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儀式X荊棘X回憶

集雙腿一軟跪倒在地，接住的人如有千斤重，“咳……哇！”涯又吐出一大口血，腥熱的鮮紅重重刺痛着集的雙眼，他慌亂而徒勞地将涯抱在懷裏，“涯！涯！”

涯無力地擡手，被集一把緊緊握住，“我……咳……沒事……”他的目光緊接着挪到站在那兒的達特身上，吃力地說：“啧……守墓人嗎……”

達特眉峰微挑，興致盎然地注視着二人，嘴裏則說着調侃的話語，“來得可真及時，”他視線微移，停留在集那張驚慌失措的臉上，“可惜，你們還是沒辦法阻止哦——她就要醒來了。”達特說着，身後的空洞再度張開，眼看着空洞越來越大，而達特就要抱着祈離開。涯抓住集的手，嚴肅地說：“快……！跟上去！”

“不行！”集的眼中，此刻卻只有他的傷勢，“我走了，你怎麽辦！”

“快去！”涯強忍着身體的痛苦，陡然喊道，“如果真名醒來，所有人都會被她殺死的！”

集猛地愣住。

涯勉力露出了一個蒼白的微笑，“我馬上就跟上……你一定要阻止他們！集！答應我！”

涯的面色太嚴峻，以至于集不得不順從他的意思，将他放下，站起身，集最後看了他一眼，轉頭朝空洞跑去。

如果是涯的意願……那他一定……一定要為他完成！

在集的手觸碰到空洞的那一瞬間，他的面前陡然炸開一團白光，刺得人睜不開眼睛。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面前是一個廣袤無垠的空間，只有他與達特腳下連通着一條道路，向着前方不斷延伸。

“居然跟過來了啊，”達特笑道，“不過，失去了記憶的你，就算跟來了，又能怎麽樣呢？”

雙腳落在地面上，面前是高高的臺階，臺階頂端，達特已經将祈放在那兒，基因鏈鋪成網，環繞在她身周，如同純潔的花嫁頭紗。

集驚覺腳下動彈不得，低頭一看，才發現病毒不知何時從地面長出，緊緊地包裹住了他的雙腳。

“你就站在那兒好好看着吧，”達特笑吟吟地說，“他們的結合。”

“你們想對祈做什麽？”集緊緊蹙起眉，寒聲問道。

莖道望着他，“她本來就是我們制作出來的，作為失去了靈魂與肉體的真名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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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面上頓時露出錯愕的神情：他的意思是，祈是人造人？

說罷，莖道割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溢出的鮮血擦在祈的嘴唇上，又取出了起源之石，放在了祈面前的小臺上，“來吧，蘇醒吧，真名。”

達特開始念起咒文，以起源之石為中心，整個空間裏開始萦繞起紫色的光芒，為荊棘所圍的牢籠中，一個人形正在漸漸成形。

“集……終于又見到你了……”空靈的、詭異的女聲開始響起，無數由病毒凝結而成的荊棘在高臺四周瘋長，那其中的一些，長出了血紅的眼球，驚喜地靠近着集。

“滾開！”集冷厲地揮拳打開一只眼球，暴喝道。

“啊！好痛！”那聲音宛如一個真正的小女孩，被心愛之人厭棄傷害之後，發出了痛苦難過的叫聲，“集，你為什麽這麽兇？”她話音未落，集的四周突然荊棘暴漲，将他的四肢牢牢束縛住。

“我知道了，是因為特裏同吧，”眼球們不斷圍攏，聲音漸漸變得怨恨，“明明我才是和你最親近的那一個！為什麽你卻永遠都在注視着他！”

一根尖利的荊棘突然伸到集的面前，“看着我呀，集……好好看着我呀！”

