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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天搶地的一聲喊叫,卻是紅珠與青安, 穆桃看着她們迅速上前, 晌午的日頭曬得她一腦門的汗,尤其是穆娉身下的那團血漬,壓得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她還沒來得及說話, 便聽到母親的厲喝, “穆桃, 你做什麽!”

她做什麽, 她什麽也沒做,卻又無從分辨。

只能看着來往的人擡了穆娉去往房間,父親與父親齊齊往那跑着,府醫是新請的,聽說是個得力的。

穆桃坐在外廳,穆占清一臉鐵青,幾次想要對她發火,不知為何, 又生生忍了下去。

“父親, 母親,不是我。”她主動開口, 卻仿佛觸及了穆占清的那根弦,揚手便是一巴掌。

打的穆桃頭暈目眩,半天沒回過神來,蓄在眼裏的淚水一時沒忍住,嗖的湧了出來。

這一巴掌, 同樣吓壞了穆夫人,本來還在生氣的臉,瞬間也心疼起來,過去便拉開了穆占清,“你啊,說句軟話不行嗎,是你不小心,可你不能頂撞你父親。如今你姐姐情勢不定,若是她跟孩子有什麽不妥,你仔細着點。”

焉能聽不出母親話裏的譴責,穆桃張了張嘴,忽然問道,“母親,連你都不相信我?”

穆夫人一愣,擡頭看她,“你說什麽?”

穆桃的臉上,五個指印已經明顯的浮了出來,她抽了下鼻涕,轉身往房門外等着去了。

“孽障,你去哪?”

“我就在園子裏。”

聲音有些暗啞,想是去偷着哭了。

穆占清與穆夫人相對嘆了口氣,裏頭的動靜漸漸低了下去,府醫提着藥箱出來,手上還沾染着血跡。

“怎麽樣?”

府醫搖搖頭,“孩子沒保住,老夫盡力了。”

穆夫人的心咕咚一聲落在地上,瞬間稀碎。

最擔心的事,發生的這樣猝不及防,平陰侯府還不知道喜訊,怎麽就平白無故沒了孩子。

她抹了抹眼淚,看了穆占清一眼,先行進去了。

穆娉軟軟的躺在床上,一臉的灰敗,紅珠與青安等在下面,屋裏的血腥氣并不明顯。

“娉兒,是母親不好。”

卻見穆娉落了淚,更加的楚楚可憐,伸手握住穆夫人的胳膊,“母親,別怪小桃,她不是有意的。只是,這些日子,我留在府裏将養,勞煩母親找個由頭,跟婆婆打個招呼,這消息,既然他們從一開始便不知道,便只當這孩子從沒來過這世上吧。”

聽她這樣處處為穆家考慮,穆夫人更覺得對不起自己的女兒,心裏雖然壓抑,卻不得不強自歡笑,唯恐觸及穆娉的傷心事,傷了小月子。

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屋檐下的穆桃,低眉順眼的站在那裏,也不言語,見她身影,眼睛一亮,似要說話,卻被她那陰沉的臉色吓了回去。

“你姐姐的孩子沒有保住,此事不宜聲張,你啊,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說你才好,這樣大的事情,你為何還是這般不小心,母親這次不會再為你說話了,一會兒去祠堂跪着,就當為那孩子祈福了。”

她臉色不虞,可穆桃心裏更難受,自己知道,穆娉故意使了手段,讓自己松手,可若她這樣做又有什麽目的,單純為了讓母親斥責自己,冒着孩子沒了的風險,這不值得,可除此之外,還能有什麽理由。

除非,除非她根本就沒有孩子。

若她真的沒有孩子,那府醫那番說辭又是怎麽回事。

穆桃心裏着急,卻是不能一吐為快,若真的說出來,穆娉的名聲,真的就沒了。

可讓自己受這樣的委屈,她又覺得難以忍受。

祠堂裏涼快,過堂風嗖嗖的,吹得脖子後面陰涼涼的,尤其到了晚上,這感覺更加詭異,如同有只鬼手在摸脖子,穆桃回頭,卻是什麽都沒有。

有什麽滴答滴答的聲音,穆桃起身,繞着祠堂轉了一圈,還是沒能找到來源,剛要出去,有聲音從上而下傳來。

“是我是我~”還帶着餘音袅袅,聽起來十分瘆人。

“方夏,你又在裝神弄鬼。”

穆桃從腰間抽出鞭子,淩空一甩,那人從房梁翻了個圈,落在她面前。

“一見面就這麽劍拔弩張的,穆桃,你把我當仇人呢。”

方夏拍了拍手上的灰泥,身上也沾染了不少,臉還是不那麽正經,盯着穆桃的鞭子,露出渴望的笑臉。

“你不是喜歡鞭子嗎,每次都讓你瞧瞧,禮尚往來。”

穆桃重新跪倒蒲團上,對着祖宗念念有詞。

“得了,你還念呢,不是你幹的事,你念什麽經啊,這不是落人口舌嗎,你要是在這一直跪着,你姐姐那個無中生有的孩子,就算到你頭上了,你怎麽不問問,為什麽這麽大的喜事,她不去告訴平陰侯府的一衆人等,她這樣把面子看的那般重要的人,怎會忍下屢次被毛腳大夫診治。

怎麽,你不知道?”

方夏說了一達通,穆桃聽得膽戰心驚,“你的意思,我姐姐根本就沒有孩子,而平陰侯府,一直在給她診斷,也是為了早日有孕?”

