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陳白微拿起勺子,這馄饨都不大, 像折疊的白鴿, 小小的,很精致。

舀了一口湯, 慢慢的喝下, 眼眶陡然就紅了。

是小時候吃過的味道,可那時候爺爺在旁邊,還指着胡爺爺說他手藝退步了。

但現在……

她下意識的看向對面,沈清岩雖然沒什麽表情,眸中卻緊盯着她, 帶着關心。

“你,沒事吧?”

陳白微搖頭,把泛濕的眼淚眨下去,“沒事, 就是想到了小時候吃過的馄饨,那時候有家人在身邊。”

她停了下, 又舀起一勺子湯, 看着漂浮着蔥花的湯面,嘴角又輕翹着。

“算了,不說這個了,快吃吧,你先喝湯,喝兩口再吃馄饨,保證你吃過一碗還想吃一碗。”

沈清岩沒再說什麽, 而是低下頭,按照她說的那樣,舀了一勺子湯。

勺子很小,抓在他手裏更是小,一口湯喝下去,沈清岩眯了眯眼睛,稍縱即逝的鮮,正要嘗第二口,這鮮味又從舌尖泛上來,帶着清淡的甘甜。

是令人流連忘返的味道。

他又喝了一口湯,細細的品味。

陳白微已經吃了一顆馄饨,味道依然熟悉,只是有一點小區別,就是餡裏的豬肉更加的甘美。

那時候她在胡爺爺那嘗到的餡裏面,豬肉的味道并沒有這麽甘美。

只略一想,陳白微就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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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豬肉大多都不是什麽飼料豬,這豬肉的味道自然是好的。那時候胡爺爺可能就是直接從市場買的飼料豬,所以這味道就有了細微的差別。

陳白微很細致用心的,一口一口的吃下去,再把湯也喝得幹幹淨淨的,才放下勺子。

她看向對面的沈清岩,他也吃完了。

“是不是很好吃?”陳白微調整好了心情,有些得意自豪的問道。

這可是她胡爺爺做的,能不好吃嗎?

沈清岩回味着剛剛令他驚豔的滋味,點了點頭,“好吃,所以我需要再要一碗,就像你說的那樣。”

陳白微想了下,才反應過來他是開了個玩笑。

還是自己剛剛說的保證你吃了一碗還想再吃一碗。

她抿起唇,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心情突然就好了。

……

胡老三這邊也不是專賣三鮮馄饨,總要做些小吃混着賣的。

海城比較地道的小吃,他這都能做。像生煎饅頭、擂沙圓、還有雞粥。

排骨年糕其實算不上海城的傳統小吃,其實也就十來年前,大約七八十年代的時候興起的。

陳白微就是看這有,就點了一份來嘗嘗。

排骨年糕是胡老三端上來的,陳白微看到他,差點喊了一聲胡爺爺,又忍住了。

“聞着還不錯,沈總教一塊嘗嘗吧。”陳白微笑着說道。

年糕和排骨上面都裹着鮮豔濃稠的醬汁,陳白微夾起一塊嘗了,是裹了面粉雞蛋五香粉這些一塊炸過的,表面酥脆,肉汁飽滿,肉質也很細嫩。年糕軟糯,醬汁裏添加了甜面醬,入口糯中發香,甜中帶辣。

陳白微點了點頭,味道很好。

見沈清岩把他第二碗馄饨吃完,陳白微将盤子往他那推了一下,“都是沈總教的啦,我已經吃飽了。”

原身的胃口就那麽大,中午吃的兩籠屜小籠湯包就已經撐到了嗓子眼,剛剛又吃了一碗馄饨,現在實在是沒辦法繼續吃排骨年糕了。

中午同樣吃了不少剛剛還吃了兩碗馄饨的沈清岩,看着堆成小山尖的排骨年糕。

有點沉默。

看着沈清岩将排骨年糕吃得一點都不剩的陳白微。

“哇,果然還是你們男人能吃,我還擔心吃不完呢。”

她有點感慨,沈總教這個子果然不是白長的,這麽大塊頭,吃的果然也多。

肚子撐得發脹的沈清岩:……

習慣了沈清岩話不多的陳白微站起來,“行了,我去付錢,沈總教到車上等我。”

這會店裏人也不多了,兩個跑堂的就閑在旁邊擦桌子,胡老三懶懶的站在櫃臺後面。

沈清岩攔在她面前,“我去吧。”

那哪能蹭了人家的車,還讓人請自己吃飯啊。見他徑直往櫃臺走去,她急得扯過他的手臂,将人拽着。

“這不行,我都是蹭你車來的,而且不是說好了我請你吃嗎?”

她跟個無尾熊似的,小小的個子,拽着人手臂不放,眼睛又亮,一眨一眨的漂亮極了。這讓沈清岩陡然想到了,很多年,他在邊境出任務,那天晚上他躺在山坡上,看到那漫天閃爍的星空。

就趁着他這麽一個晃神,陳白微松開沈清岩的手直奔櫃臺,掏出一張錢遞給胡老三。

“胡爺,胡老板,結賬。”

胡老三懶洋洋的擡起眉毛,掃了眼陳白微,将錢接過去。

零錢遞給陳白微的時候,倒是說了一句話。

“小姑娘,跟男人出來,還是讓男人付錢得好,記住了啊!”、

陳白微抓着零錢,看着胡老三的眼睛,這眼睛裏全是陌生,她深吸一口氣,笑了起來。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胡老板。”

說完,轉身離開店鋪。

胡老三看着這個小姑娘纖細的背影,不知道怎麽的,突然皺起了眉毛。

好像是見過。

随即又甩了甩頭,這麽漂亮的小姑娘,見過肯定記得,哪還有好像見過的事。

就是感覺,好像挺親近的。

……

陳白微爬上車,心裏面一片輕松。

雖然自己家人都不在這,但這個世界好歹還是有自己熟悉的人在的,哪怕對方并不認識自己。

現在想想,她親眼看到了長輩年輕的時候,還挺神奇的。

她也無意于去認人什麽的,像她這種遭遇,可以用天方夜譚來形容。

說出來估計別人也只會當她是有病。

沈清岩等她把安全帶系好,啓動了車子,“現在回去?”

