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按照這個人方才所說，我們所處的不同樓層, 不僅僅是時間不同, 那裏還有另一個我們。”

蘇不語一邊說着，一邊将鄭直全身上下檢查了一遍。

米小青嘴角一抽, 雖然知道他這是在找武器，但是每次看到這一幕，都有些喪病感。

蘇不語檢查完鄭直, 又去檢查暈過去的範某某。

李斯特問：“蘇哥，你剛才的意思是不是在說, 其實，他們還沒死？”

“什麽？怎麽回事兒！”鹿星南猛地回過神來, 自己所做過的一幕幕不斷沖擊着他的腦海。

他雙手抓着頭發, 整個人難受地躬下身。

米小青往旁邊移了兩步，擋住了正在從他隊友身上找東西的蘇不語。

蘇不語很快站起身。

鹿星南注意到他的動向，條件反射直起身子, “你……騙我！”

他捂着額頭, 微微蹙眉, 他還記得那時鄭直稱呼白不起為蘇……蘇……

蘇不語嘆了口氣，無奈道：“我也是迫不得已, 畢竟這裏是倒懸海的試煉場, 我們總要為自己打算。”

他說的不錯，鹿星南确實不知道自己以什麽理由指責他。

在試煉場裏欺騙就是本能, 可是……

鹿星南的目光黯淡下來, 他盯着燒成焦炭的林深。

蘇不語：“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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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星南搖頭：“我一上二樓就被控制了, 然後，我們遭遇了你們的伏擊，當我們殺死你們的時候，才發現我們都上了鄭直的當，他能操縱所有人，即便範……他能抗較長時間，還是會被影響。”

白起一驚：“你說什麽？我們都死了？”

鹿星南點頭，“嗯，被鄭直控制，自相殘殺。”

李斯特左看右看：“那我們的屍體呢？”

鹿星南：“當你們重新出現的時候，你們的屍體就被你們的存在沖刷掉了。”

蘇不語緩緩吐出一口氣，“平行時空的悖論，一個時空不可能存在兩個一模一樣的人。”

鹿星南低下頭，他盯着還有呼吸的範某某，“範哥他怎麽樣了？”

蘇不語：“沒事，只是被打暈了，我懷疑鄭直要利用他做些什麽，因為他本可以直接把姓範的弄死的，而不是只将他弄暈。”

鹿星南揉着太陽穴，難受道：“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瞞着你，範哥的技能十分好用，那個姓鄭的大概是想要拉攏範哥，可是範哥不從。”

他擡起頭，眼中的星星已然熄滅，“蘇……先生，能将範哥還給我嗎？”

蘇不語帶着米小青讓開路，“我本來也沒打算難為你們。”

鹿星南的厭惡的視線又撇過躺在地上的鄭直，“那能将這個人留給我們處置嗎？”

“我們隊友的命，要拿他的命填。”

李斯特：“可是你們的隊友不一定真的死了……”

蘇不語和鹿星南同時脫口而出：“不。”

鹿星南閉上眼睛，睫毛沾着淚水，他啞聲道：“林姐她已經死了。”

“即便有三個平行世界，可是三個世界中只有一個是真實的我們。真實的我們不能死，死的話，其他平行時空的我們也會消失。”

鹿星南悶聲道：“這是哪個姓鄭的在炫耀時，對我說的。”

李斯特攥緊雙手，恨聲道：“該死。”

“是啊，他該死。”

鹿星南睜開眼，那雙眼被淚水沖刷的更加明亮。

他死死注視着蘇不語，“請将這個姓鄭的讓給我們，作為回報，你從範哥身上拿走的東西，我們就不追究了。”

蘇不語咳嗽一聲，摸了摸鼻子。

米小青斜眼偷偷瞥了他一眼。

被人抓包的感覺如何啊？

蘇不語一臉正氣道：“既然如此，我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雖然我虧大了，但我還是幫你這個忙，你們若是要他，那就拿走吧。”

鹿星南下意識道了一聲謝。

米小青：“……”

你這傻孩子，道啥謝啊！他可拿了你隊友好多東西呢！

蘇不語往旁邊挪了挪。

鹿星南一瘸一拐走了過來。

蘇不語：“……”

他頓了頓，還是開口道：“關于在金子海殺人的後果，你知道多少？”

鹿星南眸子黝黑，眼角和鼻尖都紅紅的，他吸了一下鼻子，輕聲道：“我全都知道。”

“你還是決定這麽做？”

鹿星南“嗯”了一聲。

蘇不語頓了頓，“你該不會真的信了那個即便堕落成妖怪，也能恢複的謊言吧？”

鹿星南搖頭。

蘇不語路過他身旁時，忍不住道：“雖然這是你的事情，但是我還是勸你，不要搭上自己的人生。”

鹿星南啞聲道：“我不可能不讓他付出代價，因為……因為……”

他整個人快要崩潰似的顫抖，聲音更是泣不成聲，“因為林深她就是我姐！我親姐！”