“可不就是嘛,連自己的父母都騙,你姐姐小算盤打的可真響,就是你這個替死鬼,平白無故挨了那一巴掌,哎呀,要是公子知道了,不一定怎麽心疼呢。”

說是蹴鞠,人都不夠數,方夏下山找人手,穆桃就是她最喜歡的。

誰知道躲在穆府不多久,便看了這麽一出好戲。

穆桃不言語,也是對穆娉傷透了心,她一而再再而三的作踐自己,讓母親父親責罵自己,哪怕事情與自己無關,卻不去怪罪葉雲,轉而對着妹妹使手段,真的,說出去她都覺得無地自容。

“你們去了哪裏,楚蕭沒事吧。”

穆桃想起瘸子,心裏也顧不上家事,情緒也好了許多。

“你跟我去看看吧,他病了,病得很重,你也知道,現在到處都是海捕公文,也不知道陳王與他到底結了什麽仇怨,非要置我們于死地,如今東躲西藏,吃不飽喝不足,他那身子骨本就弱,一折騰,病了幾天,人也高燒不退,雖是糊塗了,呓語還在喊你的名字。”

“他怎會病了,自己就是大夫,怎麽不會吃藥呀。”

穆桃蹭的從蒲團上站起來,也顧不上祖宗在上,拉了方夏的手便往外走,“邊走邊說,從後牆翻出去。”

直到上了馬,穆桃才覺出自己行為荒唐了些,就因為瘸子病了,自己就要從府裏偷跑出去,小女兒的情懷曾幾何時自己也有了。

風從耳邊嗖嗖的刮過,冬日裏去過的梅莊,如今截然不同,又是夜裏,滿山的綠意,夾雜了些許香氣。

“是海棠花,公子喜歡,所以才命人栽種的。”

真巧,穆桃也喜歡海棠花,閉着眼睛吸了口氣,神清氣爽,真會找地方藏。

“他真的病了?”

穆桃覺得不對勁,但是,看方夏那張認真無比的臉,又覺得自己小雞肚腸了些。

匆忙趕到楚蕭房中,一開門,穆桃被方夏一把推了進去,接着便是麻利的反鎖,關門。

穆桃第一反應便是轉頭去拍門,可那人只是奸笑,繼而拿了鑰匙往別處跑走了。

再扭過頭來,傳說中病重的瘸子,正手執一卷書,于窗前燈下,專心賞讀呢,因為他們二人的動靜,擡起頭,一臉愕然卻又充滿了驚喜。

穆桃頗為尴尬的站在原地,剛要開口,卻見楚蕭紅了臉,手中的書卷也放下了,兩只手交叉放在膝上,一雙眼睛含着笑意,不懷好意的盯着穆桃。

“你這般看我做什麽,看得我心裏發慌。”穆桃攪弄着衣角,往前走了兩步,坐在窗戶邊,低頭一看,楚蕭此前讀的書,還是藥草類的。

“穆二小姐似乎總喜歡三更半夜到我屋裏,不讓我多想也說不過去。

若是我多想了,又唯恐自己真的是想多了,誤會了穆二小姐的意思。”

“你這個瘸子,胡攪蠻纏什麽,跟我在這咬文嚼字,故意奚落我。”

穆桃許久不見他,如今看見,心裏頭一點怨憤也沒有,就連方夏騙她的由頭,都不覺得過分,反而欣喜,能夠在此時此刻,見到這個日思夜想的壞人。

“穆二小姐,多日不見,甚是想念。”

說的赤/裸裸,毫不避諱,張權之端了熱茶進來,方夏躲在暗處看着,穆桃喝的快,跑了一路,又是夏日夜裏,喝了一碗仍不覺得見效,索性把楚蕭那一碗也喝了。

關上門的時候,張權之悄悄把窗戶和門都落了鎖,就算責罵,也得等公子有了力氣才能罵的起來。

方夏這主意雖然損了些,可對付公子這種悶騷為人考慮的主,還是這種法子最為管用。

在她想要喝第三杯的時候,楚蕭接過去茶碗,放在鼻下輕輕聞了聞,眉頭瞬間皺了起來。

“喝你兩杯茶水還不願意了,果真小氣。”

穆桃坐下,忽然覺得渾身燥熱,這股熱勁來的莫名其妙,剛入口的茶甘甜清涼,連喝兩杯,怎麽會越喝越熱。

她揚起來手用力的撲閃,夏日的布料本就單薄,扇動的時候,胸前的衣裳上下翻動,楚蕭放下茶碗,剛要說話,卻聽穆桃問道,“你怎麽不喝?哎,再給我來一杯,山上怎會這樣熱,不合情理。”

“你要我喝?”

楚蕭拿着茶碗,含着笑,那張臉越看越俊,穆桃有些口幹舌燥,忍不住轉過臉去,又忍不住轉了回去,想要避着卻更想看着,這種心理來回折磨,将她啃咬的十分難受。

“你若不喝,就趕緊給我,渴的厲害。”

穆桃翻了個白眼,心裏的燥熱愈發明顯,連忙站了起來,在屋裏來回走動,“不行,我得出去透透氣。”

說着,便一把伸過手去,卻發現自己渾身軟綿綿的,半點氣力都沒了。

方夏與張權之待在一塊,那人是坐不住的,已經走了一百八十個來回,終于忍不了,想要往外走。

“你現在過去,只會壞事。”

方夏磕着瓜子,一邊跳上軟塌,“壞了公子的好事,你就那麽開心,傻子。”

“公子腿腳不便,他一個人,怎麽能行。”

說這話的時候,張權之的耳根子都紅了,那樣污穢的場景,閉着眼都能想到。

“你可得了吧,那晚公子調戲穆二小姐的時候,你又不是沒見到,用得着你擔心。”

這話說的倒也有理,張權之慢慢靜下心來,如果事成,興許明日之後,公子的腿腳,便會好了。如此,心裏的那一點點畏懼和內疚,也漸漸無影無蹤,只剩下莫名其妙的欣喜和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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