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喜歡他

木小雅離開後，白家衆人齊齊圍了過去，他們保持着足夠讓白川覺得舒服的距離，小心翼翼打探着今晚在木家發生的事情。

“小川啊，小雅的爸媽怎麽說？”白國渝在自家公司上市的時候都沒有這麽緊張過。

“他們同意你和小雅的婚事了嗎？”李蓉則問的比較具體。

想問的都被父母問完了，白峥就只能跟在自家弟弟後面等答案。

白川腳步不停，穿過客廳，踏上樓梯，一直走到二樓了，才仿佛反應過來一般的回了三個字：“沒同意。”說完，他繼續往前走去，把自己鎖進了卧室。

“沒同意？”白家三人在樓梯口圍成一團，

“唉，其實也可以理解。”白國渝比妻子要理性一些，雖然心頭也有些酸澀，卻也還能站在木家父母的立場上思考問題。如果他是木小雅的父親，也不會希望自己女兒嫁給一個精神不正常的人。

“我就說不能讓小川一個人去木家。”白峥則有些後悔。

白川不愛說話，認知又和正常人不一樣，就算別人當面罵他，他都不一定反應的過來，也不知道這一晚上在木家有沒有受委屈。他平常在公司的時候，都恨不得把白川的辦公室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白峥，你讓人準備下禮物，明天我和你媽親自去木家拜訪。”白國渝思考片刻，決定還是要自己親自去一趟。

“那要是木家父母還是不同意呢？”白峥問。

“那也沒有辦法，總不能強迫人家把女兒嫁到我們家來。”這個可能性也不是沒有。

“那小川怎麽辦？小川那麽喜歡小雅，你沒看他剛才回來的樣子多失落了？”想到這個可能，李蓉就忍不住擔心。

“小川有失落嗎？”白國渝驚訝道，他兒子難道剛才不是和從前一樣的面癱臉嗎？。

“當然有，你們男人就是粗心，這麽明顯都看不出來。”

同樣沒看出來的白峥，默默的移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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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不管木家怎麽想的，我們都要表現出我們最大的誠意來。”白國渝做出決定。

木小雅回到家，客廳裏早已經沒有了父母的身影，木小雅微微一頓，腳步一轉，去了父親在一樓的書房。

擡手在門上輕扣兩下，而後推門而入。

“想問什麽就問吧。”從容的往父親的書桌前一站，木小雅知道，自己送白川離開的這段時間裏，自家父母淩亂的思緒整理的也差不多了。

“你和白川結婚的事情是真的嗎？”一直到現在，沈清怡還是不大能相信自己女兒已經結婚的事實。

“是真的。”木小雅無比認真的說道，“白奶奶去世的那天我和白川領的證，那天太匆忙了，你們又在學校監考，所以我就沒來得及和你們說。”

“崔老師去世的那天？那這幾天呢？我們去參加崔老師追悼會的時候，白家的人也沒說什麽啊。”木若舟皺眉道。

“大概是他們也覺得很突然吧。”

“什麽意思？”沈清怡不解。

“這幾天事情太多了，我和白川結婚的事情，他們也是突然知道的，再加上白奶奶當天就走了，他們大概也還沒來得及捋清楚吧。”木小雅解釋道。

“那白家的人對你們這樁婚事是怎麽看的？”木若舟問道，如果白川的家人也和他們一樣，對這樁婚事知道的猝不及防，那他們的反應會是什麽樣的呢？

“其實……”木小雅苦笑了一下，“今天在墓地的時候，白川媽媽還問過我，是不是真的打算繼續這樁婚姻。”

“什麽意思？”沈清怡敏感的問道。

“白川媽媽說，他們雖然很希望白川能有個伴，但是并不強求。”

“……”聽了女兒的轉述，木家父母的心情更沉重了。這話表明什麽，這表明嫁給白川，白家人并沒有做出任何的勸說或者誘導，完全是他們的女兒自己願意的。

“你為什麽要和白川結婚？”沈清怡不解道，“是因為崔老師的遺願嗎？”

作為多年鄰居，沈清怡和白奶奶的關系一直不錯，自然也清楚白奶奶心中所想。以往，白奶奶和她聊起白川的未來時，沈清怡甚至還會樂觀的勸說白奶奶，說這世上總會有一個懂得欣賞白川，不計較他身上缺陷的女孩兒出現的。

但是人性總是這樣的，作為旁觀者和當事者，對待同一件事情的态度是會截然不同的。她欣賞，敬佩，那個會不計較白川的特殊而照顧白川一輩子的女孩，但是她不希望這個女孩是她的女兒。

就像電影美麗心靈裏的女主角，每個人都欣賞并佩服女主角對約翰納什的付出和包容，但是她所遭遇的苦難，卻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經歷的。