集卻一聲不吭，只抗拒地緊緊別開眼睛，仿佛連多看它一眼都嫌惡。

“集！我恨你啊！”沉寂了幾秒鐘，真名陡然爆發出一聲尖叫，充滿怨毒的、仇恨的，荊棘猛然紮向集的右眼！

“砰砰砰！”連續的幾聲槍響，阻斷了真名對集的報複，荊棘疼痛地縮回去，下一刻，束縛住集的荊棘也統統消失，轉而攻向了突如其來的Steiner。

是涯和绫濑！

“集，我來對付她！”绫濑的聲音響起，那些荊棘都與她纏鬥起來。

涯沖到集的身邊，“涯！你沒事了嗎？！”集緊緊握住他的手臂，驚喜地叫道。

涯點點頭，“晶化的病毒救了我一命，集，”他凝視着集的雙眼，突然說道，“快想起來吧。”

莖道與達特的進程，已經到了一半。受法則認可的、象征着結合的戒指，砰然墜落在高臺上，只要莖道将這枚戒指戴入祈的手指，就代表着儀式的最終完成。

“只有你想起來，我們才能勝利啊！”

涯猛地，将集抱入懷中。

那一瞬間，集的腦中，再度嗡鳴了起來。

“集，可以睜開眼睛了哦。”

男孩緩緩睜開雙眼，面前是一望無際的大海，天空雲蒸霞蔚，與波光粼粼的碧藍海面交相輝映着，美不勝收。

“好漂亮！”男孩嘆為觀止，下一刻，卻突然被海邊的什麽吸引住了視線。他伸手指向那裏，“姐姐，你看那裏是不是有什麽？”

兩人下到岸邊，費力地将男孩從海浪中拖到幹爽的海灘上。面前的男孩渾身傷痕，雙目緊閉，不省人事。

“該不會死了吧……”集試探着伸手去摸他的胸膛，感覺到手底輕微的震動，喜道，“沒死！”

他按了按男孩的胸膛，随即扒開他的嘴，對上去做起了人工呼吸。

“啊……集！”真名驚叫一聲，愣愣地看着面前毫無芥蒂的男孩。

突然，昏倒的男孩猛地咳出幾口水，緩緩睜開了眼睛，入目的，便是集亮晶晶的雙眼。

“你醒了啊！”集開心地笑道，“我是集，櫻滿集！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茫然地看着他，集皺了皺眉，似乎有些煩惱，“啊……不知道名字嗎？那我叫你特裏同，好嗎？從海中來的波濤之神——特裏同！”

“真的能過去嗎？”斷裂的鐵路之上，特裏同明顯十分緊張。

集站在這一邊，鼓勵道：“沒事的，你看我不都過來了嗎？來吧來吧！”他說着，對特裏同伸出手。

特裏同望着他，又猶豫了兩秒鐘，最終下定了決心，後退幾步助跑起來，縱身一躍，雙腳堪堪落在邊緣，身體搖晃了一下，就要往後墜去，卻被男孩一把拉住，站穩了身體。

“看，這不是過來了嗎！”集的手溫暖幹燥，笑容清晰明亮，直叫特裏同看得呆了。

一整個夏天，集與特裏同都是最好的夥伴，他們一起游泳、一起登山、一起探險……甚至連洗澡睡覺也要在一起，不知不覺地，便冷落了真名。

“集……”一個夜晚，真名終于有了與集獨處的機會，她與集一同坐在游泳池邊，望着波光粼粼的池水發呆。

“我說，集，你希望姐姐和別人結婚嗎？”真名突然如此問道。

集愣了愣，卻仍然如實答道：“如果那個人是姐姐喜歡的話……”

“那集會想和別人結婚嗎？”真名打斷了他的話。

集再次一愣，随即笑道，毫不猶豫地，“當然不會啦——”

真名心中一喜，正要露出笑容，緊接着，卻聽集接道：“如果是和特裏同的話，就另當別論了！”

“什麽？”真名呆呆地看着他，“你想和特裏同結婚？”

集摸了摸頭，臉上罕見地有點紅，卻用天經地義的口吻說：“有什麽不可以？難道不是只要相互喜歡就能夠結婚嗎？”

