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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見到許揚,他正在街上發傳單。
沈荷就坐在對面的砂鍋粉店裏,林楠戳她的時候,她還在認真嗦粉。
“快看對面有個帥哥!”
沈荷喝完最後一口湯,心滿意足,揚眸看去。
炙熱的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碗裏,上面浮着一層顏色淡淡的油脂,沈荷半邊身子都沐浴在光暈裏,需要眯起眼睛才能勉強看清林楠口中的帥哥。
七月盛夏,烈日炎炎,他身上穿的白T恤背部已經被汗水浸濕,因為身形修長,五官清隽又帥氣,站在人來人往的商業街裏就十分顯眼。
有結伴同行的女孩偷偷對着他拍照,還有的幹脆停下來看他,他的臉上沒有表現出一絲不耐煩,甚至連眉頭都不帶皺一下。
空氣裏都是熱浪。
他在這樣浮躁的環境裏卻顯得異常沉靜。
沈荷移開視線,拿起桌上的可樂咬住吸管,嘬了幾口。
林楠托着腮,直勾勾盯着帥哥的方向:“怎麽樣,還可以吧?”接着又啧啧聲道:“一看就是品學兼優的好學生,可惜了。”
林楠跟沈荷從小學就認識了,林楠雖然不清楚沈荷喜歡什麽類型的男孩,但是知道她不喜歡這種好學生類型,甚至可以說是厭惡至極。
付了錢,從砂鍋粉店裏出來,李深已經把摩托車停在門口,旁若無人坐在那兒抽煙,一頭黃毛十分惹眼。
李深和沈荷是在前年夏天認識的,那時李深還是不到十七歲的小屁孩,竟然單槍匹馬跟幾個高校的男學生在打架,如果不是沈荷正好經過,可能他就被打死了。
後來李深醒來問她,為什麽要救自己?
沈荷沒有助人為樂的習慣,更不想因為一個陌生人給自己找麻煩,她想她之所以會讓司機停下救他,大概是因為李深身上某些地方,跟自己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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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是一類人。
林楠需要回去幫父母看店,沒法跟他們出去玩。
沈荷目送她離去,然後走到李深面前,接過他遞來的黑色頭盔,熟練的戴在腦袋上。
“去哪玩?”
“去海邊。”李深掐滅煙,慣例一問:“今天要幾點回家?”
“晚飯之前。”
沈荷長腿一跨,坐上車,扶住他精瘦的腰。
李深回頭看她:“晚上有事?”
沈荷“嗯”了聲,不是很在意地說:“沈述海生日。”
李深頓了下,薄唇抿成了一條平直的線,沒再問。
“坐穩了。”
話音落下,摩托車呼嘯而去。
—
晚飯前,李深就把沈荷送到了家門口,接過她摘下的頭盔,認真地說:“有事給我打電話。”
“安啦。”
沈荷跟他揮了揮手,目送他騎着摩托車離開,才慢慢吞吞轉身進去。
“當初是你非要我把她生下來,現在又什麽事情都丢給我管,你到現在為止有盡過一點做父親的責任嗎?!”
剛進門,沈荷聽見林琅尖銳的聲音,渾身一僵。
她攥緊手裏的蛋糕,靜靜杵在門口。
裏面還在吵。
沈述海粗啞又極其不耐煩的聲音傳了出來:“你沒看見我每天工作那麽忙,哪裏還有時間去管她?!她能安分點不給我惹事我都謝謝她了!”
“忙?我看你是忙着去跟那個賤人厮混!所以說當初就不應該把她生下來,我的人生也不會變成像現在這樣一團糟!”
“當初是你死活不肯離婚,現在怨得了誰?”
“我……”
林琅突然看到了站在玄關處的沈荷,臉色微變,勉強的扯了扯唇:“……回來啦。”
沈述海沉着臉,沒吭聲。
沈荷瞥了一眼地上摔得稀巴爛的相框,什麽也沒有說,換好鞋就一言不發走向自己的房間。
“今天是你爸生日,坐下來一起吃頓飯吧?”
“我已經吃飽了。”
沈荷把房間門關上後就反鎖了。
過了會兒,外面又傳來摔東西的聲音。
沈荷面無表情地把耳機戴上,電視音量調到最大,仿佛什麽事情也沒有發生。
過了不知道多久,外面有人在敲門。
林琅的聲音傳了進來:“小荷,門口的蛋糕是你買的嗎?”
沈荷沒應。
門外的人久久沒有聽見回應就離開了。
沈荷緩緩摘下耳機,拿起擺在桌上的全家福照片,上面的她小小一個,紮着羊角辮挽着林琅和沈述海的手笑得異常開心,過去她有多麽珍視這張照片現在就覺得有多諷刺。
她不該來到這個世上。
她的存在,只會讓林琅和沈述海感到痛苦而已。
—
整個暑假沈荷都跟李深他們混在一起,沈述海給她的零花錢足夠她在外面揮霍,甚至有的時候夜不歸宿家裏也沒有人給她打電話問她在哪兒,又或者說,壓根就沒有人發現她沒回家。
沈荷跟他們一個月都見不到幾次,直到開學前一天,他們才有機會坐在一起吃頓飯。
餐桌上一如既往安靜。
沈述海突然開口,卻是對沈荷的警告:“我這次費了不少勁才把你弄進去,你別又像初中一樣給我到處惹事,要是再被退學,你就給我收拾東西滾出去!”
林琅瞪了他一眼:“就不能等吃完飯再說這些?”
