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餐館裏

初依和喬宴的媽媽坐的并排,對面放着幾個購物袋。

“這家的山藥好吃。”喬宴的媽媽說,“你愛吃山藥嗎?”

“愛吃。”

“愛吃……”

異口同聲,一句是初依,一句是喬宴的媽媽,她已經知道初依會這麽回答。

倆人都笑,喬宴的媽媽說,“那我來點菜,這家的菜不錯,就是平時沒辦法自己來。”

初依說,“一個人吃飯有時候就是不方便,不過我們家那邊,餐館裏都是熟人,自己去吃飯都會變成人越來越多,然後不夠吃。”

喬宴的媽媽點點頭,她和初依逛街一下午,能聊的都聊的差不多,知道初依家的大致情況。聽到初依說這個,她翻了一下菜單,說,“從小長大的地方,都是老街坊,大家彼此認識,有好處,也有不好的地方。”

初依捧着茶杯,抿了一口,想到她姐姐的事情,沒出事以前,走到什麽地方看到有人看她,說她,她都心裏很坦然,知道人家一定說,“那就是形意武校的初依。”

但現在,她卻怕見到人說她,因為她怕別人說的是,“那就是初依,就是她姐的事情。”

想到這裏,她說,“只要一家人好好的,平平安安,在什麽地方住,都是好地方。”

“對。”喬宴媽媽叫了人來點菜,然後和她說,“你都不知道,喬宴才被警校開除的那年,跑出去不在家,我天天睡不着覺。”

初依差點一口茶噴出來。

那家夥,上過警校?

這絕對是開玩笑,那人身上的有錢人家寶貝蛋“貴氣”,可憐的警校壓不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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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靜靜地,穩着自己。

她們這種練家子,遇事講冷靜,強敵在側,臨淵大事,更要冷靜。

聽八卦大事件,也同樣适用。

她穩穩地,又抿了口茶,說,“他現在挺懂事的,你有什麽話,應該告訴她。”

喬宴媽媽輕輕嘆了口氣,“這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你看有那麽多夫妻,為了雞毛蒜皮的事情吵架,為什麽不溝通呢?”她看着初依,神情像長輩,也像朋友,“要合适的時機,有些話才能說出來。”

她轉開視線,繼續看着菜單說,“那時候他并不想和我說,他從小都比較有主見,我也沒太管過他。當時……我也不知道該怎麽和他說。因為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決定是不是就一定是對的,或者我覺得對,是不是他想要的。”

初依很詫異,這種父母,她們九街十六巷沒有。

她想多打聽幾句喬宴哪一年離開的警校,又覺得不合适,這事應該問喬宴自己。

就說,“他現在和周策一起,弄那個借貸公司,都挺好的。公司雖然有點艱難,但是也沒有不安全的地方,你可以放心他。”

“誰知道他能幹幾天。”喬宴的媽媽把菜單又拉到初依面前,手指點着說,“……這幾個菜好,等明天咱們再來吃這幾個。”

初依:“……”

*******

初依回去,輾轉反側。

沒想到,喬宴以前幹過警校。

他哪點像……

她翻了個身,用臉壓着手,想到那一晚,她提着西瓜刀遇上他,和他一起的幾個人。

她一下坐了起來。體制內的人,身上有相同的氣質。

所以那天,她和那幾個女人,都不約而同,以為來的是警察。

警察不穿警服,也能令人感覺出。

她掀開被子跳下床,走過去,踩亮了燈。

拿出喬宴的相冊來。

又翻了一遍,有他打籃球的照片,春游的照片,小學班裏開聯歡會的照片,可是沒有,任何一張可以挂鈎警校的……

她的心裏開始不安。

第二天,喬宴的媽媽起床,發現初依竟然精神很萎靡。

“你是不是換地方沒睡好?”