他剛這樣說完，特裏同走來了。集眼神一亮，撲到特裏同身上，“特裏同！你說，你想不想和我結婚？！”

特裏同的臉色一瞬間爆紅，推了推集，“你說什麽呢！真名、真名姐姐還在這兒呢！”

“有什麽關系嘛，”集仍舊像樹獺一樣挂在他身上不肯下來，“你難道不喜歡我嗎？特裏同？”說着，他露出了有點受傷的神色。

“當然沒有！”特裏同立刻反駁道。

集的笑容頓時又出現了，“那就是喜歡咯！”

特裏同不說話了，集于是一摟住他的腰，學着大人那樣輕佻地摸了一把他的下巴，“嘿嘿嘿，我的小新娘，我們睡覺去吧！”

特裏同無奈地跟着他轉身，卻在那一瞬間，不經意地瞟見了真名的臉色，瞬間心中一寒。

真名的樣子……好可怕。

女孩坐在那裏，望着二人刺眼的勾肩搭背的背影，兇狠地咬住了嘴唇，殷紅的血從她花瓣般的嘴唇上滲出來，似乎将她的眼瞳也染得血紅。

“集……”

冬天到了。他們從大島回到了東京。

“馬上就要到聖誕節了啊。”

他們回來的時候，街頭已經有了聖誕樹和紅帽子的身影，片片雪花飄着，落在肩頭，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真有趣。”集用手接雪花玩兒，沒一會兒就把手凍得紅通通的了，特裏同見了，便将他的手捂進自己的掌心裏，放在嘴邊哈着熱氣，“別凍傷了，集。”特裏同說着，親了親他冰涼的指尖。

集就忽然感動地撲進他懷裏，像個裹得嚴嚴實實的毛球那樣，蹭着他的肩膀，“啊啊啊特裏同！太溫柔了！”

特裏同只抱住他，拍拍他的肩膀。

二人沒有注意到，一雙眼睛正冷冷地盯着他們。

“聖誕節那天，我們到教堂去吧。”集對特裏同說。

雪又落了起來，在他們約定好的那天，卻停了。天空放了晴，幹幹爽爽的樣子，看着十分舒心。集和特裏同站在聖母瑪利亞身前，裝模作樣地祈禱着。

一小會兒之後，集碰了碰特裏同的肩膀，“特裏同，我們來玩結婚游戲吧。”

“诶？”特裏同一愣。

集已經扳住他的肩膀，把他按定在那裏，一下子跳到前面，轉身面向他，臉色一端，像神父那樣嚴肅沉靜地說：“特裏同先生。”

特裏同下意識答道：“我在。”

“神父”接着說道：“你願意與這個人結合嗎？愛他、忠誠于他，無論他貧困、患病，或者殘疾，直至死亡。你願意嗎？”

他稚嫩的聲音，此刻帶着明顯的緊張與忐忑，集緊緊地注視着特裏同，等待着他的答案。

特裏同沉默了一瞬間，堅定地答道：“我願意。”

集笑了，強忍着笑意，他将身體微微轉向另一邊，對着虛無的空氣，佯裝那兒有他自己，又将同樣的話問了一遍，随即飛快地跳到另一個位置上，注視着特裏同，緩緩說：“我願意。”

兩人的目光碰撞到一起，如同火花激烈交纏。

他們雖然年幼，感情還很懵懂，卻都在這一刻，感到仿佛随着誓言的落下，無形的鎖鏈将他們緊緊捆在了一起，從今往後，眼中只有彼此。

特裏同伸手擁抱集，就在他禁不住微微低頭的時候，一道刺耳的尖利女聲陡然劃破靜谧美好的氛圍：

“你們在幹什麽？！”

二人擡頭望去，見到教堂敞開的大門前，女孩站在那兒，望着他們，滿臉驚愕。

“真名？”集率先發聲，疑惑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