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兄妹
許滄月第一次經歷月事,就疼得死去活來。氣色恹恹,吃什麽都吃不下。
許盛年買來各種飯食,一股腦地放在面前。她也只是看了一眼,搖搖頭,繼續抱着被子,發呆。
“不餓?”許盛年問她。
她支支吾吾,“反正吃了也要流血……”
許盛年:“……”
眼看這小姑娘面如紙色,身子單薄的可怕,許盛年只好去尋問醫生。在他十八年來的認知裏,真的不知道第一次來事會遭那麽大的罪,這簡直……太讓人心疼了……
“她有些貧血。”醫生斟酌了幾下,“你要不要喊父母過來一趟,這事你可能做不了主。”
許盛年一向老成,可他畢竟是個十八歲的少年。即便他比尋常人要成熟穩重,然而醫生們并不能完全放心。
思索之下,許盛年按照記憶中的號碼,給許家二老打了電話。
對方一直忙音。
許盛年想了想,回頭對醫生說道:“我父母都不在身邊。如果需要輸血的話,我的就可以。”說完,捋起袖子。面容堅定而冷靜。
“這不好辦。”醫生為難道。
許盛年不解,“怎麽了?”
醫生拿着血液化驗單,一字一頓的問:“你,也是熊貓血麽?”
夜色寂靜,許盛年回到病房,許滄月已經昏昏沉沉的睡了。
許盛年走近,默默的收拾桌上的瓶瓶罐罐,飯食早已經涼了,連筷子都還放在原處。床上的小姑娘呼吸聲輕飄飄的,好似一縷飄忽在清風裏的煙,在耳邊,又很遠。
她的額頭還布滿汗水,攥緊拳頭,隐約呢喃着。
“哥哥——”
許盛年頓住,一股暖意從指尖傳至全身,先是溫煦,慢慢地灼燒。
原來啊,她對他的糾纏,叫依戀。而他對她的放任,叫寵愛。
他寵愛這個小姑娘。他遲遲才知道。
他本想着,這只是個尋常的小姑娘,他和她共住一個屋檐,有着微妙的血緣,僅此而已。他有責任照顧她。但寵愛她,是他意料之外。
窗前的紗幔被撩起,緩緩擦過地面,她的臉頰,他的眉眼,以及那朦胧的晨光。
她睡得有些吃力。他伸出手,碰觸她額頭,幾乎瞬間,心疼了。
“你也聽過熊貓血吧。一點點小傷口,都有致命的危險。你妹妹送來的時候,出血量過多,需要及時輸血。”
“熊貓血可以輸別人的血,但她體質薄弱,怕出現溶血的症狀,最好能用家人的血。”
“許先生,你在醫院的記錄裏寫着,不是熊貓血,也不符合輸血的要求。請問你們的父母,有哪位是熊貓血啊?”
這字字句句砸在心坎上,饒是他,也不禁感到害怕。
初見她時的情景,盡數浮現在腦海:那穿着寬松的白色亞麻裙的小姑娘,站在紅磚綠牆簇擁的小小窗口裏,對他招手,笑出了小紅肉。至此,那天啊雲啊花啊草啊的,都便無足輕重起來。
唯獨她,是他單調的世界裏,唯一的色彩。
“幸好遇見了你。”如果沒有你,我哪能看見生命的斑斓。更不敢奢望,能在茫茫人海中,看到與衆不同的你。
他将額頭貼緊她的額頭,聲音堅定,“月月,我發誓。我會保護你。”
她下意識的松了拳頭,像是聽見了……
第二天,血庫傳來消息,能立刻讓許滄月輸血。許盛年這才松口氣。之前他堅持要用血庫的血袋,惹得醫生心有疑惑,又不好發問。
對此,許滄月不以為然,“熊貓血有什麽了不起。用誰的不都一樣嘛。”
“你說的沒錯。”許盛年點頭,目光很快掃過手裏的書,嘲諷道:“幹脆別輸了。”也不知誰昨天疼得死去活來,一副要‘英勇就義’的悲怆表情。轉眼就忘了。
許滄月一聽這話,慌忙喊道:“那可不行!”