初依搖頭,她一晚不睡都沒關系,但一晚不睡,要分析事情,腦細胞貧瘠,可愁死她了。

“沒事,去洗臉,阿姨帶你上街去,轉轉,晚上累了就回來睡的好。”

初依飄着去刷牙,視線掃到昨天買的衣服,喬宴的媽媽還沒收拾呢,今天又要買。

倆人早飯都得外頭去吃。

初依有了心事,只覺心神不寧,想問問喬宴,也覺得還是得見面問。

一念至此,她拿着牙刷去找自己的手機,拿出來一看,發現有未接,她昨天按了靜音。

按開來,看到喬宴發來的短信

“??????”

初依笑,把手機放在桌上,去漱口,洗臉。

喬宴的媽媽換了衣服出來。

“今天給你買一條裙子吧?”她自己穿着條半長的裙子。又問,“你為什麽不穿裙子,有特殊的原因嗎?”

初依在臉上揉着抹臉油,想了想,說,“我14歲那年,第一次來月經那天,正好穿的裙子,結果……很不好。後來穿裙子就倒黴。”

喬宴的媽媽正在整理出門的包,很多女孩初潮都出過意外,很不在意地說,“那也沒什麽呀,你小時候不穿裙子嗎?怎麽能這樣算是不是倒黴。”

初依悶悶地梳了頭,綁起來,把洗手間面盆周圍掉的幾根頭發撿起來,收拾幹淨了,走出來說,“那天,是我第一次穿裙子,小時候為了跑跳方便,我都穿短褲。”

喬宴的媽媽,怔了幾秒,看着她身上的睡衣,覺得已經可以想象她小時候的樣子。

她轉身微微笑着說,“那也沒什麽,可過去的事情就過去了,穿裙子就會倒黴,那只是你的心理陰影。”

初依站着,想了一會說,“嗯,應該是吧,全班的人都提前上了一堂生理衛生課,還是活教材!”

她說完黯然地回屋去換衣服了。

進門口幾秒,又走出來說,“其實這都不算,最糟糕的是,我師兄弟多,他們跑到我們班,威脅我同學,大家都不許笑我,還有別的班!”

喬宴的媽媽忍着,同情又好笑。

初依都不想回憶那一天,回去換衣服了,留下一句,“第二次我穿裙子,是去談我結婚的事情,然後我姐就出事了。”

喬宴的媽媽,收起了笑容。

倆人昨天想哪兒說哪兒,這事也說了。

再次下樓的時候,喬宴的媽媽就沒有再提要初依買裙子的事情。

初依拿着手機,給喬宴打了幾次,“他沒開機。”

“他不是給你發酒店的照片了,你打到酒店問問。”

初依說,“不用了。他不想開機,大概就是不想別人找他。”她總覺得喬宴有點神秘。

手臂裏挽着他媽,還覺得他神秘。

她裝起電話,左右看看,問喬宴的媽媽,“你需要買生活用品嗎?要不咱們去超市,你家裏缺不缺衛生紙那些,我有勁,正好給你買一些。你一個人拿這些不方便。”一想又說,“還有米面油,都挺沉的。我幫你多買點。”

喬宴的媽媽拍了拍她的手,很不忍心地說,“……那些我現在都網購。”

初依:“……”

昨天的雨水,已經被風幹,商店都被洗的幹幹淨淨。

初依陪着喬宴的媽媽又逛街,看她試衣服,給意見,是不是好看。喬宴的媽媽這個年齡,還沒有身材開始走樣的趨勢。

也屬于基因不錯。

初依覺得喬宴像他媽媽多。

就是不知道他爸爸什麽樣,喬宴家裏書很多,都是她平時不會看的那些。

下午,她們逛了一天,決定去昨天吃飯的那家餐館。

站在路邊等出租車。

喬宴家沒車,大概因為喬宴常年不在家,而他媽媽也不開車的緣故。

初依說,“咱們明天還出來逛嗎?”

