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眼心間

“輕步笑語，

若盛白蘭。

疑似天仙落凡塵，

回眸一笑醉風月。”

……

“誰這麽矯情？”蘇青微怔，放下蘭花木簪，轉身找尋聲音的主人，心想多半是個白面書生。

原本只是有些好奇，甚至帶着嘲諷，可循聲望去，見一人，竟再無法移開目光。

耳邊依稀圍繞着香雲的聲音——“二小姐，這位公子果真是在稱贊你啊，你看他一直看向二小姐這邊”，蘇青卻聽不太清了。

滿眼盡是一襲素白，衣冠勝雪。凝視那人雙眸，似潺潺春水，淌過心底。長發高高束起，墨玉一般。微彎的嘴角攜一絲暖意，若三月陽光，融盡冰霜。淡雅如一幅水墨畫，亦或是一卷詩書，沁人心脾……

折扇輕搖，迎面一縷清香。那人手中拿着蘭花木簪，嘴唇微張，似乎說了些什麽。說了什麽？蘇青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只看得見那人點了下頭，笑容依舊。留下一曲溫柔，如霧萦繞。而後，他轉身沒入人群……

“二小姐，二小姐？”

肩膀被香雲拍了兩下，蘇青終回過神來，迷茫中“啊？”了一聲，連忙問道：“那個人說什麽了？”

“嗯……這個，”香雲将蘭花木簪放到蘇青手中，笑道，“那位公子說很适合二小姐的，将它買下來送給你了。”

僅一瞬，即一眼，卻深刻心間。

“二小姐……你不會是……動心了吧？”見蘇青兩指直摩挲着木簪，微笑不語，香雲以為，她莫不是對那位公子一見傾心？

聽香雲這麽說，蘇青一愣，随後卻垂下手，長嘆一聲。

“香雲，你說……他要是知道了我的本來面目，還會送我簪子嗎？”

“這……”

吞吞吐吐，代表什麽？不用說，答案一定是“不會”。蘇青無可奈何地瞥了一眼香雲，喪氣道：“你還真是不會說謊。”

香雲只得尴尬笑了兩聲。

也就半個時辰前的事兒，想起來，還有些心驚肉跳，不禁渾身一震。

……

小曲兒配暖陽，步子輕快，此女心情不錯。蹦噠上小橋，看了一會兒池中游魚，津津有味。

“香雲，你快點兒！”

香雲落在蘇青後面，聽見催促，于是加快腳步匆匆趕了過去。

“二小姐，就你這股興奮勁兒，香雲真不放心你出去。”

“怕什麽！嘿嘿……”

蘇青一副傻樣把香雲給逗得“撲哧”一聲。兩人相視而笑，可突然間，香雲卻變了臉色，雙瞳閃爍着一絲緊張。順着香雲的目光，蘇青不解地轉過身去……

迎上一張鬧心的臉，不由得狠狠撓了兩下頭發，心裏憤憤道:真是冤家路窄！

“姐姐，你這是要去哪兒啊？”青蘇琳這一聲“姐姐”叫得，那叫一個矯情，酥得蘇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白了一眼青蘇琳不懷好意的笑容，暗自罵道:簡直假得掉渣！蘇青沒好氣地應了聲，“随便走走。”

“真的？”

(不想搭理她……)翻着眼珠子，假作四處看看。

“哼~我看……你是想出去吧！”

(她竟然冷笑！什麽玩意兒！？)嘴角微微抽搐，心想——關你屁事！

“是又怎麽樣？”雙手抱胸，将目光投向游魚，蘇青幹脆不看青蘇琳，免得惡心。

看來是受不得蘇青的漠然，完全不把自己放眼裏。青蘇琳終做不出笑臉，火氣一下便上來了，“青蘇子真！我告訴你，這青蘇府的大門，你休想踏出一步！你……啊！”

脖子被一手掐住，青蘇琳萬沒想到蘇青竟敢對自己出手，霎時驚愕失色，瞪大了眼睛。

雙目寒霜，面對勢在冰封萬物的眼神，青蘇琳掩飾不住萬分驚恐，雙手緊緊抓住蘇青的手腕，卻絲毫動不得半分。

“二小姐……”擔心蘇青是氣昏了頭，香雲欲上前勸阻，卻被蘇青一聲“你別管！”給止住了，只得默不作聲地退到一旁，心裏卻着實捏了一把汗。

“你叫我什麽？”平淡至極，亦不怒。知道青蘇琳此刻答不出話，蘇青本也沒打算聽她說什麽，五指略微加了些力道，冷言道:“如果你再處處為難我，我就把你扔下去，跟魚玩兒去。”