“我喜歡白川。”這是木小雅給母親的回答。

她知道，對于父母而言，沒有任何一個理由可以強過她的喜歡。為了讓父母更加相信，木小雅繼續補充道，“其實我很早的時候就喜歡白川了，你們也知道我以前最喜歡去白奶奶家找白川了。所以前幾天，白川忽然跑來這裏向我求婚，我一高興，幾乎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白川忽然向你求婚，你有沒有想過他可能是為了他奶奶。”木若舟提醒道。

“我想過，也問過他。”

“那他怎麽回答的？”

“白川說，白奶奶讓他找一個喜歡的人結婚，然後他就來找了我。”木小雅回答。

木家夫妻二人再次沉默了，白川是自閉兒，自閉兒的一大特點就是不願意與人溝通，他們不會說謊，更不會找理由為自己開脫，所以他們說出來的話，一定是他們內心最真實的感受。白川說他喜歡木小雅，那就一定是真的喜歡。

“小雅，你有沒有想過，你和白川在一起會過的很辛苦？”木若舟還是忍不住提醒道。

“是啊小雅，小川雖然是個好孩子，也很聰明，但是他始終是有自閉症的，他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表達自己的感情。你那點所謂的喜歡，可能沒過幾天就會被現實磨平。到時候，對你們兩個可能都是傷害。”沈清怡就着丈夫的話補充道。

“爸媽，這些我都想過了，但我還是想要試一試。”木小雅說道，“我是認真考慮之後才和你們說的。”

父母所謂的擔心，木小雅其實都能理解，但是作為重生過一次的人，木小雅覺得，自己和白川的結局，最終也不過是如上一世一般，自己病發去世，白川成了一個鳏夫。不，應該會更好一些才是，這一世的白川能夠避免毀容的命運，成為一個好看的鳏夫。

“那留學呢？”沈清怡又問。

“我不去了。”留學，木小雅一開始就沒打算去。

“不去了？去SG學設計，不是你一直以來的夢想嗎？”沈清怡不可置信道。

“媽，這件事情我以後再慢慢跟您解釋。”

木小雅知道自己的轉變太過突兀，接二連三的事情也讓父母難以接受。但是她卻怎麽也不能說出實情，她四年後才會爆發的遺傳性疾病，在這一刻是查不出來的。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剩下的時間用來陪伴他們。

“媽，我是真的想嫁給白川，就像當初您想嫁給爸爸一樣，你們就答應吧。”道理都将的差不多了，木小雅開始采取撒嬌策略。

“你證都領了，還需要我們答應嗎？”沈清怡沒好氣的推開女兒。

“這件事情我是做的不對，但是當時不是情況緊急嘛，而且後來我是真的忘了，對不起嘛。”木小雅不顧母親的嫌棄，沒臉沒皮的又貼了上去。

沈清怡無奈的瞅了一眼丈夫，木若舟的眼中也滿是無奈，正如妻子剛才說的那樣，女兒已經和白川領證了，他們就算反對，也改變不了女兒已婚的事實。而且，做了二十多年的老師，他們很清楚，有些事情，孩子們不自己經歷過，作為師長你教導的再多，他們依然不會聽。

但是作為父母，女兒結婚的事情，自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知道的，到底心裏不是滋味：“這件事情，我和你媽還要再考慮一下。”

“那你們還要考慮多久嘛？”木小雅問。

“考慮好了，自然會告訴你。”說完，木若舟冷漠的起身離開。

沈清怡見丈夫離開，留給女兒一個自求多福的表情後，也跟着行動一致的離開了。

對着空空的書房，木小雅默默的撓了撓額頭，撓着撓着忽然噗呲一聲笑了出來。她的這對父母啊，做了一輩子的教師，最是通情達理，從來就沒有強制要求孩子必須做某件事情或者不能做某件事情的念頭。他們的心裏只有她願不願意，想不想這一個評判标準而已。

他們想了一晚上，問了她這麽多問題，但是全程卻沒有一句是強制要求她離開白川的，而只是在一遍一遍的分析着其中的利弊，問她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其實仔細想一想，上一世那二十六年，除了活的時間短了一些，沒有好好談一場戀愛，沒有多多陪着父母外，木小雅覺得她那一生其實已經很幸福了。

一陣晚風從窗外吹來，吹的桌案上的宣紙嘩嘩作響，木小雅用鎮紙把自家老爸的寶貝宣紙壓好，又去窗邊把窗戶關上。書房的窗戶，正對着隔壁白奶奶家的院子，如今白奶奶不在了，院子裏黑漆漆的沒有一點燈火，顯的分外空寂，也讓木小雅的心空落落的忽然難受起來。

如果四年後自己離開了，爸媽看着自己的卧室，也會像自己現在看着白奶奶的院子一樣嗎？

或者，應該會更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