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李斯特腿長步子大,他追上蘇不語問:“鄭直不是暈着嗎?”

蘇不語眼神平靜, “若是為血親複仇, 怎麽可能會讓仇敵一無所覺的死去?至少要讓他親眼看到自己為自己所犯下的錯贖罪。”

李斯特一頓,感覺蘇哥這番話不僅是對他說的, 更是對他自己說的。

米小青恍然:“難道只要讓鄭直清醒,他就有翻身的可能嗎?”

白起一拍腦袋:“難道是因為他的技能?”

對啊,現在誰也沒有真正搞清楚鄭直的技能, 若是他的技能不用聲音也可以發動的話,那跟他在一處的鹿星南就無異于羊入虎口。

李斯特:“可是, 我們該怎麽回到他們所在的空間?”

蘇不語重新站在二樓至一樓樓梯拐角的位置,敲了敲被蒙上白布的畫。

“出來見客了, 躲什麽啊!”

說着, 他一把掀開了白布。

畫中,捧着臉頰正在吶喊的人惡狠狠地瞪着他。

蘇不語笑了一下,“這麽認真地看着哥, 是因為哥長得太帥了吧?”

吶喊之人:“……”

他在這裏呆了這麽久, 就從未見過這麽不要臉的人!

若不是他還不能擺出別的動作, 他就要立刻吐在這個不要臉的人臉上。

此時,這個正在吶喊的人還是呆在距離他們特別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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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不語朝白起伸出手, “把之前找到的裁紙刀拿出來。”

白起吓了一跳:“蘇哥, 冷靜,冷靜啊!你該不會想要把這幅畫直接割破吧?”

蘇不語微笑:“不能為我所用的, 幹脆毀了也不錯。”

說着, 他對着畫面裏吶喊的人揚起了一個獰笑, 像足了大魔王。

吶喊之人:“……”

白起忙按着蘇不語的胳膊,對那副畫皺眉道:“懂點人事兒不?你沒看到蘇哥都生氣了嗎?識相的就麻溜按照我大哥說的做,否則直接把你皮剝了!”

畫中人瞥了兩人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慢慢往後滑了一下,将自己的位置移到既不遠也不近的地方。

蘇不語裝模作樣地點了點頭,“算你還識相!”

說罷,他當先步下樓梯。

白起似乎想笑又強忍住了。

“聽到了沒?以後可別惹怒我大哥,我大哥殺的妖怪比你尖叫的次數都多。”

白起拍了拍畫框,也跟了下去。

這是啥鄉村殺馬特老大哥的劇情啊?

米小青跟在後面,在心裏默默吐槽,又道:“這幅畫難道有關如何進入這幾個平行空間?”

蘇不語:“我是有這個猜測。”

“這座洋館內,先變動的是每一層的時間,然後,當我們從二樓下到一樓,林深他們小隊從一樓上到二樓後,整座洋館的分布就變成了一個小隊處在一個獨立的樓層,以不同小隊的樓層為基礎,複制到不同的空間。”

“比如說鄭直,他在三樓,我把真正的他稱作鄭直三,他所在空間也稱作空間三,空間三平行複制了各樓層的我們,但是裏面的鹿星南三和李斯特三都不是真的我們,那只是被複制過去的我們,這個空間內的時間流速最快。”

“再比如說,當時身處二樓的是林深小隊,後來就變成了空間二,在空間二中,林二、鹿二和範二是真實存在的,那其他複制出來的鄭二、蘇二、李二什麽的都是假的,空間二的時間流速中檔。”

“我們在一樓時,空間複制,我們所在的空間便是空間一,蘇一、李一、白一和米一都是真實的,與之相對,鄭一和林一他們都是複制品,空間一的時間流速最慢。”

蘇不語回頭看向他們,“我這樣說,你們聽懂了嗎?”

李斯特撓頭,笑道:“有些懂,有些沒懂。”

米小青:“我好像明白了,那鄭直弄死了空間三裏的複制品,跑到了空間二裏,因為空間三裏的流速最快,所以,即便他做出了那麽多事情,了解到了每個人的技能,在空間二裏的人再次看到鄭直卻仍像是感覺沒有過了多久。”

李斯特被點撥了,他試探性問道:“然後,他又在空間二裏搞風搞雨,把林深弄死之後,所有空間裏的林深都不複存在了。”

白起:“關鍵點還是這幅畫吧?”

