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那一記長鞭用了穆桃所有力氣,連日的趕路, 讓她顧不上吃飯, 就連水,也是碰巧了喝幾口,故而身子虛脫, 以致昏厥。
醒來的時候, 先是聞到了一股草藥味, 只有瘸子身上才有的草藥味, 心神稍稍安定。
睜開眼,那人面容陌生,只是那副輪椅眼熟,大約是易容了,穆桃偏過頭去,鼻子有些酸,接連幾日沒有尋到穆娉,擔心恐懼自責, 無數種情緒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 讓她招架不住,卻又無法推脫。
“你醒了, 喝點水吧,路途遙遠,又偏僻,尋不到地方煮粥,你且将就一下。”
楚蕭的聲音傳來, 軟軟和和,不卑不亢,也并不介意穆桃對他面皮的冷靜自若,臉上是方夏做得面皮,真實貼合,絲毫看不出破綻。
“多謝。”
穆桃從這一排位子上起來,嘴唇幹裂,嗓子卻沒有一開始那般難受,想必是她昏厥的時候被喂了水。
“你們要去哪,離着楚國的邊界越來越近了。”
穆桃皺着眉頭,掀開簾子便看見方夏那張嬉皮笑臉的問候,複又放了下來。
“這姑娘心眼真小。”方夏朝着張權之靠過去,卻是一點都沒惱怒。
“去,離我遠點。”
“呆子,你找死是吧。”
方夏伸腿踢了一腳張權之的馬,那馬受驚一般,忽然間瘋跑起來。
“讓你惹我。”
“她是方夏,權之未過門的妻子,你別介意,她心眼不壞,就是有些鬧騰。”
楚蕭的膝蓋忽然間動了動,他有些驚詫,雙手撫摸在上面,又擡頭看向穆桃,只這一瞬,就足以讓他心內波濤洶湧了。
Advertisement
天底下還有這樣爽朗直接的姑娘,穆桃自然不是讨厭,只是她招惹的不是時候,眼下的困境未解,怎麽會有心思跟人比劃,張權之有了克星,這又讓她覺得有些出乎意料。
“哦,不會。”
穆桃的低落全然落在楚蕭的眼裏,他捏着膝上的毯子,忽然開口,“我的腿......”
“楚蕭,你們要去楚國,你易容,到底想做什麽?”
穆桃打斷他的話,眼神清冷,按照她的猜測,楚蕭應該與梁王長相無差,否則也不需要帶着面皮,不以真貌示人。
将要出口的話戛然而止,楚蕭側着身子,從懷裏掏出一瓶藥來,“這個你拿着,是我做的強身健體的藥丸,若是覺得不适,就吃一顆,只是記住,不可過量服用,一月內不要超過五顆。”
穆桃接過藥瓶,忽然間笑笑,“謝了,你不是說我身子骨強健,用不着這些。”
兩人俱是一笑,接着便是短暫的沉默。
“我去楚國相府,給人看病。”
“哦。”
方夏的耳朵一直豎着,想要窺聽車裏的談話,張權之離她遠遠的,如果不是張家教條不允許欺負女子,他早就還手了。
“呆子,什麽都聽不到呢,公子跟這個姑娘,怎麽回事,要不要我們幫他一把。”
方夏的頭腦與江懷古幾乎是如出一轍,想法簡單直接,張權之吐了口濁氣,“你消停會兒吧,公子的事情,什麽時候需要別人幫他處理了,別幫了倒忙,還自诩得意。”
“你在前面把我放下就好,我還要四處找找。”穆桃捏着瓶子,咬了嘴唇,眼看就要落淚,說不清楚為什麽,在楚蕭面前,那些負面的,低落的情緒,全都湧了上來,數日不曾有過的委屈,頃刻間無處可遁。
“找什麽?”
楚蕭緊了緊手裏的衣裳,竭力抑制住想要攬她入懷的沖動。
“姐姐不見了,是我做的不好,楚蕭,我得找到她。”
落了一顆眼淚,穆桃用力擦掉,那臉被她用力按得通紅,眼神卻是固執倔強的。
“因為葉雲?”
楚蕭嗓子有些難受,他別過頭去,前頭的馬突然速度加快,張權之的聲音伴了些惱怒,興許是方夏動了手腳。
輪椅卡住的地方有些松動,穆桃伸腳幫他固定了一下,楚蕭的臉暈了紅,頗有些不自在。
“我不該喜歡葉雲的,更不該瞞着姐姐,楚蕭,你知道嗎,葉雲死了,他死了,我難受。”
馬車一個急頓,輪椅從卡扣裏彈出來,壓到穆桃的腳背上,總算被她用手抓住。
楚蕭的臉近在眼前,一雙眼睛烏黑幽深,一時間穆桃忘了躲避,只看見裏面的自己哭得紅了眼睛,偏偏不肯服輸一般昂着腦袋,楚蕭的鼻息哈到穆桃的臉上,兩人的臉幾乎在同一時刻有些發燙。
“那個,我幫你重新固定好。”
穆桃最先反應過來,幫他用力擡了輪椅,卡在裏頭,又起身回到位子上。
楚蕭低聲道了謝,兩人直到楚國靖州,再不曾開口說話。
外面的方夏倒是忙的不亦樂乎,一會兒過去拽拽張權之的衣服,一會踢踢他的屁股,發起瘋來還對着車夫的馬抽打幾鞭子,引得車裏的兩人極度恐慌,唯恐再有意外,撞在一起。
相府對面有個書院,裏面的話本子很是出名,穆桃和方夏翻了幾本,漸漸入了迷,楚蕭在隔壁正上演一出隔空診脈。
茶樓裏人山人海,好不熱鬧,圍觀的人群裏時不時發出噓聲,引得吃茶的小厮跟着過去湊熱鬧,楚蕭的手搭在輪椅上,遠處的那個老者面貌清白,滿頭銀發,醫術的最高境界,不過就是察言觀色,望聞問切,聽起來簡單,真要悟得其中奧妙,少不得數十年的專注。這幾日的懸賞挂出去好些天,也沒找到個正經郎中,如今卻是得來全不費工夫。
正當小厮急着上前探尋的時候,外頭忽然風風火火闖進來一個姑娘,不是方夏,還能有誰。
上前就拉着楚蕭的胳膊,頗有些饑渴之意,“楚神醫,哎,讓我好找,我家夫人病重,多虧你那三副藥,夫人讓我來感謝你,晌午備好了飯菜,等你過去呢。”
楚蕭有些頭大,方夏的表現太過強烈,以至于需要反應半天,才可應對接下來的回話。
穆桃從外面走來,手裏還拿着兩個話本。
“公子,夫人為了答謝你的救命之恩,特意命我二人前來相邀,設宴府中,還有,夫人的遠房親戚聽說了此事,已經備好車馬,想請你過去順便診斷一下。”
“哦?不知是在何處?”