“怎麽?”記下書中全部內容後,許盛年伸個懶腰,擡眉看着病床上的某人。
某人将半張臉埋進被子裏,心有餘悸的道:“等我輸完血後,就不用流自己的血啦。”
他竟無言以對。
某人不老實,伸脖子往許盛年那探,“美食?你看這個幹什麽啊?”
許盛年瞧她裹在被子裏,只有腦袋露出外面,特像一只胖胖的蠶寶寶。于是輕輕将她抱起,放在自己的懷中,沒說什麽。
某人扭來扭去,顯然被溫柔到了,因流血過多而蒼白的臉上,陡然生出一抹難得的羞澀。她身子很輕,幾乎感覺不到重量,抱在懷裏又軟又舒服,許盛年作勢要打她的屁股,示意她老實點。
雖然隔層被子,許滄月還是感受到那寬厚的手掌,打在了她的屁股上。
炙熱。
酥麻。
許滄月一下子愣住,面前的許盛年褪去平日的冷淡,目光專注,嘴上帶着若有若無的笑意,竟那麽……好看?
不不不!這一定不是真的!
許滄月狂搖頭,試圖将腦海中的畫面忘掉。
許盛年一邊阻止她‘自虐’的行為,另一邊拿出體溫計,熟練的放在她腋下。聲音溫溫淡淡,聽不出情緒,“別亂動。”
許滄月‘哦’了一聲,乖巧的窩在他懷裏,一會睜着眼看着他,一會閉上眼哼着歌。
很久,只聽許盛年說:“你是不是尿床了?”
“怎麽可能!”她吱哇亂叫。
“……”那為什麽會有濕濕的感覺?難道是他的錯覺?
“啊!我想起來了。”某人略帶歉意的道:“我好像側漏了……”
“……”
許盛年中午回家一趟,再回來的時候,手裏拎了個保溫盒。
許滄月問:“這是什麽?”
“小雞炖蘑菇。”
“我不吃。”
“聽說雞湯很補。”
“你沒聞到雞屎味麽?”
“……”
許盛年又回家了,又拎來一個保溫盒。
許滄月:“魚?”
“嗯。”
“裏面還有魚籽呢!”
“魚籽也很補。”
“你竟然要吃別人的孩子?”
“……”
來回折騰幾次,許盛年漸漸生出一種無力感:唯許滄月難養也!
最後一次。
許盛年本不抱希望,誰知道許滄月聞到香味,直嚷着肚子餓。
“你喜歡?”許盛年坐在一旁,見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心裏漸漸滿足。
許滄月問:“這是什麽?”
許盛年漫不經心的道:“豬排飯。”
許滄月贊不絕口。
就這樣住了五天的醫院,豬排飯怎麽也吃不夠。
醫生找了許盛年多次,一直希望許家二老可以來一趟,但都被許盛年搪塞過去。
出院的時候,許滄月好像有事情瞞着他。許盛年聽到背後老是傳來詭異的笑聲,終于忍不住抓來問。哪知許滄月癟癟嘴,委屈極了,“她們問我要你的電話。”
“誰們?”許盛年一頭霧水。
“那些護士姐姐。”許滄月氣憤的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麽會出賣你呢!”
許盛年可不信,“那你怎麽做的?”
“嘿嘿。我把班主任的電話給她們了。”
“幹得好。”
“那是那是。”許滄月往他身上蹭了蹭,眉眼彎彎。
許滄月就像一棵生命力旺盛的種子。
她深深的紮根在許盛年的屋檐下,生長出絢爛的花,溫暖一室。
許滄月會說:“看吶!有我多好!”
許盛年盡管無視了這句話,可在內心深處,還是蠻認同的。
為了能更好的照顧這個小姑娘,許盛年果斷放棄出國的機會,安心留在離家不遠的A大。很多人為之惋惜,覺得他能有更好的生活。只有他知道,再也沒有一種生活方式,能比得過現在。
許滄月愛吃豬排飯,許盛年就悄悄給她做。他并非萬能,只是比旁人心智要堅定的多。
他想,這個小姑娘……他得疼愛她。
至于為什麽?他從來沒有想過。
很快到了許滄月十六歲那年,正值中考的緊張氣息,經不住她軟磨硬泡,許盛年終于站在校門口來接她。
許盛年遠遠地看見,幾個少年攔住許滄月,其中一個面紅耳赤的模樣,讓他感到一絲不爽。
如今的許滄月,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像是一朵綻放的山桃花,明媚而不張揚,簡單而不單調,他從未仔仔細細的看過她,卻又一直看着她。
那些少年一直跟在她身後,他也是男人,自然知道這群少年在想什麽。
“月月,過來。”他招手,眉宇間充斥着不悅。
他的小姑娘快步跑來,面頰帶着緋紅,氣喘籲籲的道:“你來啦!”