蘇不語點頭:“當畫中人距離我們最近的時候,我們會踏入被鄭直毀掉的那個空間三;當他距離我們不遠不近的時候,我會進入林深死亡的空間二;當他身處原地的時候,我們應該會進入空間一。”

“《吶喊》就是通向各個空間的門。”

蘇不語忍不住嘆息:“試煉場裏的卧底肖小小死的太早了,在空間還未複制分割的時候就先被鄭直弄死了,明明空間分割後才是她能大展神威的時候,因為所知信息的差距,我們很有可能會被她坑到。”

米小青不僅警惕起來,“這麽說的話,鄭直也許并非是無心造成她的死亡,他可能是早就感覺到了什麽,畢竟他是來自混亂海的資深試煉者,他的團隊中還有能觸及黃金海的試練者存在。”

“等等!等等!”李斯特突然想起什麽,忍不住出聲打斷:“你們剛才說了這麽多,卻沒有一個人提起跟肖小小在一起的施九一,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嗎?為什麽我們一直沒有看到他?他躲到哪裏去了?”

白起抱着胳膊,鬼氣森森道:“也許他就躲在哪個角落,想要突然給你們造成一擊。”

衆人後脖頸一涼,仿佛真有人對着那裏吹了一口氣。

李斯特全身肌肉繃緊,視線不斷巡查向四周。

然而一路上并沒有任何風吹草動。

他們下了樓梯,米小青剛準備往客廳的方向走,卻被人按住了腦袋。

米小青:“……”

她咬牙道:“你下次再敢這樣做試試!”

蘇不語笑眯眯:“抱歉,抱歉,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走錯位置了,他們應該在餐廳。”

米小青:“……咳,那還等什麽,快過去吧!”

四人跑到餐廳門口。

蘇不語先側耳聽了聽,随即一把推開大門。

餐廳裏,桌布被扯掉一半,花瓶翻倒在桌面上,假花丢的到處都是,水滴不斷沿着桌邊滴落。

這裏一片狼藉,仿佛不久之前剛有人在這裏打鬥過。

李斯特:“糟了!他們不在,是去哪裏了?”

蘇不語眯起眼睛,随後,他走了進來。

米小青忍不住道:“你要做什麽?咱們還要浪費時間在這裏嗎?不是應該去找小鹿嗎?”

蘇不語搖頭,低聲道:“這裏有人。”

白起:“哎?”

他們這麽多人、這麽多雙眼睛都沒發現有人,蘇哥是如何知道的?

蘇不語仿佛知道他心裏話似的,開口道:“你們是用眼睛看,我是在用心啊……”

“我聽你吹……”白起小聲嘀咕。

蘇不語輕哼一聲。

白起反射性一抖,改口道:“我就喜歡聽蘇哥吹牛!”

蘇不語:“這才不是吹牛……”

他按着白起的後腦勺,輕輕将他撥到一邊。

蘇不語走到桌子前,将幾乎要墜落的桌布掀到一旁。

而被藏在餐桌下,擋在桌布後的,正是已經暈過去的鹿星南。

李斯特立刻上前,幫蘇不語将鹿星南拖了出來。

“這是怎麽回事兒?難道鄭直果然利用這段時間逃脫了?”

米小青:“恐怕不止如此吧?姓範的那個也沒有在這裏,鄭直逃的時候是不是把姓範的也擄走了?”

米小青:“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可就好奇了,那個姓範的是香饽饽嗎?還是他有特別大的魅力,為什麽鄭直逃走的時候,都還念念不忘要帶上他?況且,姓範的和小鹿的關系應該不錯吧?等姓範的醒過來,鄭直又如何跟他解釋?”

蘇不語蹲下身,仔細檢查暈過去的鹿星南。

他的手指插進鹿星南的劉海兒中,将他的劉海兒全都掀上去,露出他額頭紫紅色的大面積淤青。

他又扒開了鹿星南的眼睛,仔細觀察他的反應。

蘇不語一邊觀察,一邊對米小青道:“為了得到一個好用的技能,總會有團體不擇手段的。”

“好用的技能對金字海中人的吸引力永遠足夠強大。”

蘇不語頓了頓,說道:“更何況,鄭直他有那種簡直能将人洗腦的技能,他們的海盜團恐怕更喜歡肆無忌憚地搶奪別人的隊友,成為自己的助力。”

說到這裏連蘇不語自己也不禁好奇起來——那個範某某的技能到底有多好用?