直到青蘇琳難受得漲紅了臉，蘇青終于松手，不願在她身上再浪費一眼的時間。

“香雲，我們走。”

對于身後傳來的陣陣咳嗽聲，蘇青表現得出奇地自然，仿佛一切都與她無關。

可有一個人，她卻十分在意。

察覺到香雲的異常，蘇青一把搭上她的肩膀，笑道:“你緊張什麽？瞧把你給吓得！你以為我真會掐死她啊？不過是吓唬吓唬她，給她個教訓而已。沒事沒事啊~”輕輕拍了香雲兩下，又添了一個燦爛的笑容，希望她安下心來。

若無其事的笑容背後，唯有蘇青知道自己只是在強顏歡笑。她承認方才的确氣憤不已，卻不是因為青蘇琳如何刁難自己，而是那一句“青蘇子真”。她就是要給青蘇琳一個刻骨的教訓，讓其明白自己口無遮攔的下場。

然而，蘇青并沒有把握青蘇琳能意識到自己致命的錯誤。經過此事，她根本無法再找回往日那般輕松的心境。

“有這麽個說話不經大腦的人，就是在青蘇府每個人頭上懸了一把刀。”蘇青嘟囔道，又立馬瞧了一眼香雲，慶幸她沒聽見，松了口氣。

——這才是青蘇子真

香雲想到這事兒，還心有餘悸，就出神這會兒，蘇青已經走遠了。看見“二小姐”向自己招手，香雲甩了甩頭，強迫自己不去想，随即趕緊跟了上去。

玩兒累了，吃飽了，喝足了，是時候回府了。香雲自知按理來說應是如此，可這對不老實、耍賴皮的“二小姐”從不管用。

從客棧裏出來，蘇青果然絲毫沒有打道回府的意思，看她興致未泯的樣子，定是準備繼續溜達。見事不對，香雲立馬拉住蘇青手腕，勸道:“二小姐，天色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啊？……還這麽早！我再玩兒一……”

“你在這兒做什麽？”樂聲入耳，蘇青一時沒反應過來，倒是香雲，即刻低下頭微微屈膝，恭敬行禮，“安王爺。”

“孤城？”蘇青收回舉在臉前的一根手指頭，沒好氣地反問道:“那你在這兒做什麽？”

“我先問的……”孤城欲與蘇青“理論”一番，誰知被蘇青“噢~”一聲打斷。突然間咧嘴傻笑，把孤城驚得一愣一愣的。

“哎喲！瞧我這記性！你是去找南榮吧？是因為那事兒對不對？正巧，我跟你一起去，把事兒給解決了！”蘇青邊說着，邊往孤城那兒湊，給人感覺匆忙的樣子，連對香雲擺手道:“香雲，我還有要事處理，你先回去吧！”

“這……”見香雲還有些猶豫，蘇青趕緊推着孤城便往前走。孤城自然是看出了蘇青的小算盤，不過是把他當成借口。但對這種“莫名其妙”，孤城剛抱怨一聲“我說你……”，竟又被蘇青給堵了回去……

“诶诶！走走走，有話待會兒再說！”

“诶~二小姐……”無奈只能眼看着蘇青光明正大開溜，香雲氣鼓鼓地嘟起嘴，悶哼一聲，“我就知道會變成這樣。”

被忽悠了不知多少次，香雲明知一旦把青蘇子真給“放”出去，讓她乖乖回來簡直比登天還難。即便如此，香雲仍然一次又一次妥協，一次又一次做助她出逃的從犯……

“你真是沒點長進！”香雲自認倒黴，已經望不見蘇青和孤城的身影，便轉身走了。

估摸着大概出了香雲的視線，蘇青立刻将手從孤城肩膀上彈開。

“我說……”

“說說說，哪來那麽多話說！？行了，還是謝謝你，我就不麻煩你了，走吧走吧啊~”背對着孤城揮了揮手，蘇青毅然扔下他，大步向前……

這女人，從不肯與他多待片刻，甚至有些個嫌棄他的意思。孤城覺着好笑，對“青蘇子真”這個人，愈發好奇了。

走了幾步，蘇青終忍不了，停下來歪着腦袋朝天翻了個白眼，憤然回頭道:“你跟着我幹嘛！？”

“……”

“你啞啦？”

“讓我說了？”

某人幾分得意的樣子，惹得蘇青叉腰瞪目，全身上下燃燒的怒火無不在威脅孤城——你說不說！？

雖說是在光天化日之下，也保不定這女人會幹出什麽事兒來。面對“動若瘋兔”的蘇青，孤城心裏也沒底兒，便順了她的意思。

“你說對了，我正是要去南榮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