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抛棄
天氣漸漸轉寒,烏雲也開始郁積不去,唯有道路旁的桂花香越發濃厚,像是要釀出酒意。
許盛年和艾晴漫不經心的走着,地面盛着稀稀落落鵝黃色的花瓣,随着秋風微微蕩起,迎向鞋面,仿佛是一個剛尋到母親懷抱的嬰孩兒,嬌嗔絢爛。
許一一在旁邊的肯德基裏吃得正香,偶爾想起什麽,透過玻璃窗往那兩個背影看去,澄清的眸子滿是不解。明明那麽不像的兩個人,此時此刻卻一同的沉默着,腳下不緊不慢,仿佛很沉很沉,又很輕很輕……
許一一搖搖頭,故作老成的嘆息。
時間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一條小路也走到盡頭,艾晴突然停住腳步。
許盛年緊繃着神經,從未有過的緊張,他可以忍受艾晴指責、忿恨、怨怼、失望等等一系列強風暴雨般的發洩,卻無法面對艾晴此刻眼神!
這個小姑娘一直承受着世上最無情最無法選擇的出身與磨難,一個人穿過生離死別抛棄嘲諷的層層深淵,背負着世人莫名的指指點點,她該怎樣的絕望啊!他情願艾晴對他歇斯底裏的發洩,甚至是謾罵責備,也好過被她清水一般的眸子凝視着,眼裏無悲無喜。
“許盛年——”
艾晴開口,聲音圓潤清亮,沒有絲毫的晦暗。
許盛年俊朗的眉頭微微揪起,寬大而合體的黑色西服讓原本清冷的面容,看起來深刻了幾分。
艾晴問:“你是怎麽回來的?”
許盛年怔楞。
艾晴笑笑,習慣性的低頭,一縷青絲順着眉眼散落,模樣耐人尋味。
記得那天清晨,江南獨有的潮濕凍醒了她,她的性子雖很好相處,卻不是個甘于糊塗的人。眼前的是一對陌生的中年夫妻,他們對幼小的艾晴溫聲溫言,用心的去呵護她。
然而許盛年呢?她的哥哥呢?
他又在哪兒?
艾晴已經不是十歲的小姑娘,她知道自己的身份讓許家父母始終不願相見,也明白許盛年也有諸多難處,她只希望能有一個容身之所而已!可為什麽!
為什麽還是抛棄了她!
艾晴跳下床,顧不得腳上沒穿鞋子,奪門就跑了出去。
許盛年一定還沒走遠!也許他只是找不到自己!艾晴在心中肯定,許盛年絕不會無緣無故不要她,一定是昨晚他們走散了,又或者被這倆夫妻給騙走了!
江南的早晨要比首都陰冷,街上只有稀稀朗朗的人吆喝着早點,艾晴赤着腳走在青石板上,身上還是昨天穿的那件單衣,滿身寒意,纖瘦的像是河岸邊凄然搖曳的楊柳,讓人心疼不已。
艾晴像失了魂一般,穿過江南小鎮特有的拱門,凡是她走過的石板,都會烙下一個不甚清晰的腳印,那冰冷刺骨的觸感沒能讓她清醒,她甚至感覺不到疼痛。艾晴就這樣漫無目的的尋找着,隐約看見一只青灰色的烏篷船從眼前緩緩駛過,青黛色的船身仿佛是一卷水墨畫裏那寥寥的幾筆,裏面分明坐着許盛年!
艾晴再也看不見其它了,連周圍不時響起的吆喝聲也仿佛停了下來,她好像處在一片空曠的境地裏,想說什麽,喉嚨卻沉重的讓她一個字也說不出。艾晴想過很多原因,她害怕許盛年找不到她,她害怕許盛年不要她,更害怕許盛年會決絕的走出她的世界。像她母親一樣的決絕!
可當她看到他的時候,只覺得這些原因都不重要了,他終歸要走的。
許盛年坐在烏篷船的一頭,黑色的套頭毛衣讓他的眉眼顯得深沉,往常艾晴不喜歡他總穿這麽老氣的衣服,也想過變着法子讓他鮮活起來。現在看來,唯有黑色最配許盛年。
是啊,他這麽淡漠的一個人,怎麽可能鮮活呢?
她怎麽會天真的以為,自己的一腔熱血能把他捂熱?
