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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夢松由小厮帶着走進燕兒姑娘的房裏,她穿着素雅,正在撥弄琴弦,薛夢松還未走到門前,在走廊就聽到房裏傳來的輕快卻柔和的琴聲。

小厮輕輕推開門,薛夢松緩步走進屋內。

燕兒只不過是向他微微颔首,而後繼續彈琴,薛夢松也沒有說什麽,自己坐到一旁,到了一杯茶。

曲畢,燕兒這才從琴後走到桌子邊。

她拿起茶壺,親自為他沏了一杯茶,她端着茶笑眼盈盈地問“公子是第一次來?”

薛夢松點點頭,展扇扇開桌邊熏香的煙霧,他嘴角微微上揚“是。”

燕兒笑了一聲,起身去将香爐拿到床邊,還拿了個竹簽挑斷了熏香的煙頭,她扭着腰走回桌邊,問道“公子這樣好些了嗎?”

薛夢松輕咳一聲,點點頭。

燕兒在他面前坐下,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道“公子身着不凡,方才進屋時腳步輕悄,武功也不錯。聽公子口音,大概是京城人?是來閩江公辦?”

她簡單的幾句話就将薛夢松猜了個大概,薛夢松清了清嗓子,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姑娘好眼力。”

燕兒嘆了一聲,換了個語氣解釋道“做我們這一行的,就是要在最短的時間裏判斷是一個人的身份,看你能在他身上獲得多少錢財。”

她又看了一眼他腰間的翠玉,問道“那燕兒鬥膽一猜,公子今日前來是為了呂懷遠?”

她如此直接地挑明薛夢松的來意,讓他倒有些措手不及,他眼神躲閃,看向牆上的挂畫,故作淡定地說“姑娘這畫是你畫的?”

燕兒回身看了一眼,他扇子指着的畫作,她笑着回他“不是,這副呀,就是呂懷遠送的。”

薛夢松細細一看,确實角落裏還有呂懷遠的題字,堂堂一個二品大員,要是讓人知道他的畫作挂在閩江一個歌妓的房裏,那可真是熱鬧了。

他嗤笑一聲,眼中滿是輕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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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兒見他的神情,心中有些不适,她再一次将話題轉回呂懷遠身上“如果公子是為了呂懷遠來的話,燕兒只是一介歌妓,無心談論朝堂政事,公子還是請回吧。”

燕兒的幾句話,和她看向呂懷遠畫作時的神情,讓薛夢松覺得這個女子和呂懷遠的關系或許沒那麽簡單。

他剛要說話,燕兒又一次打斷他,她再一次坐回琴桌後,邊撥弄琴弦邊說“我看公子的模樣,不懂音律,也并不認同燕兒,那還是勿要破費錢財,請回吧。”

她如此直接地下達了逐客令,這讓薛夢松的臉色一時間有點挂不住,他花了大價錢來這種地方可不是為了來受氣的。

他以為像她們這樣的女人都會同門口的舞女一般,如蒼蠅般圍着嫖、客,沒想到這買賣還有趕客一說。

薛夢松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他冷笑,語氣中盡是嘲諷之意“怎麽,你這是以清高之姿來攬客?”

燕兒聽到這話,氣得手都發抖,她的指尖稍一用力就勾斷了一根琴弦。

她起身,朝他半蹲行了個禮,鄭重道“既然是買賣,當然有拒絕的道理。燕兒賣藝不賣身,還請公子自重。”

說完這句,她看了一眼身後的畫作,淡淡道“就算是娼、妓難道就可以任人侮辱?”

她低頭垂眉,嘆道“如若有別的出路,誰願如此。”

燕兒說這句話的語氣低沉悲涼,說罷,她又擡頭看了一眼呂懷遠送給自己的綠竹。這樣一幅頗附文雅的畫作挂在她的房間,每日面對着心懷不軌的油膩男人,确實有些怪異。

她轉身,指着薛夢松厲聲道“我告訴你,別以為自持身份高貴就可以任意踐踏別人的尊嚴,我以為,有些混吃等死的所謂侯爵還比不上這些娼、妓。”

她挑眉,彎腰摸着自己的琴弦,道“你以為現在的娼、妓都只憑一張漂亮的臉蛋嗎?”

燕兒咄咄逼人的話一句接着一句,似乎是在表達對薛夢松的不滿,其實更像是在表達她對于出身的憤慨。

在她眼裏,出賣肉、體的遠比那些躺在家中等着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大胖高官要高貴得多。

薛夢松對于她的話并不在意,想着不過是一套強詞奪理的說辭罷了,他以為所謂尊嚴,都是自己給自己的,她們要如此作踐自己,又為何要來怪他人的輕看。

不過,他并沒有将這些想法說出來,倒是眼前人那副清高得不可一世的樣子,和那喜歡在大殿上故作高深的呂懷遠有得一比。

這麽一想,他好像理解了,呂懷遠為何會對于這個女子念念不忘了。

說到底,他喜歡并不是她絕佳的容貌和優美的琴聲,不過是顧影自憐的哀嘆罷了。

就在兩人争執不下之際,門外樓下大堂傳來幾聲打鬥的聲音,燕兒皺眉看向門外。

童黛以前只在影視劇裏看過所謂青樓的模樣,她也是第一次到這地方,她對于其中既有憤怒也有好奇。

門口的舞女,摟着她的腰肢,時不時還用手拂過她的臀部,讓她有些不适,她稍稍轉了轉身子,道“剛才那位公子呢?”