金字海的技能會經歷兩次變化,長期處在倒懸海的範某某,他的技能恐怕只經歷過一次變化,即便是這樣也讓人升起了強取豪奪之心嗎?

李斯特憂心忡忡地盯着鹿星南,“蘇哥,他怎麽樣了?”

蘇不語:“腦震蕩暈過去了吧。”

他的手指點了點鹿星南左眼的眼角,那裏似乎被某人故意用利器劃過,留下一個逆十字的傷口。

米小青走上前,“這下得輪到我出手了吧?”

蘇不語笑着讓開位置,“醫生大人,請把。”

米小青低聲嘟囔了一句,手裏便出現了一枚藥丸。

她将藥丸塞進鹿星南的嘴中。

李斯特幫忙讓鹿星南擡着下巴,讓他将那個藥丸順利吞咽下去。

鹿星南突然眉頭緊皺,整張臉露出難受的表情。

米小青:“……啊,我好像幹錯了一件事。”

蘇不語無奈:“下次記得給暈過去的人開液體藥劑,你這樣簡直就是庸醫,沒把人救活,倒是先把人給噎死了。”

米小青垂着眼皮,“哦——”

蘇不語:“醫生,要不你再給病人來一發急救拳?”

米小青被他擠兌的臉頰赤紅,她瞪他:“哎,你夠了啊,別以為自己就不會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

蘇不語攤攤手,不再說話了。

“唔——咳咳咳!”

鹿星南粗喘一聲,突然大力咳嗽起來。

他整個人都蜷縮成了一團,可憐地窩在地板上。

白起涼涼問:“米姐,你真沒開錯藥嗎?”

米小青咬牙:“你閉嘴,怎麽可能……”

可是,當看到鹿星南那副難受的模樣,就連米小青自己也不确定起來。

該不會她剛才使用技能的時候不小心走神兒了吧?

米小青:“不會是……”

李斯特捂住了自己的臉。

他感覺自己永遠跟上自己心大隊友們的腳步了。

蘇不語:“別擔心,不是你藥的問題,他也死不了,他這是心理問題。”

鹿星南跪倒在地上,一手支着地面,一手捂着喉嚨,不停地幹嘔着,仿佛将自己的心肝脾肺也一齊嘔出來。

蘇不語蹲在他的身前,雙手搭在膝蓋上,默默看着他。

“吧嗒——”

一滴淚花砸在了地板上。

所有人都沉默下來,一時之間,餐廳內只能聽到鹿星南隐忍的啜泣聲。

蘇不語輕笑一聲,伸出手,右手的食指抵住鹿星南的額頭,狠狠戳了一下他的傷處。

“哭哭哭,哭什麽哭,哭能頂什麽用?你是能将金字海的海水都哭沒了,還是能将這個試煉場給淹沒了?”他毫不客氣道。

被蘇不語戳到的傷處一抽一抽的疼痛,每次疼痛都帶動着鹿星南的頭皮往上勒。

鹿星南的頭疼極了,整個人都要天旋地轉起來。

啊,他的世界本就已經天翻地覆了。

蘇不語似乎戳厭煩了,他擡起手,溫柔地搭在鹿星南的後腦勺上。

就在隊友都以為他要好好安慰鹿星南的時候,他突然一個用力,抓着鹿星南的腦袋就朝地板按去。

“啊!”

“哎!”

“等等!”

李斯特、米小青和白起三人都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驚呼聲。

就在鹿星南也以為自己就要頭破血流的時候,他的額頭卻磕在了一個溫熱的東西上。

哎?

他睜大眼睛,盯着近在咫尺的地板。

為什麽沒有感覺到疼?

鹿星南擡起手,想要支撐起身子,手掌心卻在沾了積水的地板上滑了一下。

那只原本墊在他額頭與地板之間的手抽了出來,扶住他的肩膀。

“我說,你還要這麽難看到什麽地步啊?”

