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重生悔過文中的老實人

林家就兩兄弟,在林老實結婚之後就分了家。

按照農村的習俗,老人一般在長子家養老,所以家裏的財産,也就是老房子,一般歸老大。至于老二,父母通常會在村裏另尋一處地給他建房子。

林家也是這樣,林父前幾年過世了,林母跟着大兒子生活。林老實要結婚的時候,在林家老宅幾十米遠的地方,另外蓋了三間瓦房。磚牆青瓦房在一堆茅草屋中格外氣派,這也是當初何家肯把何春麗嫁給林老實的重要原因之一。

林建義把林老實送到房子門口,看到門口上挂的鎖,撓了撓頭,憨厚地笑了:“我忘記問媽拿鑰匙了,你等會兒,我叫她。”

說罷,他兩手圈成喇叭狀,朝着自家門口喊了兩聲。

很快,林母拿着鑰匙激動地跑了過來,拉着林老實上下打量了一番,看到他拄着的拐杖,眼眶頓時紅了:“阿實受苦了,人回來就好!”

天知道,她聽說小兒子受了傷,有多擔心。自從何春麗走後,她天天晚上都睡不着,好在,後面發電報來說,人已經沒事了,她這才放心了。

“沒事了,媽,咱們進去吧!”林老實對林母說。

林母一拍腦門:“對,進屋說,進屋說,外面曬,對了,春麗呢,怎麽沒跟你們一起?”

她剛問完這句話,拖拉機突突突的聲音從村口傳來,沒過兩分鐘就停在了他們面前。胡安坐在車頭上,朝三人招了招手:“三嬸,阿實回來啦!!對了,剛才我在路上看到了春麗,就順路把她給捎回來了!”

他的話語剛落,何春麗就拿着小包,從拖拉機上爬了下來,拍了拍裙子上的灰塵。

林母瞧了,忙笑眯眯地說:“謝謝小安了,進來坐坐!”

胡安擺了擺手,笑嘻嘻地說:“三嬸客氣啥呢,都是鄰居,我還要去村裏還拖拉機,先走了。”

說完,開着拖拉機雄赳赳地走了。沒走多遠,幾個捉泥鳅的孩子從田裏跳了上來,攔到路中央,要搭車。

胡安讓他們上來,還從口袋裏掏出一把糖撒給幾個孩子,然後一揮手,神氣地把拖拉機開走了。

林母見了,直搖頭,嘆道:“小安多好的孩子啊,可惜,爹娘走得早,也沒人管他,終身大事就這麽蹉跎了,哎,也是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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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安長得不錯,又會開拖拉機,按理來說,應該很好娶媳婦兒才對,但他父母早逝,從小就是個孤兒,吃了上頓沒下頓,本人也沒什麽計劃,包産到戶之後,每次收了糧,他就把糧食拿到鎮上去賣了下館子之類的,大手大腳的,一年的口糧,不到半年就被他霍霍光了。上半年過得像神仙,下半年過得像叫花子。

花錢大手大腳,手裏留不住錢,房子破破爛爛的,也拿不出彩禮,誰家願意把女兒嫁給他受苦。所以胡安都25歲了,還是光棍一條,惹得一些熱心的嬸子很是同情他。

林老實看了一眼林母,心說,你要是知道,他會撬你兒子的牆角,給你兒子戴一頂綠油油的帽子,恐怕你就不會心疼了。

不過這一打照面,他倒是大致能理解一貧如洗的胡安怎麽能把何春麗給哄走了。

胡安長得不錯,嘴巴又甜,還大方,雖然是吃了上頓沒下頓,但有錢的時候他舍得花啊。這種舍得很容易哄女人開心,不然後世怎麽會有“賺一百塊願意給你花一百塊和賺一千塊只肯給你一百塊花”這樣荒謬的選擇題呢!

這說明,很多女人就還是吃這一套。原主不善言辭,花花腸子少,嘴巴沒胡安那麽會說,可能在沒錢的時候花錢也沒那麽大方,能不管不顧把所有的錢都拿出來讨老婆歡心。跟胡安正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至于他身上的厚道、仗義、正直、有責任感,在一個虛榮不能吃苦的女人面前,一文不值。

“阿實,想啥呢,走了,進屋去。”林母拉着他的手,打斷了他的思考。

林母扶着林老實進屋去了,林建義把自行車推進了院子裏。因為見到林老實太過高興,母子倆完全忘了後來還有個何春麗。

在鎮上的時候,何春麗本來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家又被婆婆和丈夫忽視,她心裏更不舒服了,冷哼一聲,大步越過林老實母子,進了屋,一頭紮進卧室裏不出來。

林母愣了一下,轉過身看兒子:“阿實,春麗這是怎麽啦?是你在外面惹她生氣了?”

