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王一的胖臉上擠出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我聞到棉花糖的味道,突然想吃了。”

蘇不語:“你從哪裏得來的錢?”

王一指着不遠處,小聲說:“我在那邊地上揀了一個錢包。”

蘇不語打量他,“你知不知道孫老大正在找你?”

“啊?我不是才離開一會兒嗎?”

蘇不語眯起眼睛,“你覺得你離開了多久?”

王一:“一兩分鐘?我來的時候前面有一個人正在買棉花糖,他買完棉花糖剛走,你就來了。”

卷一根棉花糖的時間确實不是很長。

蘇不語突然明白,王一經歷的時間長短可能與他們是不一樣的。

只是這些話聽起來簡直就像是在狡辯一樣。

蘇不語站在一旁,等着他買棉花糖。

王一偷偷窺了他一眼,又跟攤主多買了一根棉花糖。

蘇不語正低頭研究地上的光影,眼前突然出現一大團粉嫩粉嫩的棉花糖,柔柔軟軟又蓬蓬松松,泛着香甜的氣息。

他擡起頭。

王一傻笑說:“哥,給你也分一個。”

蘇不語輕笑一聲,“你也是想要拜入我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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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王一一臉納悶兒。

蘇不語搖搖頭,接過他送來的粉紅色棉花糖。

兩人邊吃邊走,就像是真正參加祭典的游客。

也許是氣氛太好,王一忍不住說起自己在現實世界的事情。

“我是大學生,我們校園網的網速太惡心人了,我就想要偷偷溜出學校去網吧,誰知道我那坑爹的學校晚上大門都鎖了,沒辦法,我只好爬牆出去。”

“可是,我不知道哇,我們學校圍牆邊因為要下管道,挖了一條深溝,我就這麽毫無防備地跳了下去,然後就來到了這裏……”

王一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肉,苦笑道:“我如果真在這裏死了的話,現實中的我肯定也活不成了吧?屆時當地的就會有這麽一條新聞——某大學生半夜翻牆去網吧,卻跳進了深溝裏,這是什麽沙雕新聞啊。”

“你既然不想死,就好好活下去。”

王一輕聲道:“哪有這麽簡單,我什麽能力也沒有,怎麽鬥得過鬼啊。”

蘇不語嗤笑一聲。

王一:“哥,你也笑話我。”

蘇不語咬了一口棉花糖:“誰在進來這裏之前專門訓練過?不都是被逼出來的。小同學,努力吧,你永遠不知道人在面臨危險的時候,會有多麽大的潛力。現在活得最久的那個試練者已經在這個世界裏掙紮百年了。”

王一一臉驚訝和佩服,口中不斷道:“那人一定很厲害吧?現實生活中是當雇傭兵嗎?”

蘇不語:“哈?雇傭兵?當然不是,跟你一樣是個學生……”

他看着前方,說話聲戛然而止。

王一:“怎麽了?”

蘇不語拉住他,笑問:“想要活下去是吧?”

王一點頭。

“那我就教你一招。”

“哎?”

……

“怎麽了?又發生了什麽?”

站在店鋪下方正往上看的青青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吓了一跳,她轉過頭,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根粉嫩粉嫩的棉花糖。

棉花糖往下一移,露出一雙欲睡未睡的眼睛。

雖然這個人總是表現的吊兒郎當,青青卻不敢小看此人。

她輕聲道:“又有人死了。”

她伸出手往屋子棚頂指了指,“是李哥最先發現的,孫哥和陸哥也上去了,他們三個準備将屍體擡下來。”

陸哥指的就是那個新人吧?

蘇不語“哦”了一聲,視線卻盯着她的指甲,突然開口道:“小姐姐,反正閑着也是閑着,需要我幫你剪剪指甲嗎?”

青青:“……”

她仰頭,神情複雜地盯着蘇不語,“你心态可真好。”

蘇不語咬了一口棉花糖,歡呼道:“湊合過呗,又不能跟世界這個人渣離婚。”

青青:“……”

她松了一口氣,“好吧,就麻煩弟弟你了。”

蘇不語驚訝地看了她一眼:“我就只是客氣客氣,你還當真了?”

青青:“……”

媽的,幹脆直接幹掉他吧。

蘇不語笑嘻嘻道:“現在這句才是開玩笑。”

兩人揀了路邊幹淨的地方坐下,青青伸出手,只見她的指甲全都被她啃的凹凸不平,十分難看,有些時候咬的太狠了,連指腹都咬出血了。

蘇不語将棉花糖遞給青青,讓她幫自己拿着。

青青輕聲道:“你還真是信任我,入口的東西也敢給我拿着。”

蘇不語從懷裏掏出一把剪刀,“不,我只是相信自己,在我被毒死之前一定先捅死你。”

青青:“……”

蘇不語笑嘻嘻道:“哈哈,我哪裏有這麽厲害,這也是玩笑。”

他托起她的手掌,認真打量了一下她的指甲,而後還真的用剪刀“咔嚓咔嚓”為她剪起了手指甲。

青青看着他的眉眼在燈火下顯得涼薄而明亮。

他雖然滿口騷話,可托起她手的時候又紳士的很,絲毫不讓女士覺得被冒犯。

蘇不語剪完一只手,又讓她換一只手。

青青照做,卻越發弄不懂這個古怪的人要做什麽了。

蘇不語邊剪指甲,邊說:“你這是咬了多少次才留下這麽多傷口?”