沈荷在他們吵起來前快速扒完飯,放下碗筷起身:“我吃飽了。”
她轉身回房。
沈述海“啪”地一下放下筷子,沖着她的背影厲聲喝道:“你聽見沒有?”
沈荷沒理他。
回了房間就開始埋頭收拾行李。
高中離家遠,可以住在宿舍,她終于可以離開這裏,不用再聽到他們無休止的争吵。
第二天大早,林琅和沈述海還沒有醒來,沈荷已經自己扛着行李打車去學校。
路上接到了林琅打來的電話,她接了。
林琅在電話裏千叮萬囑:“去學校記得要跟同學們好好相處,別頂撞老師,如果有什麽事情,記得打電話回來知道嗎?”
沈荷敷衍地應了幾聲。
電話另一端因為無話可說陷入沉默時,她忍不住譏諷一笑。
相比沈述海直接将對自己的喜惡擺在臉上,她更讨厭林琅這樣虛情假意的關心,明明恨她恨得要死,巴不得從來沒有生過她,卻總是要裝出一副很關心她的樣子。
挂斷了電話,沈荷望向窗外,內心從未有過的平靜。
她并不向往高中生活,只是想遠離這個地方而已。
—
九月的輕風,拂過校園裏的落葉,天空一片湛藍,白雲柔然飄蕩。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地上形成銅錢大小的斑駁光影。操場、籃球場、教學樓、已經泛黃的樹木和食堂,目光所及之處,景色迷人,像極了栩栩如生的水彩畫。
第二次見到許揚,是在高一三班的教室。
沈荷找了個靠後靠牆的位置坐下後就開始趴着桌子補覺,教室裏大部分同學因為開學前一周的軍訓,基本都已經互相熟絡了。
沈荷沒去軍訓,融入不到他們裏面,她沒主動找人搭話,所以也沒有人敢找她搭話。
過了會兒,教室裏一陣躁動。
沈荷皺眉睜開眼睛,正好看到許揚放下書包,坐在她旁邊的空位。
近一看,他的側臉線條真的十分流暢優越。
她直勾勾盯着他。
許是她的目光過于“炙熱”了,許揚突然偏頭看過來,一雙眼眸漆黑幽亮,不帶任何躲閃,直直對上她的視線。
沈荷微怔,對視持續幾秒,她淡定地閉上眼睛心裏默數了三秒又忽然睜開,這次再對上許揚的視線就顯得很坦然。
她賊喊捉賊:“你看我幹什麽?”
“……”
她又兇巴巴:“再看打你。”恐吓完就轉過頭去睡,留了個冷漠的背影給他。
“……”
許揚盯着她嚣張的後腦勺,嘴角有微不可察的弧度。
然後從書包裏拿了本書出來,開始翻閱。
“那不是沈荷嗎?”圍坐在前面聊天的幾個女生突然都仰頭往後看。
“你認識她?”
“我跟她初中是一個學校的,她可是我們學校的大名人,成天不是打架就是逃課,通報批評了好多次,有一次頂撞老師還差點被退學,後來好像是讓她父母找關系給擺平了。”
“不是吧,她看着不像壞學生。”
“我也聽說過她,好像她初二的時候成績還挺好,後來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跟變了個人一樣,成天惹事,老師都不管她了。”
“反正別跟她走太近就對了,到時候要是被連累可就慘了。”
“那她怎麽考上我們學校的?”
“肯定是走後門進的呗,她怎麽可能考得上,唉,有個有錢的父母真好,關鍵人也長得漂亮,成績差有什麽關系,反正到時候考不上大學還可以出國。”
“就是就是,我要有個有錢的父母給我鋪路該多好。”
……
許揚翻頁的動作停了下,瞥了一眼旁邊坐位的沈荷,她依然背對着他,沒什麽反應,似乎沒有聽見前面幾個女生議論的話。
明亮的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瘦削的背上。
她的頭發烏黑柔軟,長度剛剛好遮住了纖細白皙的脖子,像一顆蘑菇。
中午大家都在食堂吃飯,沈荷沒去,她在學校超市裏買了面包牛奶和幾根火腿腸,然後跑到了宿舍樓下,那兒的草叢後面兩只流浪貓,不知道從哪兒鑽進來的,她早上找宿舍的時候發現的它們。
沈荷把火腿腸掰成一快一塊的喂給它們吃。
她小學的時候養過一只暹羅,後來初中的時候被沈述海和林琅他們偷偷送走了,之後家裏再也沒有養過貓。
比起跟班上的同學相處,沈荷覺得自己更喜歡跟這些動物待在一起。
至少不用再擔心什麽時候會被反咬一口。
許揚和舍友羅宇傑在食堂吃完飯去籃球場,經過宿舍樓看見了沈荷。
“那個女生好像是我們班的。”
許揚循着他的目光看去,沈荷正拿着一根香腸在那兒逗貓,身上穿着藍白色校服,蹲在那兒,瘦瘦小小,碎發散落在額前,臉蛋幹淨瑩潤,笑得眉眼彎彎,跟早上恐吓他說要打他的時候,判若兩人。
這樣一看,還挺讨喜。
羅宇傑說:“長得挺漂亮的,她是不是沒去軍訓,我好像沒有見過她?”
“不知道。”
許揚走了。
羅宇傑多看了一眼,趕緊就跟了上去。
作者有話要說: 第一天,沈荷:“我不喜歡好學生。”
數天後,沈荷:“真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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