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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關上了窗,宋東陽問我:“考慮得怎麽樣了?”
我愣了下,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他這句話的含義,說:“你還沒放棄那個荒謬的念頭?”
他輕聲說:“我會處理掉遲慧,再向遲家提出正式的談判。”
他是玩真的,當我扭過頭,同他視線相對的時候,我突然明白了這一點。
我沉默了一會兒,對他說:“宋東陽,不要這麽做。”
“我想要你。”這句話讓他說得平平淡淡。
“我不想将話語說得太過直白,”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心底是一片冰寒,“我對你沒有任何想要成為伴侶的欲望,希望你清楚地了解這一點。”
“那你更想要誰?”宋東陽突兀笑了,“周楓,還是丹尼爾?”
他這麽說了,我也沒生氣,只是好脾氣地解釋:“丹尼爾是我的朋友,周楓已經結婚了,我誰也不想要,自己一個人挺好的。”
我猜到了宋東陽會派人監視我,從前一閃而過的關于周楓婚事的懷疑,如今也得到了證實。
“你不排斥男人,我為什麽不行?”宋東陽像是真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
我思考着用什麽理由回絕他,最後精心挑選了一個:“世界上的男人那麽多,我為什麽要選一個娶過我讨厭的人、間接逼死我的妹妹、差點害死我父親、解散了我的下屬的男人?”
其實還能在這個長句裏加很多的修飾語,但我認為這個回答,已經足夠了。
宋東陽的臉像蒙上了一層霜,但仔細看,卻像是脆弱的冰,仿佛輕輕一碰,就會融化。
他問我:“如果我當時娶了你的妹妹,如果她因為生病而死,你會答應我的求婚麽?”
“我不知道,”我回答得很誠實,“假設并非存在,我無法預判我的行為,也沒辦法給你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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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東陽不再看我,他推開了我關上的半扇窗,任由雨水打在他的身上。
我沒有再去關窗戶,也沒有再勸他,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而他宋東陽是生是死、是好是壞,說到底,與我無關。
雨水漸漸打濕了他的紗布,紗布裏隐約透出了紅,我強迫自己轉過身,離開這裏,但當我踏出第一步的時候,一只溫熱的手卻握住了我的手。
宋東陽開了口:“你要丢下我麽?”
我把自己的手從他的手裏掙脫了出來,我說:“是你先背棄我的。”
我曾想過同你做一輩子的兄弟,我曾以為我們的感情足夠堅固、能抵抗住一切的風風雨雨,我曾設想過我們白發蒼蒼的模樣。
是你宋東陽,把我所有的天真一點點剔除幹淨,你有什麽臉面,指責我丢下你呢。
我大步向前走,宋東陽沒有再說話,他的呼吸聲連同窗外的雨聲,都被門板阻隔,消失不見。
我的後背抵在門板上,身體像在一瞬間被抽離了所有的力氣。
我知道我不該感到難過,因為真的一點也不值得,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我抓着自己的頭發,靠着門板,大腦空空,什麽都不去想,手指尖卻在發抖。
宋東陽。
我咀嚼這三個字,竟生出了恨。
何必出爾反爾,何必故意撩撥,你明明也清楚,相離相忘,或許是我們最好的結局。
我在門內站了一夜,等拂曉驅散黑暗,新的一天的來臨。這是我在十六區的第三天,按照約定,在傍晚時分,我将踏上返程的火車,回到第三區。
我動了動僵硬的四肢,伸手拉開了門,門外是宋東陽,他穿着黑色的衣袍,不知道在這裏等了多久。
他說:“出門逛逛吧,遲睿。”
拒絕的話已經到了嘴邊,但我說出口的卻是:“好。”
太陽高懸在湛藍的天空中,地面上殘留的濕潤是昨日雷雨留下的痕跡,十六區比記憶中規矩了很多,至少在明面上,我沒看到曾經頻繁發生的暴力。
宋東陽像是對這裏一點也不陌生,他在前面領路,我跟着他走,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偏僻的小路。
我開了個玩笑:“你是要把我拐到哪裏?”
“拐回第九區,”他的話語中沒有絲毫玩笑的意思,“同我在一起。”
我沒回應他這句話,但或許是陽光太過明媚,我放縱自己想了想,如果一切烏七八糟的事都未曾發生,如果我還沒有回到遲家,他還沒有成為第九區的特首,他要這麽說,或許我真的會答應他。
畢竟那時候,我的眼裏、心裏和勾勒的未來裏,都只有他。
我們很快走到了一個略顯熟悉的小巷子,每靠近一步,過往的記憶都迎面而來。
白色的栀子花沾染着水滴,像害羞的姑娘,我在花香中向前走,像過往的無數次那樣,推開了眼前的木門。
我仿佛看到一對少年,他們在晾衣架下打鬧、在槐樹下乘涼、在石桌上讀書,往日話語在耳畔響起,不知是夢,還是錯覺。
“宋東陽,我走不動了。”
“剛剛在外面你不是這麽說的。”
“我真走不動了……”
“從門口到房間也就幾十米路……”
“走不動了……”
“好吧,你想怎麽辦?”
“……”
“我背你吧。”
“……”
“別不好意思。”
我還記得那次對話的結局,宋東陽彎下了腰,而我別別扭扭地任由他把我背了起來。
他背着我,每一步都走得很沉穩,我靠在他的肩頭,臉有些發紅。
那段路很短,很快就走到了盡頭,我卻得寸進尺,總是讓宋東陽背我,他的後背厚實而溫暖,仿佛我能依賴一輩子似的。
我嘆了口氣,從過往的記憶中回歸現實,扭過頭,就發現宋東陽在盯着我看。
他問我:“還要我背你麽?”
“不用了。”我沒有猶豫,拒絕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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