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等了很久麽?”我一下子笑了。
“當然,如果大小姐提前到來,看不到我,一定會難過的。”他一邊說話,一邊遞給了我一件鬥篷,“穿上它,我們去找密道的入口,接應的人在出口處等我們。”
我将鬥篷圍在身上,問他:“你怎麽會有第三區的密道?”
“我曾經是第九區的貴族啊,”丹尼爾輕快地回答,“你知道的,貴族們總有些機密的地圖。”
我不能再問下去了,當年我的背叛讓丹尼爾直接被家族除名,第九區最英俊的貴族,自那之後,失去了他引以為傲的身份。
即使之後,我做出了許多補救的措施,卻再也不能彌補他的遺憾。
我們在黑暗中快速前進,道路并不平坦,甚至有些坎坷,丹尼爾在前面走了一會兒,輕輕地嘆了口氣,放緩了腳步,拉住了我的衣袖。
他說:“慢慢來,你跟着我走。”
“好。”
他拽着我的衣袖,領着我向前走,我不合時宜地想到過往,為了贏得他的信任,我曾精心策劃了一場暗殺,為他擋了一枚子彈。
我的傷并不重,只射中了胳膊,他卻驚慌失措,将我抱起來狂奔,瘋了似的喊醫生。匆匆趕來的醫生為我取子彈,我倒是沒什麽感覺,他卻哭得滿臉都是水,一點也沒有貴族的冷靜和矜持。
傷口包紮好後,有很長的一段時間,他總是要拽着我的衣袖——我并不允許他握我的手,那太親昵了。
他喊着我的假名,同我講他的愛好、他的藝術品、他的謀劃,他把他所有的秘密分享給我——而我記下了一切,回饋給他的卻是最深的背叛。
我當不起他一句大小姐,我只是個叛徒。
我們找到了密道的入口,丹尼爾松開了握着我衣袖的手,擰開了開關。他點燃了火把,先下了臺階,我重新合攏了入口的門,跟在他的身後。
我們行走在密道裏,空氣中彌散着細小的塵埃,到處都是灰蒙蒙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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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高舉着火把,沿着通道一路向前,過了半個小時後,我們暫停休息,丹尼爾從他的背包中取出了水壺,遞給了我。
我接過水壺,喝了兩口水,又遞給了他,問他:“還有多久?”
“我們剛走到了一半,”丹尼爾也喝了幾口水,“接下來的路會有分岔口,你要跟緊我。”
“好,謝謝你。”如果沒有他,我不可能這麽順利地出逃。
“不必同我道謝,你是我的好兄弟啊。”火光将他的臉頰照得微紅,卻讓我一瞬間産生了看不清的錯覺。
接下來又是一路沉默,我們果然遇到了許多的分岔口,但丹尼爾沒有停頓,總會帶我走向正确的路。
我們再次走到分岔口的時候,丹尼爾停下了腳步,他問我:“離開第三區後,你有什麽打算麽?”
“暫時還沒想好,應該會四處走走吧。”我實話實說。
“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不了吧,”我搖了搖頭,“兩個人的話,目标太明顯了,容易被宋東陽發現的。”
“沒有貴族的名頭,你一個人在外面,會很辛苦的。”丹尼爾說。
“以前我也不是貴族,我什麽苦都吃過,現在我已經成年了,比以前要好多了,可能最開始會比較困難,慢慢就習慣了。”
丹尼爾不再多說,他走向了左邊的路,我也快步跟上了他,他的腳步不知為何驟然變快,我喘着氣同他說:“慢一點。”
他聽了我的話,放慢了速度,卻再也沒有回頭看我。
我們繼續走了十分鐘,眼前出現了一道門,丹尼爾吹滅了自己的火把,将它放在了大門旁邊的托環裏,又示意我将火把也放了進去。
他從背包裏摸索了片刻,找出了一把鑰匙,問我:“你開還是我開?”
我在這一瞬間,終于感到哪裏不對勁了。
我反問他:“門外是接應的人麽?”
他輕笑了一聲,扭過頭看我,他說:“遲睿,我不想恨你的。”
我避開了他的視線,同他說:“我很抱歉。”
“我一直以為,你雖然背叛了我,但我們曾經在一起的時光,你對我,是真心的,”丹尼爾輕輕地說,“只有你,會為我做生日蛋糕,會毫不猶豫地為我擋子彈,會安慰假裝無所謂但偷偷難過的我。”
“我以為你是我的大小姐,你會永遠陪伴着我,保護着我。”
“我不恨你背叛了我,也不恨你讓我失去了貴族的頭銜,讓我不得不選擇流浪、吃遍苦頭。”
“遲睿啊,我憎恨你一直在算計我,從未付出過真心,我對你的情感,只是你精心籌謀好的結果。”
“門外并不是接應你的人,大小姐,我不想幫你了。”
“我選擇背叛你,我的副官先生。”
我聽了他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心裏竟然沒有多少詫異和難過。人犯下了錯,總歸要償還的,是我先背叛的,我沒資格要求他以德報怨。
我向他伸出了手,說:“鑰匙給我,我開門吧。”
他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卻沒有遞給我鑰匙,他說:“我們來的時候,另一個岔口通向另一條路,那個出口是我的人,你去讓他們帶你走。”
“那你呢?”我來不及感到詫異,立刻反問他。
“你不必管我。”
“已經做到了這個地步,為什麽要猶豫,丹尼爾?”
“走,不要浪費時間!”
我固執地站在原地,并沒有想走的意願了,我确定如果我走了,丹尼爾并不能全身而退。
他抹了把臉,完美的金發也顯得暗淡,他說:“遲睿,我做不到,我做不到把你送到別的男人手中。”
“從第一次遇見你,我就——”
“吱啞——”
緊閉的門從外側向內推開,熟悉的輕笑聲也在門外響起。
我看到了墨綠色的軍裝,也看到了軍裝包裹着的再熟悉不過的男人。
他的脖子上帶着一條項鏈,并不高級,挂墜是半顆心和半個蘋果的圖案。
他嘴角含笑,像是個誤入的好人。
他摘下了手上白色的手套,苦惱地說:“抱歉,已經很晚了,我該送我的未婚夫回家了,你說對吧,丹尼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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