艾晴勉強擡起腳步,跟着烏篷船走着,許盛年沒有看見艾晴,艾晴自嘲的想,也許看見了她,許盛年也不會停下。
他們是相同的人,即便一個肆意張揚一個深沉內斂,憑借那絲或微妙或可笑的血脈,他和她都有着相同的執着。烏篷船順着河流輕巧的變換方向,遲遲不駛出這古樸的小鎮,艾晴依舊固執的跟在後面,走過一個又一個矮小的青石拱橋……
不知過了多久,綿綿細雨如期而至。
艾晴茫然的擡頭,被這場飄揚的秋雨止住了跟随,她停在一座青石拱橋上,稍一愣神,準備擡腳時,卻發現自己再也走不動了。
艾晴啞然失笑,多傻啊,他不要你,你也不要他就是了……
她看向那個烏篷船,卻發現那個一直追逐的身影,已經站起身來,茫然的盯着迎面撲來的雨水,愣愣地,竟忘記了閉眼。
密集的雨水毫不留情的沖着許盛年的雙眼逼去,也要是一把尖銳的刺刀,狠狠得刺在艾晴的心上,艾晴‘哼哧’痛呼出聲,扶着石橋旁的柱子,緩緩的蹲下身來,再不敢看他一眼!
陰雨汲汲,留下一望無際的陰霾。
掌船的人見許盛年還愣在那兒,便招呼他進來,“雨大了,別感冒了。”
許盛年收回目光,閉上眼睛,面色灰暗一片,仿佛在等什麽。
掌船的人又說:“這都逛了一圈了,也該出城了吧!”
許盛年沒有回答,再次睜開深沉的眼睛,極目看去,像落了一顆心在這座小城裏。
許久,他猛地轉身,走了進去。
烏篷船終于駛出艾晴的視線,在風雨中搖搖擺擺着,最後變成遠方極為輕淡的一抹黛色。山水綿延千萬裏,那再不是她的歸處!
艾晴被艾家父母接回去後,連發一個星期的燒,幾乎在生死邊緣游走個遍,迷迷糊糊的時候,隐約知道艾家父母跟她提起過許盛年的名字。她躺在剛換的柔軟的床上,聽着自己拉風箱似的呼吸聲,還有雨滴打在屋檐下的‘淅瀝’聲,嘴裏仍下意識的念道。
“哥哥——”
艾晴甚至燒到昏迷,夢見自己站在首都的家門口,廚房裏蒸騰出白蒙蒙的霧氣,桌子上已經擺放好幹淨的碗筷。許盛年若無其事的坐在寬大的沙發上,修長又筆直的雙腿交叉着,正随手翻着一本書,頭擡也不擡,像往常一樣對她說道,“月月,吃飯了。”
“哥哥,”她言笑晏晏的放下書包,腳上蹬着最愛的毛茸茸的拖鞋,蹑手蹑腳的跑到許盛年的身後,作勢要把冰涼的手放進他的脖頸裏取暖。
嘴裏小聲念道,“看你往哪裏躲!”
許盛年也不回頭,伸出一只手,輕巧的攥住她兩只手,“我的傻姑娘啊。”
我的傻姑娘啊……
嘩!
窗外轟隆轟隆直響,艾晴一下子被驚醒,臺風順着未合上的窗戶,刮在了她的臉上。
原來是夢呢……
艾晴的病來勢洶洶,去的也拖拖拉拉,陸陸續續的躺了幾天。艾家父母輪番守在她床邊。她起先不願說話,後來一說就剎不住閘。說她和許盛年的那些事,說她的哥哥,說她的小屋子,說她最愛吃的豬排飯,說到失聲痛哭。
艾家父母嘆氣。
艾晴病好後,臺風總算離開這座小城,天空放晴了。
艾晴趴在窗戶上,看着屋前蜿蜒而過的小河,對面古老斑駁的瓦礫,記憶中那些紅磚綠瓦才漸漸淡去。
艾爸爸立起筆杆子,将‘艾晴’兩個字揮灑而出的時候,她知道,許滄月已然不在了。
艾晴是艾家收養的女兒,不是許家的私生女,也不是許盛年唯一的妹妹。
她融進艾家一點,便遠離許家一分。可笑的是,她在許家生活了六年,竟還沒見過許家父母一面!
防備如此,厭惡如此,最後還是抛棄了她!
艾晴很快就對過去的事閉口不提。
艾家父母很快辦好相關手續,艾晴作為艾家正式一員落在戶口本上,關系那欄上清清楚楚的寫着‘子女’二字。艾晴恍惚了,許家不認她,她活了十六年,很多人同情她是孤女,很多人嘲笑她是私生女,還從未有人承認過她的身份。
對許家,她已經分辨不清是什麽感覺。
也許是痛恨,也許是希冀,也許是別的,但跟她也毫無關系了。
過了不久,首都最大一件貪污案被人揭露出來,數名在職官員紛紛下馬,其家屬更有不少人藏匿到國外,一時間鬧得沸沸揚揚。
艾晴正打好一份豬排飯,好不容易擠出洶湧的人群,看到電視裏播出的畫面,一時間僵在原地!
她怎麽也想不到,這件貪污腐敗案,許家竟首當其沖!
而許盛年……她的哥哥也不知所蹤……
作者有話要說: 很久沒有更新,以後恢複更新,多多收藏多多評論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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