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陳白微只覺得自己似乎是想通了一點，但又好像沒想通。但她相信自己總有一天, 會找到答案的。

茄子豆角都已經準備好了, 陳白微把豆角切條，茄子切塊, 刷刷的就分成了兩筐。

早上豬肉已經送來了, 陳白微切了一些, 肥的得多一點，炒出油來, 包裹着茄子豆角一塊炒, 味道肯定得香得無與倫比。

陳白微将白花花的肥肉切成小塊，和瘦肉分開備用。

随後鍋裏燒起一點油, 熱了以後再把肥肉塊倒進去。

很快鍋裏就滋啦啦的作響，一股葷肉獨有的香味飄了出來，肥肉在熱火的炙烤下先是鼓脹，油星四濺, 随後又開始蜷縮, 鍋內的油随着肥肉變小也漸漸增多, 那股葷味也越來越重。

陳白微看着肥肉表面焦黃了，就把豆角給倒了下去, 茄子吸油, 又比較容易軟爛, 得後放。而豆角則是不容易炒熟的，先就着葷油炒一會。

等到茄子放下去，陳白微稍微炒了會, 放入香油醋還有蒜泥和白開水焖，就直接給盛了起來。待會還要和面一起焖，都不成能炒得太熟了，半熟就行。

這邊焖面用的材料準備好了，陳白微就到外面去看周泰做的面怎麽樣了。

周泰個子挺高的，人也壯實，揉面是一把好手。他人也聰明，昨天陳白微教一遍他就記住了。這會面已經揉好了，正蓋着濕布醒面呢。

陳白微過去擡起一個角看了眼，面團松軟，還不錯的感覺。

她滿意的表情就寫在臉上，在旁邊緊張等着的周泰頓時松了一口氣。

還好小陳師傅滿意。

這會都已經四點半了，夏天醒面不用太久，差不多五點多就可以将面給抻出來了。

焖面的面條必須是不軟不硬，又得勁道。但同時還得薄韌，并且根根分明不易粘連。陳白微現在有了力氣，自己就扯了一卷面出來抻，順便教一教周泰。

“抻面講究的是兩臂的力氣，把面團揉成一個長條，前後都均勻。然後兩頭提溜起來，這麽一旋，就跟卷麻花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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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将一長條的面兩頭捏着，面在中間轉悠，兩股長條形成了扭結狀，又像麻花。

“然後抓着兩邊，懸空上下這麽勻速的抖，在抖的過程中，将這面團抖長。抖到兩臂都沒法再伸長了。抓着兩頭繼續這麽一拉，重複之前的動作，拉到每一根面條跟韭菜葉子那樣，厚度要稍微厚一點點就差不多了。”

陳白微一邊解說着，手下利落的抻着面，做這麽粗的面對她來說真不算什麽，

上一世她做的雲絲面，就是這麽抻出來的，中間重複的拉抻得重複百八十次，才能抻出那麽細的面條來。

那一場面做下來，得虧她以前力氣大，不然還真做不下來。

周泰學得認真，也有心想表現，這面扯得那叫一個幹脆利落，出乎預料的好。

“以後要是做細面，你就這麽這樣扯，中間記得在案板上撒上面粉，抻的時候可以讓面條摔在上面，裹上幹面粉後就不用擔心面條粘住了。面上也可以抹上一層菜油，這樣面條就更加軟滑了。”陳白微沒有太挑剔，周泰這面扯得确實還不錯。

周泰點點頭，問道：“現在外面不是有機器做的面條嗎？其實咱們可以直接買一些面條回來的，就不用這麽麻煩。”

陳白微把自己抻好的面卷起來放到筐子裏，聞言擡眼看了周泰一眼，見他一臉認真的模樣，說道：“機器是機器，機器做的味道和手工做出來的味道是不一樣的。”

她抿着唇，就沒有再說了。是的，随着時代的發展，各種便捷的機器也應運而生。大家圖方便，圖快捷。點外賣亦或是直接買速食，對吃的也越發的不上心了。

就連酒樓也是這樣的，上菜的時間規定了，必須幾分鐘上一道菜。在這樣烈火烹調之下，快速催熟的料理。充滿了調料品的味道，少了食材本身的味道，這何嘗不是一種不上心的表現？