“你想逛咱們就再來。”喬宴媽媽說。看着初依身上的運動衣,兒子想自己幫他打扮女朋友的任務,看樣子完成不了了。

初依說,“我是想,咱們不如一會買點東西,明天早餐可以在家裏吃。”她和喬宴媽媽什麽都好,就是吃飯買單的時候,喬宴媽媽總不讓她付錢,她心裏不踏實。

喬宴媽媽知道她想什麽,動了動她的衣領說,“明天還是來吧,給你買件衣服,配今天的圍巾,下個月要聖誕節了。”

初依說,“聖誕我們公司有賬期,要周圍要賬,喬宴大概不能回來看你了。”

喬宴的媽媽看着她笑,而後說,“我的意思,到時候你穿漂亮一點,讓喬宴帶你去玩,照相也好看。”

初依笑,還沒說話。

一輛出租車在她們身邊停下,車窗開着,後座的人探頭出來,對她們說,“兩位美女,逛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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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依看去,快要日落,遠處天一片豔紅,車裏面坐的人,風華正茂,笑容燦然灼目。她又驚又喜,喊道,“你怎麽回來的這麽快?”

喬宴拉開車門下車,轉身付錢。

她又追過去問,“還有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她語氣又急又快,在喬宴身後,就差高興地跺腳了。

喬宴轉身,攬着她上臺階。

初依說,“我們正要去吃飯,你還沒說,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

喬宴低頭,着看她笑,說,“我從機場直接過來的。”

“那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初依又晃着他問。

喬宴的媽媽一直看着初依,自家東西被人這樣喜形于色的喜歡,她也高興。轉身說,“你來的正好,幫我們提東西。咱們再逛一會。”

喬宴接過初依手裏的購物袋,順手牽上初依的手,走過去。

迎面就是櫥窗裏的大玻璃,初依對上,眼睛直了。

身邊的喬宴風度翩翩,白色,紅色的紙袋拎在手裏,西裝很窄,顯得他很時髦的感覺,像給那些雜志拍的硬照。而他旁邊的她,就襯得穿着土氣。

她很氣惱地推了喬宴一下,不讓他拉手。

喬宴拉的很緊,她沒甩開。

喬宴說,“生氣啦,我已經盡快回來了。”

初依的好奇心回來,又問,“那你怎麽找到我們的,你怎麽知道我們在這兒?這麽有緣,你不驚喜嗎?”

喬宴心想,原來是這樣。

你覺得很驚喜呀?那電話裏開的定位,這麽快就被忘了。

他側頭笑,神色一凜,看着初依頭頂說,“別動!”

初依渾身緊張,頓時不敢動,“是不是蟲子?”初依努力感受頭頂的動靜。

“嗯。”喬宴靠近她,“別動。”

初依看他如臨大敵,渾身繃着問,“什麽蟲,大不大,蜘蛛嗎?”

喬宴靠近,她聞到他身上的味道,西裝布料的那種味道,還有點說不清的什麽……藍色細條紋的襯衫文雅別致,松着兩顆紐扣,卻令她覺得高高在上,她身邊的男性,沒人會這樣穿,細節上,精益求精。

微微走神的瞬間,額頭一軟,卻是被親了一下。

喬宴按着她的頭頂,清亮地笑,“小傻妞,又被騙了。”

原來根本沒蟲。

初依擡手要打他!

卻被喬宴一把摟進懷裏,緊緊地圈着,他親着她的額頭說,“我想你了,一刻也停不了。周策這次回去要氣死了……”他說完笑,像做了壞事的大孩子。

初依的心,一下被掀了起來。

他那麽開心,笑聲入心入肺,好像照亮了全世界。

她呆呆地忘了動。

看到前面的玻璃裏,她被他抱着,剛剛她覺得難看的自己,被他摟在懷裏,很寵愛的抱着,她忽然覺得自己變得洋氣好看了。

頭靠在他的頸窩,聽到他低沉的聲音,說着想自己。

她竟然熱血沸騰,又虛榮興奮。

她甚至,跨階層,跨性別的陡然明白了,男人開頂級跑車的所圖,絕對不會是僅僅為了速度快。

她木木地站着。

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竟然好像,好像從來都沒有戀愛過一樣。

這些東西,這些感覺。

她竟然不可思議地,全都沒有經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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