是為了夫君好,家裏出了這麽個歪門邪道的東西,妾身一時着急,也是怕犯了忌諱。”
又轉向我,喝問道:“黎青青,你說你不是妖怪,為什麽會妖術?”
剛剛那女人一心想置我于死地,哪裏肯讓我辯駁,現在有了機會,我一股腦把想好的理由說出來:“回莊主、夫人,夫人近來身子不大爽利,命屬下徹夜熬藥進補。可白天屬下還要辦差,保護夫人安全,為免誤了正事,所以晚上驅使海棠婆婆送給屬下的蠱蟲添柴加水,并沒有半點不軌之心,每日的湯藥都是吳太醫看過的,屬下不敢欺瞞。”
“不錯,青青前幾日去了一次苗疆,将蘇大人請回中原,這是府中人盡皆知的。原來是海棠婆婆給你的蠱蟲,這就對了。”侯康嘴上這樣說,眼睛裏卻有寒光閃爍,別人就罷了,侯康卻是親自去過苗疆,見過海棠婆婆的。
蠱說起來神秘陰邪,可歸根結底是用來害人的。像雇傭人一樣令昆蟲可堪驅使,明眼人都看得出來,不是苗疆蠱術的能辦到的。
“黎青青是我的影衛,并不是家裏的雜役,熬水煎藥的活,未免大材小用,以後黎青青還是回來跟着我,夫人這裏,我另外派別人保護。”說罷也不待馮婉琴反應,拉起我就走。
鬧了一場,也不知是福是禍。侯康吩咐影衛們不得靠近,帶我進了他的書房,清早的霧霭漸漸散去,晨曦透過軒窗照亮了侯康的側顏,眉目疏朗,鼻梁挺直,那是一張極俊美的臉,可惜冷若冰霜,連語氣都帶了冰霜的溫度:“你究竟是什麽人?”
這話在苗疆時就問過我,我擡眼直視了他,再次回答道:“我是你的影衛,黎青青。”
侯康嘴角微動,又輕又快的勾起一個冷笑,“精通旁門左道,先是那枚戒指,又是驅使昆蟲,難道你是豫州柳家的人?”他又自顧自搖搖頭:“柳家的人,不應該有你這樣的身手,你究竟是什麽人?來我紅蓮山莊有什麽目的?”
我作為一只從小長在山上的野狐貍,對于他來說的确是來歷不明。而且這樣的難言之隐,一輩子也無法對他說出。可我自從來到他身邊,不說那一份傾慕之情,單說心甘情願出生入死,殚精竭慮保他平安,就不該被這樣懷疑。
“我從哪裏來不重要,莊主細想,我來紅蓮山莊也有幾年了,可做過一件對山莊,對莊主不利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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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是為了什麽,為名,為利?以你的身手,在山莊屈尊做個影衛,實在大材小用了。”
“若我說,是為了你呢?”
侯康頓住。
我望着他的眼睛:“怎麽,你不信?”
侯康避開了我的視線,輕聲說道:“我信。”
沒想到他會說出這兩個字來,我一時怔住了。
“在苗疆時,我就想過,若你是真心喜歡我,不如……我已經下了決心,可是京城傳來消息,馮大人答應見我。出發之前,我給馮大人寫了一封親筆信,本來不指望會有回音,誰知竟然真的收到回信。那時我就想,若我能娶到宰相的女兒,在朝野之中必定會有一席之地。”
侯康伸出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在我眼前稍作停留,試探着輕輕摩挲了我的下颌,這樣冒犯的舉動,我竟下意識沒有躲閃,“青青,你知道嗎,我志不在武林,而在天下。”
我穩住心神,用盡量平緩的語氣問道:“侯康,你喜歡過我嗎?”
侯康點頭。
我哽咽道:“我不信。一直以來不過是我一廂情願罷了。我跟在你身邊那麽久,為什麽跟你去了一次苗疆,你就突然喜歡上我了?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因為有我的幫助,你才能從海棠婆婆那裏求到金絲虱婆蠱?”
侯康眸光一動,“海棠婆婆竟然連金絲虱婆蠱的事情都告訴了你?青青,你還真令我刮目相看。”
“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侯康,你回答我的問題,若真是這樣,我……就死心了。”
侯康收回手,微微低頭兩指輕撚,過了片刻,複又定定望向我,說道:“若我說,自從見到你第一眼起,我就喜歡上你了呢?”
這,這怎麽可能?記得我剛剛踏入紅蓮山莊,因着老爹的馊主意,做了個掃地丫鬟。
彼時他一席繡了暗紋的錦緞白衣,幹淨利落不失風雅,漆黑的發整整齊齊束在冠裏,眉目疏朗,風姿卓絕。那時我初入凡塵,只覺得這個人生的真好,眉眼是恰到好處的溫柔,侯康望着我,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你叫什麽名字?”
這是他跟我說的第一句話。初見時的場景歷歷在目,每一個細節我都固執的不肯忘記。是從那時起嗎?彼時我不知道打扮,不會塗脂抹粉也不屑穿紅着綠,整個一個乳臭未幹的毛丫頭,他卻主動跟我搭讪,早聽說莊主目下無塵,不貪女色。也正是因為這個,遭來了芸香的嫉恨。
難道是從那時起?我不敢相信,有些太過美好的事情,若是信了,就會根深蒂固的紮進心裏,哪一天夢碎了,必然連根拔起,血肉橫飛。這種疼我不想經歷第二次。
“青青,無論你的身份來歷是什麽,你只要記住,忠心為我辦事,我侯康身邊,必定會有你一個位置。”
“一生一世一雙人”對我來說本就是奢求。若侯康對我海誓山盟,我反而不敢答應。他這樣斤斤計較的吝啬,步步為營的誘惑,卻讓我看到希望。他已有了婚配,于情于理我都該死心了。可我手腕上的恩怨線還剩淺淺一條,這是我能留在他身邊的理由,我不求他愛我,只求他允許我留在身邊保護他。我所求不多,只要他肯給,我就拼盡全力的要。
也許愛上一個人,就會不自覺的輕賤了自己。最可怕的是,這原本就是你情我願,桃花姐姐講的故事,我一直半知半解,現在才徹底明白,女鬼為書生魂飛魄散,不是綠慘紅銷,而是夙願得償。
我又做回了侯康的影衛。跟之前得過且過的混日子又有不同,我不再閑來無事躲在公孫樹上偷懶睡覺,而是改成偷窺。雖然侯康大部分時間板着張臉,嚴肅的像個小老頭,可我還是看得如癡如醉,他偶爾的一颦一笑我都盡收眼底。
間或借些由頭跑到他書房裏說上兩句話,他也默許了,我不由得得寸進尺,時常擅離職守借機搭讪。
侯康商讨事情一般不會刻意遣散影衛。所以我雖然身在深宅,可消息還算靈通。比如蘇庚沂馬到功成,很快肅清了妖孽。現在京城內外又恢複了往日熙攘繁華。不過坊間傳聞,蘇庚沂不過是撿了個便宜,歸墟仙門的道長們一直追蹤妖孽到此,是因着道長們的窮追,才倉皇遁走。
就算傳聞是真的,也是歸墟仙門的家事,總之皇帝龍顏大悅,賜黃金百兩,國師府一座。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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