蘇不語的心突然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一向能言善辯的唇舌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才好了。

鹿星南擡起手臂，捂住了自己的眼。

“我們一個跟媽姓，一個跟爸姓，因為怕成為彼此的弱點，才沒有宣揚出來。”

房間裏的空氣更冷了。

他問蘇不語：“如果是你的親人死在你的面前，即便知道自己會為此付出代價，你會不去複仇嗎？”

親人……死亡……

蘇不語的指尖有些泛涼，他轉頭看向鹿星南。

鹿星南似乎被這一眼震懾住了。

他下意識退後一步，喃喃：“對不起。”

蘇不語閉上眼睛，“你說的沒錯，我不會再勸你了。”

他邁開大步走出門。

李斯特、米小青和白起三人跟在他身後，彼此用眼神交流，卻不敢說一句話。

等走到樓梯口，蘇不語突然轉身，無奈道：“你們都在我身後瞎鼓動什麽呢？”

李斯特擔憂地盯着他。

米小青撫着胸口笑：“還不是你剛才的眼神太吓人了，你沒事吧？”

白起：“蘇哥是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嗎？”

蘇不語盯着自己右手上的戒指，“我弟弟一定沒事的。”

“我一直關注着他在百強榜上的位置，他從來沒有被取代，名字也沒有落下去過。”

“所以，我的弟弟一定還活着。”

他的手指一點點折進掌心，轉移話題道：“好了，我們上去看看。”

“……看看三樓到底有什麽。”

四人踏上樓梯。

白起邁上臺階的時候，條件反射地朝走廊盡頭看去。

“小白？”李斯特回頭叫他。

“啊，來了！”白起聲音輕快，腳步沉重，跟上了三人。

走到二樓和三樓之間的樓梯拐角，四人又見到了那個怎麽也擺脫不了的畫。

然而，這次，那個吶喊的人更近了，他整張扭曲的臉占據了畫面的一半，簡筆畫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蘇不語，眼中滿懷着惡意。

“上去吧。”

“可是……”

蘇不語笑道：“怕什麽，這東西都不能從畫框裏爬出來，現在只不過是用來吓唬人而已。”

吶喊的人惡狠狠剜了蘇不語一眼，然而，這對蘇不語來說簡直半點傷害也沒有。

四人步上四樓。

這裏的空間十分冰冷，微微呼出一口氣，甚至能看到白霧。

米小青實在忍不住，從物品格子裏取出毯子圍住自己。

白起抱怨：“這裏未免也太冷了吧？簡直就像是冰窖。”

三樓是一整個空間，但是樓梯口跟這片空間用一扇巨大的書架隔斷了。

四人披着毯子，沿着書架一步步向前走去。

書架上滿滿的都是書。

米小青随意抽出一本翻了翻，卻發現這是一本講繪畫的。

她又掏出一本厚實一些的，這是講繪人體的。

米小青喃喃：“這裏的書恐怕都是關于繪畫的，難道這個房間是畫室嗎？”

她邊說着邊擡起頭。

書架因為她抽出書露出一道縫隙，她下意識透過縫隙看去。

縫隙間的眼睛一下子瞪大，瞳孔緊縮。

書本從她掌心滑落……

“嘭！”

李斯特和白起立刻向她靠攏來。

“米姐，發生了什麽？”

米小青捂着嘴，指着縫隙，聲音發顫，“看……”

縫隙中是一片血海，中間躺着兩半屍體。

為什麽說是兩半屍體，因為這個人的身體被攔腰砍成了兩截。

一半扔在地上，一半放在桌面上，內髒散落一地。

顏料也潑了一地。

紅的，黃的，藍的，綠的，紫的……怪誕又美麗，扭曲又殘忍。

那邊，蘇不語已經轉過書架，走到房間裏。

血液和顏料都已經凍幹在地上，他一腳踩上去，會發出一聲清脆的異響，幹裂的顏料黏在他的鞋底，脫離自己原本的斑斓。

他走過，地上留下了一趟腳印。

蘇不語來到桌子旁，掀過屍體的上半身，映入眼簾的正是剛剛還在哭的男人——鹿星南。

他放下手，看向四周。

四周的牆上密密麻麻挂着無數幅畫，每一幅都用白布蓋着。

蘇不語掀開那些白布，李斯特他們也過來幫忙。

終于，他們将三面牆上挂着的白布全部掀開，後面的畫作映入他們的眼簾。

“這……”李斯特目露不忍，“這全都是死亡留影。”

每一幅畫都是一個人死亡的場面。

有人在客廳裏，被咬掉了腿失血過多而死；有人在二樓白色的牆壁前，被一刀捅破心髒而死；有人在綠色牆壁前，被一株藤蔓勒死；有人在藍色的牆壁前，用力向上伸手，像是溺水而亡；有人在黃色的牆壁前，抓撓着自己的脖頸，睜大眼睛，像是窒息而死；還有人倒在黑色的牆壁前，被咬掉了上半身……