青青很明顯不想談論這個。

“上一場的傷口應該在船上修養的時候就消失了吧?所以,這全都是在這一場留的?”

青青擡頭望着遠處的棚頂,幾個人正忙活着擡屍體。

“你在緊張什麽?”蘇不語突然擡頭看向她。

青青将自己的手縮了回來,沉聲說:“不要在我這裏浪費時間了,我不是鬼。”

蘇不語捏着剪刀笑,“這個我當然知道。”

青青不可理解地盯着他,“那你過來做什麽的?不是來試探我的嗎?”

蘇不語雙手揣進袖子裏,“明明是你在向我求救,我才過來的。”

青青瞪大眼睛,“你說什麽!”

蘇不語擡頭,看幾人快下來了,加快語速道:“即便這個世界有背叛有殺戮,但是,當你向一個人求救的時候,未必得不到回應。”

青青立刻站了起來,整個人退進了房子的陰影裏。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蘇不語站起身,朝她伸出手,“不用擔心,我知道你身上發生了什麽事。”

青青又往後退了一步,神情猶豫又不可置信。

慢慢地,她的神色重新冷了下來,“你要做什麽?”

蘇不語薄唇一掀,似笑非笑地睨着她,吐出兩個字,“救你!”

青青的手一顫,原本握在手中的棉花糖直接往地上掉去。

蘇不語“哎”了一聲,快速上前兩步,接住了。

“好險好險,差點就搞砸了。”

面對鬼怪都不為所動的蘇大佬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對着棉花棒“昂”的一下咬了一大口。

等李斯特幾人将屍首搬下來的時候,蘇不語已經将一根棉花糖吃的只剩一半,嘴角還沾着亮晶晶的糖粒。

李斯特嘴角一抽,“蘇哥,你居然還有心思吃什麽棉花糖。”

“哦,我太緊張了,吃點糖冷靜冷靜。”

李斯特:“……”

他連一個字都不信!

這具屍體的死亡方式跟上一具一模一樣,死者大家都熟悉,正是那位吳東東。

那個姓陸的新人忍不住道:“這下子人都死了,可以證明不是鬼了吧?”

他埋怨地瞪了蘇不語一樣,“說不定他是因為說出了真相才被殺害的。”

蘇不語吃着棉花糖,根本就沒搭理他。

“我們可要小心些,人越來越少了,鬼也越來越肆無忌憚……”

“你可閉嘴吧!”孫老大朝着新人怒吼一聲。

新人不甘地閉上了嘴。

孫老大盯着蘇不語,“你還有什麽解釋?”

蘇不語:“解釋?難道要我說誰最急切跳出來,誰才是鬼嗎?畢竟這是迷霧海的試煉場,鬼的智商都不高。”

陸新人氣得臉色又青又紅,“你!”

蘇不語歪歪頭,“我說的很有道理?”

“你才是鬼!所以才會在這裏到處誣陷別人!”陸新人氣勢洶洶地吼着。

蘇不語“啧”了一聲,舔了舔被糖黏住的牙,“你是在說你自己嗎?到處誣陷別人是鬼?”

青青小聲打圓場:“好了,我們中不是還少一個人嗎?說不定是那個……”

“呼——呼——我、我總算找到你們了!”

王一甩着小粗腿,喘息着跑了過來。

衆人一驚,瞬間,除了蘇不語,所有人都往後退了一步。

王一怯生生問:“怎、怎麽了嗎?”

他視線無意掃過地面,突然撞見了屍體。

他“啊”的一聲慘叫,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屍、屍體!”

他嘴唇哆嗦,臉色蒼白,那副恐懼的模樣完全不似作假。

衆人懷疑的視線在他身上打轉。

蘇不語卻走到屍體旁邊,在屍體上輕柔地撫摸了幾下。

孫老大打了個寒顫,眼睛瞪得像是銅鈴一般,聲音甚至被吓的變了調,“你,你做什麽!”

蘇不語看向李斯特:“你們擡屍體的時候,有觸摸到屍體的肌膚嗎?”

孫老大嫌惡地呸了一聲,“我們又不是變态,觸摸肌膚做什麽!”

李斯特卻老老實實道:“有的,我當時擡着他上半身的時候,不小心摸了一下他的脖子。”

蘇不語慢條斯理問:“有溫度嗎?”

李斯特回想了一下,搖頭。

“你們是如何發現這具屍體的?”

李斯特立刻說:“是我先發現的,天亮了之後,我站在撈金魚的攤位前,一擡頭就發現了他的屍體。”

孫老大:“一定是鬼趁着天黑的時候殺了他的!”

蘇不語笑了起來,“錯了,他才是第一個死者。”

青青聲音顫抖:“你在說什麽!”

蘇不語輕輕彈了一下插在屍體咽喉處的竹簽,竹簽輕輕顫動。

他緩緩勾起嘴角,黝黑的眸子閃亮如星河,“我是說,吳東東才是試煉開始後第一個死的人,而剛剛一直跟我們在一起的吳東東……才是鬼假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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