楚蕭端了端态度,正襟危坐。
“就在離靖州不遠的靈州,坐車只需一天多。”
那小厮一聽,瞬間急了,連忙探出腦袋,“這兩位姐姐,你們等等,實不相瞞,我也是來找大夫的,且離得近,不如先讓這位神醫去我家大人那邊看看,若是能治,自然少不得打賞。”
他拉着輪椅,唯恐楚蕭被那兩個姑娘帶走。
“你這人,做事要有個先來後到。”
方夏一腳踩在小厮的腳面上,還用力碾了碾,果然嚣張。
“二位姑娘,你們就發發慈悲,我家大人也是着急,我保證,看完大人,你們就能帶走這位神醫,可好?”
他有些害怕方夏,這姑娘面目可憎,兩個眼睛瞪得有銅鈴那般大小,還故意恐吓他。
“小夏,不如我們随他去看看,畢竟,夫人的親戚遠在靈州,我們稍稍晚些,也無大礙。”
穆桃讓她見好就收,不要鬧得太過,方夏這才收回腳,雙臂一抱,跟着穆桃立在楚蕭身側。
如此,兩人化名何桃,方夏,随着楚蕭一同入了相府。
吳仁海本就是沉珂,雖然不致命,可是長此以往的折磨讓他有些乏累且吃不消,尤其最近幾年,年歲大了,經常咳嗽,厲害的時候還會吐血,看遍靖州的名醫,也沒個說法,開的藥方吃了一副又一副,總是不見起效。
府裏的夫人年輕,卻是個主事的,散了小厮丫鬟尋訪名醫,到底是對吳仁海看的珍重。
穆桃和方夏跟在後頭,張權之推着輪椅,府裏闊綽,花草名貴,這樣的季節,園中的花草競相開放,自然是花匠照顧得當,倚牆而開的大蘭,那麽大一堆,名貴程度可見一斑。
穆桃咋了咂舌,方夏也是見過世面的,吳仁海家中這得多有錢,才能這樣造作。
去吳仁海的房間,穆桃和方夏被安排在花園等着,天寒地凍,相府的待客之道不太友好,也是,她們兩個,根本算不得什麽客人。兩個人立在樹下,頂上的梅花開的正好,絲絲香氣入鼻。
“兩個姐姐哪裏來的,我怎的不認識。”
樹上挂了個粉雕玉琢的孩子,大約五六歲的光景,梳了兩個小髻,橫着胳膊枕在下巴,歪着腦袋打量這兩個不速之客。
方夏最喜歡捉弄人,伸手揪了他的小髻,臉也趴了過去,“我們是來抱孩子的,抓你賣給沒孩子的人家。”
穆桃翻了個白眼,想不到世上還有比自己更為無聊的人。
那孩子倒也沒害怕,瞪着一雙眼睛,直把方夏看到心虛。
“你個熊孩子,老盯着我幹嘛,姑娘我貌美如花,你看的我心慌慌。”方夏松開手,那孩子咧嘴笑道。
“姐姐,你的牙齒上好像有根韭菜葉子。”
方夏臉一紅,對着水井探了頭,剛想看看,那孩子順手折了個枝子,猛的戳到方夏的後背。
“死孩子,我揍你。”方夏知道上了他的當,轉身就過去報仇,那孩子一動,迅速從樹上爬了下來,往另外那棵樹下跑去。
邊跑邊回頭吐舌頭,“姐姐,你那裙子也太難看了,上面的花就像蔫了吧唧的葡萄,來捉我啊。”
迎面撞到一個人,那人攬住他,順勢蹲了下去,“小祖宗,跑什麽,夫人讓我看好你,你怎的自己走了,哎,剛換的衣服,又破了,夫人不讓你爬樹,你又上去了不是。”
那人三十有餘,看打扮應該是照看孩子的乳母,前胸碩大,站起來的時候還稍稍晃動了兩下。
“乳母,我跟兩個姐姐玩呢,沒爬樹。”
他就着乳母的衣服擦了把汗,躲在她懷裏小心翼翼的看着穆桃和方夏,忽然眼睛一亮。
“乳母,你看看那個姐姐,與我母親倒是有些相像。”
作者有話要說: 紅包繼續!
留言就發!
小可愛們戳手指,收我的新文,古言重生甜文《燒死的妖精飛回來了》,現言連載中《十級鑒婊大師》,校園甜文《差生聯盟》,據說将會巨好看!
感恩陪伴!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