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老富很快急匆匆地趕了回來。先是把張寶強狗血淋頭地罵了一通,然後又小心翼翼地寬慰甜姐。

甜姐也沒說什麽,哭了一會兒說累了,想歇着了。老富摸摸光溜溜的腦袋,說那我給你做點兒好吃的去。

末了他和岳方祇在火鍋店後廚商量事兒。岳方祇說你說那個人會不會再來?退一萬步,不再來了,但還是免不了要打照面的——得把婚離了啊。

老富很生氣,說什麽狗東西,人家都不跟他過了,他還上門來打人。

岳方祇倒是冷靜一點,說沒法子,人家有證,是合法夫妻。真上了法庭,這就是理。算下來還是甜姐出軌,屬于過錯方。

老富說過錯方個毛,我看他就是欠揍。兩口子好好在一起過日子,那叫兩口子;他把媳婦兒打跑了,媳婦兒不跟他過了,那就叫散夥。證?證有個屁用。

岳方祇無奈道:你別沖我來啊,我就是提醒你。

老富說我知道,我這不是來氣麽。

岳方祇想了想,你知道那個男的什麽背景麽?

老富想了想:聽甜兒說以前是跟着一個大老板在關裏家做酒水生意的。當初看着挺仗義的一個人,就跟他結婚了。結了婚之後發現他不幹正事,成天在外頭亂晃,說是跑長途,也沒見着拿錢回來。那是挺多年前的事兒了,現在不知道他在幹嘛。

岳方祇想了想那個人的穿着打扮,普普通通,沒什麽特別的地方。倒是他邊上跟着的那個男的有點奇怪。不像是親戚,也不像是朋友。岳方祇回憶了一會兒,确信自己沒見過那個人,所以那奇怪的一眼大概就是偶然而已。

他叮囑老富有事打電話,一個人離開了。沒直接回店裏,而是去了超市,打算買點兒東西帶回去,也給白墨做些好吃的。

那天的事兒把白墨給吓着了。好幾天了,白墨老是呆呆的,幹活兒也慢吞吞的。頭天晚上岳方祇關了店門上來,發現白墨縮在屋角,一直抱着膝蓋。這很像他剛來時那會兒,岳方祇覺得擔心,一直把人摟在懷裏安慰。

這兩天才稍微緩過來一點兒。岳方祇有心想問問他以前是不是遇上過什麽類似的事兒,後來又想還是算了,肯定不是什麽好事,能忘了最好,提它做什麽呢。

他拎着一大堆菜回來,店裏也快關門了。最近一直很冷,街上連行人都少了。小慧他們收拾得差不多就回去了,剩下岳方祇一個人把門口的桌子往回推。

就在這時候,一輛黑車在店門口停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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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方祇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愣住了。

車上下來了一個男人,正是前些天陪在張寶強身邊那個。他恭恭敬敬把後座的車門拉開了,一個頭發花白的年長男人出現在了岳方祇眼前。

看見岳方祇,那個男人用非常和藹和親切的語氣道:出來了怎麽也不和我打個招呼?

岳方祇深吸一口氣,恭敬道:于先生。

于先生拍了拍他,打量着小小的幹糧鋪子:不請我進去坐坐?

岳方祇靜默片刻,說屋子簡陋,您別嫌棄。

多年不見,于先生和從前看上去也沒什麽變化。這個人外表看上去非常普通,若是走在街上,誰也不會沖他多看上一眼。

但岳方祇心裏卻有些打鼓。

他知道于先生手下的那些生意,知道能做這些生意的人,都不會像他的外表一樣平常。

于先生在小廚房的桌邊坐了下來。後頭那個男人一直跟着。岳方祇想給他泡茶,這時候白墨從卧室門後走了出來。看見生人,他本能地瑟縮了一下。

于先生卻很感興趣地看着他,向岳方祇問道:那是誰?

岳方祇低聲道:我弟弟。

于先生笑了笑:現在做什麽呢?

在店裏幫工。岳方祇盡量輕描淡寫道:膽子小,人也不機靈……

于先生終于把目光收了回來。

多年不見,有敘舊的意思在裏面。岳方祇很客氣,也很小心。今時不同往日了,現在還能好好坐在這裏,說明于先生也基本上洗白了。

對方似乎只是單純地在感慨人世變遷,岳方祇也就跟着附和了幾句。最後于先生慨然道:你和王東海當年在一塊兒做事,沒想到最後的路岔出了這麽大去。我也沒別的意思,馬上就要離開這兒了,走之前過來想幾個老朋友,剛好小李偶然遇上了你。我這才知道,你也在這兒。

他身後的男人沖岳方祇點了點頭。

岳方祇稍微放下心來,卻想起了另一件事:張寶強現在在您那裏做事麽?

于先生有些驚訝,但還是點頭道:算是吧。

岳方祇慎重道:不知道您能不能帶上一句話——既然日子過不下去,還是早離早利索。

于先生很快反應過來他的意思,搖頭道:人家的家務事。末了意味深長地打量了岳方祇一番。

岳方祇知道他在想什麽——大概是誤會了自己和甜姐的關系。但這誤會也沒什麽,甚至或許還是好事。

敘舊真的只是敘舊,于先生很快走了。岳方祇目送黑車遠去,知道他不會再回來了——時代變了。

于先生要出國了。岳方祇想,自己看來也永遠和那段日子告別了。等到這個人離開,大概甜姐也就有了新的機會。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卻冷不丁被人從身後抱住了。

岳方祇握住白墨的手,笑道:“怎麽了?”

“你不要跟他做事。”白墨低聲道。

岳方祇轉過身來:“你說剛剛那個人麽?不要緊,他走了,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了。再說我跟他做什麽事呢,我還得天天賣饅頭呢。”

白墨擡起頭,看着岳方祇的眼睛。

岳方祇揉了揉他的頭發,坦然回望:“真的,不騙你。哥什麽時候騙過你?”

白墨低下頭,緊緊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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