陳白微撥了撥頭發,“幾點鐘了?”

撇到沈清岩手腕上戴着手表,她扯着安全帶湊過去,清淺的呼吸灑在沈清岩的手腕上,麻麻的,癢癢的。

頭發是紮成兩根麻花辮的,也不知道她怎麽紮的,麻花辮也不是常規的麻花辮,倒像是冰糖葫蘆。

其中一根冰糖葫蘆直直的垂下,發梢落在他大腿根部。

沈清岩臉僵住,悄悄的移開大腿。

這會陳白微也看完了時間,擡起頭,小臉白淨,帶着甜甜的笑容。

“才三點诶,還早,要不咱們再去吃點東西?”

沈清岩肚子還鼓着呢,也虧得他身形好,看不出來。這會聽陳白微說,不由得想起了那一大盤的排骨年糕。

只是拒絕她?

他張開嘴,正要答應的時候。

陳白微笑得清脆,她捂着嘴,杏核眼彎成小月牙。

“沒有啦,逗你的。我想去買點菜,晚上給家裏人做菜吃。你把我送到學校旁邊的菜市場就可以了。”

沈清岩見她笑得開心,無奈的搖搖頭。

“你就逗我吧!”

聲音低沉,略帶一點沙啞,在車內緊湊空間響起的時候,就像低沉的大提琴小調,讓陳白微的耳朵根一陣麻。

她嗖一下捂住耳朵,受到驚吓般,瞪着眼睛看着沈清岩。

“你勾引我!”、

在沈清岩眼神疑惑的時候,她又臉紅着趕緊說道,“你剛剛那麽說話,太勾引人了,太引人犯罪了。還好我定力十足,不然就撲上去了。”

那什麽後世的男神音、渣男音都算什麽啊。

她說話大大咧咧的,臉也紅,捂着的耳朵也燒紅了。

沈清岩不自在的踩一腳油門,這話他都不知道該怎麽接,就只好閉嘴。

只是小車疾馳的過程中,伴随着窗外的風聲,他原本抿直的唇角,卻勾了起來。

……

沈清岩把車停在路邊,倒是沒走,而是下了車,和陳白微一塊進去。

“沈總教不用一直陪着我的,今天一直在麻煩你,我都要不好意思了。”

陳白微走在沈清岩旁邊,嘴裏是這麽說的,面上卻沒有半分的不好意思,并且還樂滋滋的可高興了。

這一趟接觸,倆人之間也親近了不少。

見陳白微這個樣子,他也知道她就這麽一說而已。

“不過你今天也沒事,跟我一塊四處轉轉也挺好的。”陳白微又厚顏無恥的加了一句,眼尾挑着,斜睨着沈清岩,小模樣可俏了。

沈清岩淡淡的應了一聲,“嗯。”

獲得認同的陳白微滿意了,她也知道沈清岩話少,能給個嗯就不錯了,難不成還指望長篇大論。

下午的菜市場人不多,攤主都閑散的坐在攤子後面,有手裏拿着扇子扇風的,也有幾個攤主聚在一起打牌的。

對他們倆進來,關注倒是不多,這個點進市場的,還是兩個小年輕,也就只能買幾把菜而已。

陳白微晚上想做金陵鹽水鴨,這主要買的就是鴨子。

市場很小,陳白微找了一圈,也就能找到賣普通鴨子的。

索性就放棄,普通鴨子就普通鴨子吧,做得好,味道也不會太差。

“大叔,我要那只蹦得最歡騰的鴨子。”

陳白微指着籠子裏一個蹦得最歡實的,她特意看了一圈,就這只最活潑的看着還不錯,這麽活潑說明身上的肉質肯定也緊實,關鍵身形相較其他幾只鴨來看也比較壯,說明皮下脂肪估計也厚,吃起來口感肯定很棒。

被指着的鴨鴨:嘎嘎~

老板利落的将鴨給她抓出來,塞進一個專門裝雞鴨的用竹子編成的小筐裏。

直接給稱了,“四斤六兩。”

陳白微估計得差不多,把錢給他遞過去,順手就想把小筐接過來。

“我來拿。”

沈清岩越過她的手,将那只嘎嘎叫的鴨子提起來。

那老板接過錢,邊給陳白微找零錢,邊說道:“讓你男人拿就行了,這麽大的個子,這種粗活就讓他幹。”

她男人?

沈清岩?

她擡頭看向沈清岩,正好對上他低頭側眸的眼神。

他手裏提的鴨,還在嘎嘎嘎的叫,還想把翅膀展開,掙脫出來。

可拎着筐的大掌紋絲不動,大掌的主人也像是發呆似的,看着旁邊的女人出神。

陳白微白淨的面皮上又染上了一層粉,她慌亂的低下頭。

看着那嘎嘎叫活力十足的鴨子。

咬着牙低喝一聲。

“叫什麽叫?叫得人心煩意亂的,待會就把你給炖了。”

那鴨子瞪着小圓眼睛,側過頭像是在看陳白微,随即張開嘴。

“嘎嘎嘎噶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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