他家的酒樓，若不是平時經營得當，再加上做的是高端食材料理，恐怕也很難在後世那個快節奏的社會中生存下來。

但現在的人不會明白的，時代不一樣，現在的他們只會覺得機器又好又方便，不明白背後摧毀的是什麽。

周泰不是太明白的眨了眨眼睛，他不是很懂，機器做出來的又快又好，買回來也不貴。總比自己手工辛辛苦苦的做，要來得方便。

但他也看出來陳白微對機器的抗拒，很識相的轉了話題，“那小陳師傅您歇着，剩下的我來，等會我全給抻出來了再叫您。”

陳白微沒拒絕，想到昨天沈清岩說學生們是七點半就得集合，根據學生賴床的程度，六點半會陸陸續續有人來，七點會稍微多一點。現在已經快六點了，這會倒是可以焖一點出來，給嬸子們嘗嘗味。

她把自己抻的面條裝進簍子裏擡到竈臺旁邊，豆角茄子分一些倒進鍋裏重新熱，然後面上撒一層厚厚的面條，香鮮濃稠的湯汁沿着邊沿翻滾，陳白微把鍋蓋蓋上。

……

“起來了，今天七點半就得集合，先去吃早飯吧！”陸興華光着膀子，頂着一頭濕發，一邊拿毛巾擦頭發，一邊用腳踹了踹方荊的屁股。

這小子睡得像豬一樣，宿舍裏幾個人都醒了，外面起床的動靜也哐哐哐的，他居然還打起了鼾。

方荊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然後将頭埋進枕頭裏，甕聲甕氣的說道：“不去，你去吃吧，我姐給我送了些吃的，我待會起來了吃那些就行。”

昨晚爬了一晚上的山，他現在腿都不是自己的，動都不想動一下。哪怕再多睡一會都是好的。

陸興華也知道他姐前兩天給他送了不少罐頭餅幹，還有奶粉呢，确實餓不着這小子。

心裏頭想着自己怎麽沒有一個這麽好的姐姐，他套上衣服，頭發也懶得擦了，還往下滴着水呢，就往外面走去。

“你可別睡過去了，要是睡過去了，教官發起火來有你好受的。”

陸興華又提醒了一句，也不知道方荊有沒有聽到，就帶上門走了。

路上去小食堂的人不多，他本人也是因為放在宿舍裏的餅幹都吃完了，要不是怕頂不住上午的訓練，他也不想起床吃早飯啊。

要是像之前那兩天，食堂有醬菜，那他倒是願意為了醬菜早起的。

可惜也就提供了那麽兩天，就再也沒出現過了。

他手插在褲袋裏往前走，看到前面端着飯盒往回走的一個連隊同學，正要打招呼的時候，就聞到了一股香味。

“王哥，你這都打好早飯啦？今早食堂不是提供稀飯饅頭這些？怎麽味道這麽香？”他舔了舔嘴唇，饞了。

被叫做王哥的其實就是臉上長了幾顆痘的瘦高個，只不過年紀比他們都大一些，所以大家夥都叫他王哥。

“我還沒嘗呢，給宿舍裏的人帶點回去，香是真的很香，我打了一飯盒的焖面還有幾個白菜包子。你快些去吧，這會窗口已經排上隊了。”王哥舉着手裏的飯盒。

離得近了，這香味就更加的濃郁，看得陸興華眼睛都直了。

他點點頭，“行，我馬上就過去。”

撒腿就要跑的時候，他又回頭叫住王哥，“王哥，麻煩你到我們宿舍叫一下方荊，讓他趕緊到食堂吃早飯。要是不願意就拿着你裝焖面的飯盒到他面前晃一下就成，保準他會爬起來的。”

