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鳳林染來
鳳林染果然來了,他一襲月牙白衣,墨發豎着,折扇收起,斂了眉眼的張揚,端端立在堂前吊唁。
唐小左偷偷看了他一眼,好想就此起身撲到他懷中,任性地好好蹭上一番,将心裏的委屈與思念說給他聽。
然而不能,人來人往中,她只能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垂着腦袋,繼續守在左浩天的靈柩旁邊。
師父和大師兄、三師兄也來了,唐小左暗暗替自己捏了一把冷汗。師父和大師兄自然知道她為什麽會在這裏,三師兄卻不知,他許是在納悶為什麽會有兩個左雲栀,一個“左雲栀”在唐門,一個左雲栀在明月山莊。
後來大師兄告訴她,他們騙三師兄說左雲舒找了一個和左雲栀相似的姑娘,以防來吊喪的這些人中有心懷不軌之徒。
三師兄居然信了。
唐小左這一守便是三天,三天後,左浩天下葬,她一路被人扶着走。不是她體力弱,實在是這三天她幾乎沒睡,而且跪得膝蓋疼,走路有些蹒跚。
說起來命運也是微妙,她一直不願意承認自己是左雲栀,可兜兜轉轉,上天還是讓她做了她應該做的事情。
左浩天的靈位放在左家的祠堂裏後,左雲舒在那裏坐了一天,不許任何人來打擾。縱然他恨左浩天,可是他也需要時間來接受自己在這世上唯一一個親人的去世的事實。
去空靈島的事情也因此擱置幾天,畢竟作為兒子,怎麽也得等到過了頭七他才能出山莊。
左浩天的事情辦完以後,唐小左不管不顧地睡了整整一天一夜,夢裏的光怪陸離、魑魅魍魉都沒讓她醒過來。然而畫風一轉,她朦胧中望見一個攢着總角的小女孩,托着下巴蹲在一個男子身旁,稚嫩的聲音透出天真與好奇來。“叔叔,你種的是什麽?”
“這是栀子樹。”那個男子用小鏟子拍實了泥土,轉過臉來寵溺地看着小姑娘,“你娘親最喜歡栀子花了,等她醒來,看見了就會很開心。”
“可是娘親睡了好久了,怎麽還不醒呢?”小姑娘嘟着嘴問。
回答她的卻是一聲嘆息。
唐小左只遠遠的看着,心上卻彌漫上一股悲傷來。她不曉得這股悲傷從何而來,卻讓她難過得快喘不上氣了。
睜開眼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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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打開,晨曦微微袅袅,柔和地鋪滿整個房間,有人坐在床邊,拿了棵狗尾巴草,一邊在她鼻間輕掃,一邊勾着嘴唇寵溺地笑。
“阿嚏……”唐小左幾乎一下子完全清醒,她按住拿棵狗尾巴草的那只手,問那人:“我是誰?”
那人哧得笑了一聲:“茯苓,本座的小茯苓。”
唐小左鼻子一酸,顧不得害羞,一頭拱進他的懷裏,心裏想什麽,嘴上便說出來了:“門主我好想你。”
“嗯。”一只大手撫上她的腦袋,“有多想?”
“特別想特別想的那種。”唐小左吸了吸鼻子,鬥膽問了一句,“門主你想我麽?”
“嗯,想。”鳳林染扶着她的肩膀将她從自己懷中托起來,笑容慢慢變得危險,“茯苓,本座想你想得好苦,找你找得也好苦。”
“門主……”唐小左察覺不對,忙往後縮了身子,抓了枕頭橫在自己身前,“門主,我現在可是在扮演左雲舒的妹妹,你不能打我。”
鳳林染輕而易舉地拍飛她的枕頭,撐着手臂将身子傾壓過去,咬牙切齒地說:“說得好像本座以前打過你似的。”他捏住她的胳膊,防止她繼續往床深處躲。“你給本座說說,那天從天戣門中将你帶走的人是誰?你又是怎麽出現在這裏的?”
唐小左眼珠剛骨碌轉了半圈,就被鳳林染看出了心思,喝她一句:“眼珠轉什麽轉,不許編瞎話!”
“……”唐小左無辜而委屈地眨巴眨巴眼,捧起他的臉,真誠地說,“門主,我不編瞎話,但你能不能不要問了,等以後時機到了,我會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你的。”
她不是茯苓,她是唐小左,也是真正的左雲栀。她有很多秘密,縱然這些秘密壓得她快喘不過氣來了,可是她現在仍是不敢告訴他。
鳳林染覆上她的手,窩在自己的掌心中,擡眸看她,碧波微漾:“你這是……在給本座施美人計麽?”
“我也知道我不美……”唐小左挫敗地埋下頭,下巴卻被鳳林染捏住。
他一手捏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裹住她的小手,俊臉欺了過來,眸中帶焰,呼出的氣息染了些許誘惑:“不但不美,這計也差些火候……”
“唔?”
唐小左由他擡起下巴,眼睜睜看着鳳林染的臉慢慢放大、靠近,直至他的唇印上了自己的唇。
他騰出一只手來,從她的背後抄過,将她身子往上托起。雙唇微張,将她的唇攫住,力道掌握得剛剛好。
唐小左登時心跳如擂,反應不及,以至于有些本能地去推他。
鳳林染的吻好似并沒有太多的□□,更像是一個安慰的吻。他握住她推他肩膀的手,攏在手心,放在胸前,教她感受他心跳的力量。
他放開了她,将她攬在懷中,撫摸她的頭發,微微嘆息。“本座總覺得你在害怕什麽,是誰讓你害怕呢?”他沒有在問她,更像是在問自己。
“左莊主臨去的時候,我扮作他的女兒,陪他走完最後一段時光。”她心情還是很不好,睜開眼睛見到他的那一刻的欣喜過後,酸澀苦楚又重新湧上心頭。一為左莊主的死,二為夢裏難以名狀的悲傷。
夢裏那個陪小姑娘種栀子花的叔叔,應該就是左浩天吧。
她是那個小姑娘。
唐小左忽想起一個問題,“對了門主,你是怎麽認出我的?”
鳳林染低頭在她發上烙下一吻,清晨的風徐徐吹開他嘴角的微笑:“你看我一眼,我便知道你是我的誰。”
“可我做夢的時候,都認不出我自己。明明是我的故事,我卻像是一個旁觀者。”夢裏不識自己小時候的樣貌,只能感受到小時候的難過與悲傷。
鳳林染身子微緊,問她:“你夜裏又夢魇了?”
唐小左身子一卻,被他察覺,随即身子被他摟得更緊,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撒在她頭頂。“你這丫頭,一身毛病,本座究竟是為什麽會看上你呢?”
唐小左仰頭,認真道:“大概是因為我驚世駭俗的容顏。”
“真有臉說。”鳳林染推推她的腦袋,被她逗笑了。
“咳咳……”房門處忽然傳來兩聲輕咳,她和鳳林染齊齊望過去,是左雲舒站在那裏,不知何時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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