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只有眼睛最真

沅芷在這個世界上，最信任的是自己的眼睛。

眼睛會透露出人類的情緒，即使再會隐藏心情的人遇到事情時眼神也會有細微的變化，只要細心分辨，總會察覺。

沅芷從小就學會察言觀色，從形形色色的大人的表情和眼神中，她就能看出來大他們對事物、以及對她的态度。

至于小孩子則更好懂，他們還不會隐藏自己的心情，因此特別單純易懂。

得宜于這項技能，她的日子總不算難過。

比如說此刻，她成為陸家的座上賓，一貫令人捉摸不透的姚梅玲對她如此和藹可親，大抵是因為她上次在公園的舉動。

今天除了她以外，王浩奇也在受邀客人之列，他們的位置剛好在對面，稍稍直視前方，就會四目相對。

沅芷一臉平和，目光與他相遇的時候便會微微一笑，表現親切。

王浩奇卻有些不自在，也不怎麽敢看她。

這種感覺沅芷已經不陌生了，上次見面的時候他也是這種表情，這是一種愧疚之情。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卻依然沒有忘記那件事，說明他生性純良，這一點依舊沒改變。

陸啓琛坐在他身邊，自上次吃飯以後，這次見面已經隔了有一個月的時間了。

啓臻是在場最開心的人，她最喜歡的沅芷姐姐和浩奇哥哥同時出現在她家，讓她覺得平常寂寞的家變得那麽熱鬧。

陸家的飯菜很精致，姚梅玲親自給兩位客人布菜，熱情而周到。

飯後，姚梅玲便借口休息讓四個年輕人待在一起。

啓臻拉着王浩奇的手笑眯眯地走在前面，不是轉過身子對着他說些什麽，表情是一個小女孩兒撒嬌的模樣。

沅芷微微地笑，她希望啓臻可以永遠這般單純地快樂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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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啓琛探究般地細心觀察着她的表情，從他第一次見到她，直到後來知道她的真實身份，如他所想，她從未讓他失望。

她正義、善良、勇敢、細心，還有一身的好武功。

她第一次見到啓臻的時候，表情沒有任何變化，眼神一片澄澈，她是真的發自內心的沒有看輕啓臻，相反的，在呵護照顧之餘，她把啓臻放在同等的朋友位置上，換句話說，她們的關系是對等的。

很多人會不由自主地把啓臻當做小孩子來看待，連他也是如此。

只有她會把啓臻當做大人，認認真真地和她說話聊天，這也是為什麽啓臻樂意親近她吧。

也許就是她了。陸啓琛內心深吸一口氣。

“沅芷？”帶着疑問的話語一出聲，陸啓琛竟然發現自己在緊張。

沅芷轉過頭看他，平靜地等待着他接下來要說的話。

“你有男友了嗎？”

沅芷有些驚訝，卻還是輕輕搖了搖頭。

“我為人木讷，并不像啓珂那般懂得讨女孩子歡心，我懂得最多的便是商場上的事情，其餘的，我并不擅長也不關心。我明白的只有一點，如果見不到你，那麽我會心神不寧。”

夜晚的風輕輕地吹着，兩人的衣角在風中拂動，不遠處的銀杏終于開始落葉，金黃色的小扇子落雨一般飄飄灑灑落下。

陸啓琛的臉上有種忐忑不安的緊張，這倒是沅芷第一次見他這樣。

她也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麽一番話來，不是沒有聽過表白的話語，可是這話從陸啓琛的嘴裏說出來，卻是不一樣的效果。

他像是一個手足無措的少年，站在她的身邊。

“你不用回應，我只是想現在告訴你，憋在心裏的感覺不好受。”陸啓琛攤了攤手，一副實話實說的樣子。

風還在溫柔地吹着，輕拂着天地萬物，調皮地把沅芷的一縷碎發吹到額角，輕輕地癢着，她和陸啓琛離得很近，近到可以看到他堅定的眼眸。

不遠處傳來啓臻的嬉笑聲，在靜谧的環境中顯得格外清脆而悅耳。

“我很榮幸，”沅芷微微笑道，“當然不是因為你是陸啓琛，而是因為你這麽坦白，我想，你是真的把我當做真正的朋友，才能說出這麽一番話。”

“其實我的朋友并不多，能夠交心的就更少了，你能成為我的朋友，才是我的榮幸。”啓琛看了看不遠處正笑得開心的啓臻，臉上露出了寵溺的笑，“自從認識了你，啓臻比以前的笑容多了很多，更別說上次在公園，如果不是你，我都不知道事态會發展到什麽地步。”

“對我而言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你不要放在心上。”

“如今啓臻的事情也塵埃落定了，我心裏也松了一口氣。我想，是時候關心我自己了。”