他指了指王哥手裏的飯盒，那小子聞着味肯定受不了得起床。

等陸興華跑到小食堂的時候，就像王哥說的那樣，裏面的幾個窗口确實排起了隊，只是人還不多。估計大多數人都還在宿舍賴床。

聞着空氣中飄出來的香味，陸興華陡然有一種早起都賺了的感覺。

焖面是分批焖的，陳白微時間掐得很準，保證焖面端出來的時候，是最佳的口感。

早起的學生們本來還都昏昏欲睡，也沒什麽胃口，全靠一口氣撐着到的食堂。有些是因為肚子餓才來的，也有些就是怕不吃早飯，待會訓練就沒力。

總歸各種原因，要說他們是真想吃早飯，那肯定不是。

結果到了食堂，聞着那冉冉飄香的味道，一瞬間就來了精神。

食堂這是又悄悄的弄了什麽好吃的？

等到了窗口，這口水就徹底的忍不住了。

一大盆的焖面，裹上湯汁後是淺褐色的，面上油汪汪的，面條中間還有幾塊炸得脆脆的豬肥渣，以及軟甜的豆角和茄子。

五分錢一份焖面，大家都舍得吃，嬸子笑眯眯的将焖面遞到面前，有人就迫不及待的在窗口就拿筷子吃了起來。

有會吃的，直接筷子一卷，這就叫卷雞腿。

但這焖面根根分明，并不好卷，試了幾遍都沒卷起來，幹脆就端着碗往凳子上一坐，先挑了塊豆角吃。

豆角上都帶着豬油的葷味，混合着熱氣，入嘴不僅脆，還香甜。

這吃完一根豆角，原本幹澀的嘴裏就有了味道，胃口自然也就起來了。

再用筷子夾起一根軟韌滑溜的面條，咬着頭，然後一寸寸的嗦進嘴裏，裹滿了濃稠湯汁的面條口感十足，滋味還很醇厚。

打菜的阿姨在今早格外的大方，一整碗的焖面都冒出了尖尖。

陸興華吃得頭也不擡，滿嘴的油光。等把一整碗的焖面吃完，看着碗底粘稠濃厚的湯汁，長嘆了一口氣。

這感覺也太舒服了。

他這肚子飽脹得厲害，那一碗焖面就讓他吃撐了。

他扭頭看了眼門口，方荊還沒過來，也不想再等了，他沒帶飯盒，這會打一份帶回去都帶不了。

結果旁邊突然又冒出一股濃香，他刷一下轉頭看過去。

盯着旁邊那個同學掰開的白胖包子。

“這是什麽餡的包子？”他急切的問道。

那同學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仔細看了眼餡料，“好像是臘腸白菜餡的。”

說完，那同學就迫不及待的一口咬下去。

陸興華眼睜睜看着他一口半個包子，然後享受的眯起了眼睛，不由得又咽了口口水。

肚子是不餓了，但嘴巴說它很餓。

他站起來，直奔賣包子的窗口，管它撐不撐呢，他今天就算是吃吐了，也得再吃一個包子。

結果穿過人群，到窗口的時候，就看到方荊頭發淩亂，衣領都沒扯好，手裏捧着兩個大包子，一邊一口，吃得太急了，都快翻白眼了，還拼命的往下咽。

陸興華趕緊上前給人拍後背，“你什麽時候來的？”

方荊好不容易把包子咽下去，又咬了一口，邊嚼邊說，“就剛剛，我從王哥那搶了一個包子，太好吃了，臉都顧不上洗，就趕緊跑到小食堂這邊。”

一聽他沒洗臉，陸興華就嫌棄的離他遠一點，“你快吃吧，我再買一個包子嘗嘗。”

方荊美滋滋的咬下一口油潤的包子，聽到旁邊人焖面好吃，又趕緊跑到焖面的窗口排隊買焖面吃。

還好陸興華讓王哥叫他起來吃早飯，不然就得錯過這麽好吃的一頓了。

原本陳白微想着今天吃早飯的學生應該不會太多的，結果學生是一茬一茬進來。尤其是七點之後，食堂就迎來了一個小高峰。

一個個眼睛都快睜不開了，但還是倔強的排着隊伍，一副非得把今天的早餐給吃上的樣子。

胡斌他們倒是早就過來吃了，沒看到沈清岩。

差不多七點二十多的時候，學生們就開始散了，不少都是手裏拿着倆包子，吃起來方便。

陳白微站在窗口後面，跟容英嬸子說道：“看來還是得多做點包子，學生們吃起來方便些，我今天給你寫幾個包子餡料的配方，明天開始就可以這麽做了。面條要是麻煩，就不用做。倒是粥，嬸子你們年輕那會不是吃菜粥嗎？可以做菜粥給學生們吃。”