李斯特、米小青和白起都沒有全都看完，只有蘇不語将這些殘忍的畫作從頭到尾看了一遍。

“你們看這裏。”蘇不語指着角落裏一幅畫出聲。

三人立刻湊過去看。

畫裏的人正是燒焦的林深。

李斯特輕聲喃喃：“難道死去的人都會在畫中出現？”

蘇不語：“恐怕是這樣的。”

“你還記得我曾經說過嗎？死在試煉場裏的試練者有可能會變成試煉場裏的妖怪，幫助試煉場來害下一輪的試煉者。”

李斯特認真點頭，“記得，我都記得。”

蘇不語輕撫了一下畫框，“這裏每一幅畫代表着一個死去的試煉者，你猜這裏死了多少試煉者，又有多少藏身在畫框中的妖怪？”

數量之巨讓人忍不住脊背發涼。

白起還記得更加重要的問題：“鑰匙在哪裏？”

蘇不語：“恐怕被妖怪藏起來了。”

“那我們怎麽知道是在哪只妖怪那裏？”

蘇不語微微一笑，“找到領頭的不就知道了。”

“妖怪也是欺軟怕硬的。”

蘇不語拍了拍手，“咱們繼續去找吧。”

四人從三樓下來，轉角的畫像還是離得特別近的吶喊者。

他們來到二樓，卻感覺到有一些不對勁兒的地方。

米小青揉了揉鼻子，“即便鹿星南很快就将林深的屍體收拾起來了，那股燒焦的味道也沒有這麽容易消散吧？”

他們重新來到右邊第一個房間門口，房間內幹幹淨淨的，似乎從來沒有人死在這裏。

白起摸着下巴：“連地板上都沒有留下痕跡……”

李斯特看向蘇不語：“這就是蘇哥提到的平行空間造成的結果吧？”

蘇不語點頭。

他們又檢查了三樓其他房間，在藍色牆壁的房間裏發現了全身濕淋淋，溺水而死的範某某。

米小青納悶：“這裏哪來的水？”

蘇不語檢查了一下範某某的屍體，指着牆壁道：“恐怕是這裏來的。”

米小青忍不住警惕又好奇地打量着藍色的牆壁及牆上的畫框。

随後，他們又在白色牆壁的房間裏，找到了被一把長劍釘在床頭牆壁上的林深。

蘇不語忍不住道：“我終于搞明白了這幾道牆壁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了。”

“你們發現了嗎？他們是以金木水火土的順序從左到右排下來的，死在這些房間裏的人，也會對應金木水火土這五種死法。”

“在金的房間，被金屬武器殺死；在木的房間，被藤蔓植物勒死；在水的房間，會密閉空間，溺死屋子裏的人；在火的房間，會将屋子裏的人燒成焦炭；在土的房間，則會用土埋葬試煉者，使之窒息而死。”

這些是他從已死之人和畫作上的畫面推斷出來的。

米小青仔細思考着，“你說的卻是有道理，那這層樓有六個房間，最後一個塗成黑色牆壁的房間你又怎麽解釋？”

李斯特：“他們是怎麽觸發了機關，被這些房間殺死的？”

白起舉起手：“這個我知道，之前蘇哥不是說，畫框內濺上血，就會引來怪物嗎？會不會這五個房間也是這樣？”

蘇不語點頭，“沒錯，我懷疑這一切都是鄭直做的。”

“他的技能是可以操縱其他人，若是他指示這些人用自己的鮮血塗在畫框內，豈不是輕而易舉的利用規則殺人嗎？”

蘇不語：“剛好我檢查屍體的時候，發現他們的指尖都有被咬破的傷口。”

李斯特瞪大眼睛，“他為什麽要殺死這些人。”

蘇不語：“他說他來自海盜團，你說，他是為了什麽？”

“幸好，這些被他殺的人只是平行世界的複制品。”

他忍不住搖頭，“這個人真是狡猾，當初還騙我說是大家圍攻他，然後又自相殘殺，還說只有我和範某某沒有被他控制，現在看到範某某這樣，恐怕我自己也兇多吉少吧？”

“可惜，當我們來到這個平行世界的時候，原本的我們存在被頂掉了，所以也不知道我究竟是生是死？”

白起忍不住吹捧道：“他怎麽能幹的過蘇哥你啊，他連你的一根小指頭都比不上。”

李斯特：“就是！”

米小青：“喂喂喂！你們兩個給我清醒一些啊！”

蘇不語笑了一下，“一根小指頭不敢當，半根小指頭就夠了。”

米小青受夠了這幫互相吹捧的男人，“說你胖你還喘上了！你也給我冷靜一些！”

冷靜……

蘇不語緩緩撫摸着手指上的戒指，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麽，猛地擡頭：“糟了，他們兩個恐怕兇多吉少。”

“走！咱們回到真實的鹿星南和範某某的平行空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