“他是誰?”方才那個面紅耳赤的少年問道。
她擦了擦汗,胸脯微微起伏着,看着許盛年,笑容晴朗。
許盛年微微擡手。
然而,“他呀!他是我哥哥!”
戛然而止。
許盛年和許滄月是兄妹。
他不能左右她的想法。他疼愛她,溢于言表。他一直以為,這種疼愛是血液流淌出來的親情,是再自然不過的溫存。可總有一天,他會看着這個小姑娘嫁給別人,宣告執手一生的誓言,成為最美的新娘。
而他的責任,就是守護她。直到那一天的來臨。
許家出事的那天,首都一片灰蒙蒙。
許盛年像往常一樣問她,“想不想出去走走?”
“想啊。”她心思單純,為這次出行欣喜不已。沒有常覺出許家的異常,和那停駐在自己身上不舍的目光。
從繁華的首都到古老的江南,沒由來的陰雨讓她感到不适應。
一條河流穿過老舊的街道,兩邊立着青黛色的建築,這座古老的城市仿佛沉睡在陰雨中,處處斑駁着歲月的痕跡。在青石板上,她幾步走在前,許盛年緩緩的跟在後,仿佛回到了最初。又不一樣。
許滄月吃了很多東西,左手拿着巴掌大的繪制精致的扇子,右手攥着一顆再普通不過的玻璃珠。她知道許盛年性子冷,便努力講笑話逗他。
許盛年莞爾,将她手裏的玻璃珠接過來,問道:“剛才那家琉璃手鏈你不要,為什麽要這顆珠子?”
許滄月拉着他,坐在河邊的石椅上,腳丫露在外,一晃一晃,猶如精致的陶瓷。
“這個是我送你的禮物,它很便宜,但像我。我總想做個喜慶的女孩。這樣你們就不會不要我。”她把玻璃珠放在他的掌心裏,聲音幾乎有了顫抖。
“我知道,我是私生子。”
她早都知道!
許盛年一直欠她一個解釋。
确實來說,許家欠她一個解釋。
他一直刻意避開這個話題,許家二老在首都地位不同,如果有私生子的事傳出去,勢必對他們有所影響。這也是許家二老遲遲不見許滄月的原因。她是個懂事的小姑娘,她的到來已經讓很多人為難了,她無法再去任性,再去打擾。
盡管她很想見他們。
“對不起。”他攬過那纖瘦的身影,撫摸她的頭,聲音是從未有過的溫柔。
“我知道的。”許滄月笑笑,“我也知道,你很努力的在補償我。第一次下廚,也是為了給我做飯。我很喜歡吃你做的豬排飯,真的。”
他搖頭,幾乎下意識的。
補償?怎麽會是補償!他對她,要來得更深刻!
這種深刻日夜拷問着他,他曾清清楚楚的知道,又次次淪陷!等他醒悟過來,這個狡猾的小姑娘,已經住進他的心裏。不是房子,不是腦海,是心。
他該拿她怎麽辦?
“月月……”
他又如何能說出口,沒有熊貓血。他查遍了許家二老的住院記錄,還有關于她母親的所有病史……根本沒有人是熊貓血……
江南水鄉總是輕悄悄的。
風也輕,雨也輕,聲也輕,輕得只能聽到彼此的心跳。
趁着許滄月睡着,許盛年背着她,走了很久。
這一路幾乎用盡他所有力氣,等到天剛要露出魚肚白,艾家近在眼前。
月月,原諒我,不能帶你回去了。他說。
這一次,她聽不見。
你從來不是什麽私生子,你只是那顆回不去天空的星星。願你永遠美麗,永遠明亮,像鮮花一樣絢爛。
作者有話要說: 喜歡的請抽藏,兩白灰常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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