“啊？菜粥？那簡單，我們幾個嬸子都會做。”容英嬸子點頭。

他們以前可不就經常喝菜粥嘛，不過那會喝的菜粥可不是用白米煮的，菜也不是白菜這些，而是野菜。

“這菜用白菜或者是青菜就行，切得細細的，跟白米一塊煮，煮的時候粥裏再放點油，味道就比較香，估計學生也更願意吃。”陳白微教了個簡單的青菜粥做法。

想着再寫幾道廣式生滾粥的做法，嬸子們要是願意做就做，不願意做就算了。

畢竟她也就來今天一早上，以後該忙的還是這些嬸子，他們才是決定了大家早上吃什麽的主要人物。

外頭學生也走幹淨了，陳白微自己盛了一碗焖面，又拿了一小碗昨天剛做的醬菜，到外面随便找了個桌子坐下來。

這會焖面也涼了，陳白微倒不嫌棄，小口小口的挑着吃。

等面前落下一片陰影的時候，才遲鈍的擡起頭。

沈清岩手裏拿着一個像是全新的保溫桶樣的東西，看着臉比碗都要小的陳白微，将這個保溫桶放到桌子上。

“給你帶了點喝的。”他說道。

陳白微眼眸中閃過詫異，但很快又漫上一層驚喜，她好奇的看着這個保溫桶，“這是什麽啊？”

沈清岩有些不自在的挪開視線，言簡意赅的吐出四個字，“養身的湯。”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了，昨晚把陳白微送回去之後，就直接開車去了他外婆家。

他外婆以前是很出名的醫生，家裏做飯的阿姨經常會炖一些養身的湯湯水水。他昨晚那麽大半夜的過去，就為了讓阿姨給炖一份養身的湯。

不僅阿姨一宿沒睡，他本人也盯着熬了一晚上。

好在他以前做任務就經常熬夜，這也不算什麽。

外婆家離這邊比較遠，湯一炖好他就拿回來了。

其實在食堂門口的時候，他猶豫了下，總覺得自己好像是瘋了。要是不瘋的話，怎麽會一直挂心着她的身體，又怎麽會做這種沖動的事。

……

鄧徽打着哈欠下樓，搬到海城這邊後，她就極注重自己和老頭子的身體情況，哪怕是現在年紀大了，覺少了，但每天還是強迫自己保證充足的睡眠。

想着做飯的阿姨應該已經做好早餐了，但怎麽現在還沒聞到香味，廚房怎麽也沒有動靜呢？

她好奇的進了飯廳，就看到阿姨趴在飯桌上睡覺。

這阿姨在家裏幹了好些年，可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再聞了聞，從廚房裏還傳來了香味。

她伸手推了推阿姨的肩膀。

“小宋，醒醒。”

“不好意思，鄧姐，我睡着了，我馬上就做早飯。”宋阿姨睜開眼睛，看到鄧徽就趕緊站起來。

她熬了一晚上炖湯，旁邊還有個煞神盯着她，盯得她精神一直很緊張，等人一走，她實在熬不住了。想着睡一會再起來做早飯的，結果就這麽直接睡過去了。

鄧徽擺擺手，“沒事，我現在還不餓，你怎麽睡着了？昨晚沒休息好？”

還有這廚房的香味，怎麽聞都像是藥膳的味道。

“昨晚清岩回來了，讓我給炖一份養身的湯，炖了一宿都沒睡，這才沒熬住。”宋阿姨給解釋了一下，不是她故意要睡着的。

鄧徽抓住了重點，“清岩讓你炖養身的湯，還說了什麽沒有？”

“他問我身體虛弱的女人适合喝什麽養生的湯，然後就讓我炖了，臨走前還讓我把方子寫給他，他帶走了。”宋阿姨想到昨晚沈清岩問的問題，如實的說了。

鄧徽眼睛都亮了，這小崽子有苗頭啊！

她和顏悅色的對阿姨說道：“小宋啊，你回房睡覺去把，我和老頭子出去遛個彎，順便在外面吃。”

嘿嘿，這愁人的大外孫恐怕是開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