舞女微微一怔,問道“什麽公子?我這一天來往商客以百人計……”

童黛擺擺手,有些不耐煩地說“就是方才進來的,穿着棗紅色長袍,還帶着一個兇神惡煞的小厮的公子阿。”

薛夢松出手闊綽,且樣貌不凡,還有身後跟随的高遠連佩刀的柄上都鑲着珠寶,給她留下了極深的印象。

她松開童黛,滿目笑意地問道“我知道了,你也是來找燕兒姑娘的?”

童黛雖然不知道她說的是誰,但是她相信以薛夢松的出手,肯定是走到哪裏都會讓人難以忘懷的存在,所以她點了點頭。

舞女喜滋滋地擡起手,在她面前放平道“那……公子也知道,燕兒姑娘如此受歡迎,包場費肯定……”

她還沒說完,童黛就會意從腰間的錢袋裏掏出銀兩,看到她的兩指探進鼓鼓嬢嬢的錢袋,舞女的嘴角上揚幅度更大了。

她算着一會呂懷遠來了,還可以再敲他一筆,這樣一來燕兒一天攬來的客都抵得上所有姑娘了。

舞女暗嘆這個女人真是厲害,樓裏的姐妹為了接客,使出了渾身解數,有的甚至練出了鯉魚吸水的功夫,可攬來的客人質量卻抵不上燕兒的零頭。

就在舞女滿懷期待的時候,童黛從錢袋裏掏出兩錠銀子放在她的掌心,舞女搖搖頭對于她的出價并不滿意。

她又從錢袋中掏出了兩錠銀子,舞女皺眉頗為嫌棄地看着掌心中寒酸的四錠銀子。頭一次來此的童黛也不懂其中規矩,她只知道自己掏出的這四錠銀子足夠買下城門口的一個茶攤了。

舞女撇嘴,她又上下打量了童黛一番,光是她腰間的那塊翠玉就價值不菲。

可她的出手和身價實在不符,像她這樣的客人,舞女也不是沒見過。

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摳到極致還事多的有錢人,還有一種是打腫臉充胖子,帶着一身假貨來诓騙,最後欠了一屁股嫖、債的江湖騙子。

不管是哪一種客人,在青樓都是不受歡迎的。

更何況像童黛這樣年輕俊美的公子,後者的可能性更大,一想到這裏,舞女的臉色開始顯露出鄙夷的神色。

她略帶嘲諷地揶揄道“啧,我當是什麽貴客,原來是一個混吃騙喝的小白臉。想看燕兒姑娘,真是癡心妄想。”

說着,舞女将四錠銀子放回到了童黛的錢袋裏,她拍了拍她的錢袋道“我看呀,公子還是拿着這些錢好好去娶一房妻子,這樣來得劃算。”

童黛穿到了書裏以後,雖然薛夢松嘴上不饒人,可處處都讓着她,幾乎是要把她寵上天了,再加上大将軍之女的身份加持,旁人都得高看她一眼,她還未受得過如此的委屈。

恰逢臨近中午時分,樓裏的客人衆人,他們被舞女的呼喊吸引了目光,紛紛駐足觀望。

童黛此刻站在大廳中央羞憤難當,她腦袋一熱,從腰間拔出佩劍,直接抵在她的脖頸上,厲聲問道“怎麽樣,現在夠見燕兒了嗎?”

舞女一見長劍,吓得腿都軟了,幾個小厮也拔刀立在身側,怒眼看向童黛。

身後的岚煙預感大事不妙,腦海裏想着要是出了事,如何應付。

因為幾人的拔刀,讓樓裏原本其樂融融的氛圍變得劍拔弩張起來,沒有了歡笑,只有冷冷的風略過刀鋒的淩冽。

舞女知道打鬥起來對淑景閣的生意不利,于是采取了懷柔政策,她軟下語氣,對童黛抱歉地說道“小女有眼不識泰山,還望公子見諒。”

她看到童黛眼神裏的愠怒,繼續說道“燕兒姑娘現在正在接客,我請公子到樓上包間等候。”

說着她朝身邊的小厮擺了擺手,小厮猶豫着還是收起了長刀,童黛見狀,也收起自己佩劍,同舞女走上了二樓。

原本站在二樓包間外的高遠,站在角落裏看着她們走上樓,他一眼就認出了自家夫人。

他也不顧得侯爺先前的吩咐,直直闖入包間。

“高遠……”

薛夢松的責難被高遠打斷,他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薛夢松先是嘆氣,然後浮現出一絲笑意。

他對高遠吩咐道“看好她就是了。”

燕兒看到薛夢松眼裏的冷厲化為柔和,這樣的轉變就在一瞬間,他嘴角難掩的笑意,讓他看起來溫和了不少。

她似乎是猜到了什麽,她想着能讓一個男人如此記挂的女人,該是何等的幸運。想到這裏,她又回身,望了一眼畫上的翠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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