沅芷原本是嘴角帶笑的，可是聽到這一句，不禁覺得有些疑惑。

“塵埃落定？是指什麽？”她不由自主地問道。

沅芷順着陸啓琛的目光看向啓臻的方向，發現她正牽着王浩奇的衣角一臉依戀和愛嬌的表情，沅芷表情一滞，心中陡然明白了，但又不敢确信。

“沅芷，你想得沒錯，啓臻自己選定的人，是Simon。”陸啓琛表情舒展，似乎是對這個結果十分滿意，“本來我并不贊成媽的決定，在我看來，啓臻智商畢竟和成人不同，這個世界的絕大多數事情，她都不了解也不懂，在這種情況下，讓她選擇結婚對象實在是荒謬。可是媽想得也沒錯，任何人都不可能照顧啓臻一輩子，即使是我，也有分身乏術的時候，而且我對她的關愛，也比不上一個可以和她攜手相伴一生的人，本來我很擔心這個人選，但是當我知道啓臻選擇了Simon的時候，我很放心，Simon和我已經有快十年交情，他對啓臻一直照顧有加，沅芷你知道嗎？他是唯一一個和你一樣把啓臻放在同等位置上看待的人???”

陸啓琛還在滔滔不絕地說着，後面的話，沅芷已經聽不清楚了，此時啓臻的笑聲在她聽起來也和之前不一樣了。

飯後散步終于結束，莊嚴肅穆的黑色大鐵門在沅芷和王浩奇兩人身後緩緩關上，那包裹在夜色中漆黑的建築物像是一個隐藏在黑暗中伺機而動的巨大怪獸，好像随時都會撲過來将人吞噬。

沅芷不由自主地聳了聳肩膀，似乎是想把那股寒意逼退。

難怪今天，她總是覺得氛圍有些奇怪，那是因為陸家已經把王浩奇當做準女婿來對待，否則陸家餐桌的座上賓，哪裏是那麽容易做的。

“你沒開車來吧？坐我的車回去吧。”

白色小車終于駛離了陸家。

沅芷轉過頭看了看王浩奇，他表情平靜，眼神寧靜無波，說是平靜，更不如說像一潭死水。

“你真的願意娶啓臻嗎？”她還是忍不住劈頭問道。

王浩奇的表情終于掀起了一點波瀾，他有些驚訝地轉過頭來，似乎是沒想到沅芷會這樣問。

“你不要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我很喜歡啓臻，也把她當做妹妹來看待。其實我并不擔心她，她若是生在普通人家可能會遭受悲慘的命運，可是她生在陸家，這一切就不一樣了，你肯定知道的，陸家這樣的家世，又這麽寵愛她呵護她，她是溫室裏的花朵，不用擔心外面的風雨。我擔心的是你，即使啓臻再可愛，可是如果作為妻子，一切都要另當別論。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沒想到事到如今，你還會這樣設身處地的為我着想。”王浩奇表情震蕩。

“你是我在香港交到的第一個朋友，雖然經歷了一些事情，但那也是我們共患難的證明，我才沒那麽小氣。”沅芷大方地笑了。

“我???我沒想到你還會把我當朋友。”

“你不會真的以為我那麽小氣吧？”沅芷提高了聲調。

王浩奇終于笑了，随及表情又黯淡了下來。

“沅芷，不瞞你說，我也并沒有從瑞羅畢業，那件事情對我打擊很大，我???一直忘不了我對你做的那些過分的事情，後來勉強念到中學，家裏把全部積蓄拿出來供我到國外念書，也是在那時候，我遇到了陸總，後來一直受到陸家蔭庇，大學畢業後就到了陸氏工作，我爸做生意周轉不靈的時候，也是陸總伸出了援手，我欠陸家的實在是太多了。”

“所以你要以身抵債，以身相許？”沅芷毫不留情地問道。

“我沒得選擇，我也的确很喜歡啓臻。”王浩奇嗫喏着說道。

“是喜歡，還是愛？你确定你以這樣的感情能照顧啓臻一輩子？一輩子不是一件普通的事，它往往比你想得要長得多。”

王浩奇沉默了。

“沅芷，你生氣了？”隔了很久，王浩奇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和以前一樣，善良而懦弱。

沅芷怒其不争，但是也毫無辦法。

“浩奇，人有的時候需要鼓足勇氣把拒絕的話說出口，我知道這很難，但是在某一些人生重要的關口，必須要這樣做。”

“所以你會拒絕嗎？”他突然出聲問道。

“拒絕？你說誰？”

“我今天聽到了陸總和你說的話，你會拒絕陸總嗎？”他目光直直看着她。

“他并沒有要求什麽，我也不必拒絕。”沅芷正色答道。

“如果他有要求呢？”

“那要看是什麽樣的要求了，陸家家世顯赫，陸先生也的确是商界奇才，的确，他是很多女性夢寐以求的擇偶目标，但對我來說并不是這樣，我從小自由慣了，并不習慣這種大家長說一不二的生活，他們會不在意地體現出和別人的不同，顯現出一種疏離感，我要的是絕對的對等，如果涉及到愛情，更是如此。”沅芷靜靜答道。

“你永遠都是這麽勇敢。”王浩奇的語氣中帶着一種深深的贊許。

“我不勇敢，那麽你便不會在這裏見到我，浩奇，我的身世你知道，我從小告訴我自己要努力活着，直到現在也不曾改變。”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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