蘇不語懶洋洋的聲音從他頭頂飄下。

鹿星南用力眨了眨眼睛。

“你知道要弄死現在的你有多簡單嗎?簡直不比踩死一只螞蟻費多少事兒!”

死……

他像是穿越長長的光怪陸離的隧道,整個人恍惚又飄忽。

蘇不語的聲音格外氣人,“如果知道你是這樣的家夥,你姐姐和你同伴都會瞧不起你吧?”

“與其讓你死在別人的手裏,我倒不如看在你姐姐的份兒上,先在這裏弄死你,放心,我會很溫柔的……”

他笑着,聲音卻令人毛骨悚然。

鹿星南指尖顫抖着在地板上劃過,拖出一條透明的水跡,而後,擡起,搭在了蘇不語的手背上。

“不,不行,”他忍着淚,咬着牙,“我不能就這麽死,我……範哥還等着我去救他!我姐姐也等着我去複仇!”

蘇不語瞧了瞧他,笑眯眯道:“可是,以你現在的狀态,可是什麽也幹不成呢,幹脆我賠錢些,你的命交給我,我為你複仇如何?”

他聲音放輕,溫柔地蠱惑:“你看,我可比你厲害多了。我要對付的人,從來沒有好過過,怎麽樣?”

有那麽一刻,鹿星南幾乎要信了他的話。

可是眼角的一陣刺痛突然喚醒了他。

他攥緊蘇不語的手掌,用力地丢下。

“不用,”鹿星南仰起頭,眼睛閃爍着紅色的淚花,“我還沒有孬到要別人幫忙複仇的地步!”

蘇不語死死盯着他,見他不是随意說說,神情這才放緩了一些。

剛才那種危險的特質也消退下去。

“是嗎?”

他站起身,雙手抄兜,居高臨下地看着鹿星南。

“那就好好去做吧,不要忘了此刻的心情,死也要做到的心情。”

鹿星南握緊拳頭,用手背蹭了一下眼角,狠狠道:“不用你說!”

蘇不語:“用我扶你起來嗎?”

鹿星南:“不用,我能!”

他踉跄着,拽着餐桌,還是靠着自己的力量,一點點站了起來。

蘇不語問他:“發生了什麽事情?”

鹿星南垂下眼,聲音發涼:“我和範哥将那個家夥弄醒,用東西堵住了他的嘴,想要讓他親眼看着自己的死亡。”

蘇不語靠着桌子,打了個哈欠,“結果玩禿嚕了?”

鹿星南閉上眼,“嗯。”

“我沒想到他的身體裏居然還藏着刀片,他把繩子割斷,拿下了堵住嘴的布,用言語控制了我。”

鹿星南的神情越發沉重,“他開始想要殺了我,但是範哥掙紮着保持自己的理智,并對那個家夥說,說……”

他聲音顫抖的厲害,“說要用他自己換我,讓那個家夥放我走。”

“他同意了,卻笑嘻嘻地在我眼角留下了一道傷口,他說,他知道我和範哥在想些什麽,無非是要找他報仇,他說,他不怕,想要找他報仇的人多了去,可現在沒有一個成功的。”

“他說,他等着我來。”

鹿星南摸向自己眼角的傷口,“說完這句話後,他就打暈了我。”

米小青聽罷,憤怒道:“那個人簡直就是個人渣,叫什麽鄭直,簡直是侮辱了這個名字!”

李斯特:“這個人可真是……真是……太壞了!”

他唇哆嗦着,氣得甚至一時想不到該用什麽詞來形容。

蘇不語:“你知道他在你眼角刻了什麽傷口嗎?”

鹿星南搖頭。

蘇不語神色複雜:“那是一個逆十字。”

鹿星南疑惑地看着他。

“它代表着,擁抱撒旦或者撒旦的憤怒。”

鹿星南冷笑:“我現在就身在地獄,充滿了憤怒。”

蘇不語:“你是不是還在怨恨你自己,如果不是因為你,你姐姐就不會死,你的範哥就不會被敵人抓走?”

鹿星南沒有說話,但是他自厭的神情已經代表一切。

蘇不語“啧”了一聲。

鹿星南憤怒地瞪圓了眼睛,“你什麽意思!你別以為救了我,就可以……”

蘇不語将他伸過來的腦袋重新按了回去,“我是笑你傻。”

“你被騙了,自己卻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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