林老實一臉疑惑:“沒有啊,可能是火車上睡得不舒服,太累了吧,咱們就別打擾她了。媽,走,去看看我給你帶什麽回來了。”

林母的注意力很快就被林老實給轉移走了。

何春麗在屋子裏聽到這對話,氣得都快冒煙了。她努力告訴自己,林老實就這樣的性格,永遠是做得比說得多,他要是知冷知熱,體貼入微,自己當初就不會跟胡安走了。

生了會悶氣,她自動調節好了心情,跟林老實一起去林建義家吃飯。

今天林家的晚飯豐盛得能跟過年相比,桌子上炖了一只老母雞,一條紅燒魚,一盤五花肉炒青椒,一疊鹵花生,一份涼拌黃瓜,一個清炒絲瓜。

林大嫂熱情地招呼林老實坐下吃飯。

三個女人和兩個孩子先吃完,孩子出去玩了,林母就和兩個兒媳婦在一旁說話。

林建義跟林老實慢慢喝酒,酒過三巡。林建義看了一眼林老實的腿,問道:“阿實,你這是傷退吧,有沒有給你安置工作?”

林老實抿了一口酒:“安排了,不過被我給拒絕了。我有手有腳,還有一把力氣,就別給國、家添麻煩了。”

林建義有點遺憾:“那可是正式工作。”農村人誰家裏有個吃公糧的,那頭都要擡得高一些。

林老實笑着說:“可我文化水平低,除了賣力氣,什麽都不會,外行就不要去摻和內行的事了。能平平安安地回到家鄉,看到你們就挺好。”

林母在旁邊聽了,一個勁兒地點頭說:“阿實說得對,人平安就好,工作什麽的都不重要,現在政、策好了,只要人勤快肯幹,總不至于餓肚子!”

旁邊的何春麗聽到這句話,不由暗暗翻了個白眼。真是短視,種地的農民和城裏吃公糧的幹部能比嗎?而且像林老實這樣立過功,因傷留下殘疾的退伍軍人,國家會優待他,家屬的工作也能幫着解決了。

如果她不是知道林老實回老家後會闖出一番大事業,比當個普普通通領死工資的小幹部強多了,她鐵定會阻止林老實回農村。

林建義瞧母親都這麽說了,他也不好再多說,轉而問林老實:“那阿實打算接下來做什麽?”

林老實說:“我的戶口也跟着拿回來了,村裏會分地給我,種地吧。”

林建義也只是個普通的農民,雖然一直覺得兄弟比自己能幹,可都回了鄉下,不種地能幹什麽?

“嗯,也行,你都好多年沒種地了,有需要幫忙的喊一聲。”林建義端起酒杯跟林老實碰了一下。

林老實點頭:“嗯,我現在就有很多問題要問你,水稻已經收割了,什麽時候種小麥比較好?”

“霜降左右,在這之前要先翻地松土……”

全家團圓,兄弟倆喝到晚上九點多才散。

林老實打着手電筒跟何春麗回家。鄉下一入夜,到處一片漆黑,收割了稻谷的水田裏,蛙鳴聲陣陣,有調皮的孩子打着手電筒在田間捉鳝魚,寧靜、安詳。

可何春麗完全不能欣賞這種夜景。她腦子裏都是剛才林老實說要種地的事,兄弟倆還在桌子上讨論了半天種地的事,瞧那樣子,不像是開玩笑。

可種什麽地啊,八、九十年代,遍地黃金,這時候随便進城擺個小攤都比在家種地強。

她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走到家門口的時候終于按捺不住問林老實:“你真的要種地啊?”

林老實推開了門:“我是農民,不種地做什麽?

“咱們進城擺攤賺錢啊,這次我去D市,那邊好多擺小攤賣東西的,吃的、玩的、衣服什麽的都有。”越說越來勁,何春麗把心裏打好的腹稿一股腦兒地說了出來,“我還聽人說,南方沿海的工廠裏面,衣服很便宜,運到省城,一倒手就能賺一倍的利潤。咱們也湊點錢,去南方工廠進貨回來開個服裝店吧!”

何春麗覺得自己好歹比現在的人多活了二十年,見識過後世花樣繁多的衣服,至少審美在線,開服裝店肯定穩賺不賠。至于其他賺錢的門路,她雖然見過,模糊聽說過,但沒技術也不知道具體怎麽運營,不保險。想來想去還是賣衣服比較穩妥。

林老實瞥了她一眼,毫不猶豫地否決了:“你這種行為是投機倒把!”

“迂腐,現在多少人擺攤開店啊,不都平平安安的!”何春麗氣結,自己這麽好的一條生財之道,他都不知道抓住,開店做生意怎麽也比回家種地強啊。

林老實義正言辭地說:“別人是別人,我是我,總之,我是絕不會做投機倒把這種事!”

放着錢不賺,非要回家種地,腦子有坑,何春麗氣得再也不想搭理林老實。這個遍地淘金的年代,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就林老實這樣,能發財才怪了。

何春麗不禁懷疑,會不會是她前世搞錯了?就林老實這迂腐、膽小又耿直過頭的性格,真能幹出一番大事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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