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被保姆拐走的孩子

十一月末, 滿地枯黃, 秋風蕭瑟,帶着陣陣寒意灌入脖子裏,冷的人發抖, 尤其是江河邊,風比城裏更大, 打在臉上難受極了,來的人就更少了。

蜿蜒曲折的長河邊很難看到一個人,林大明裹緊了身上帶絨的皮夾克, 兩只手湊到嘴邊,哈了口氣,懊惱地跺了跺腳, 早知道這麽冷他就晚點來的。哎,梁愛華這女人腦子裏不知道在想什麽,非要約在這破地方, 城裏随便找個商場見面不是很好嗎?

又等了大約二十來分鐘, 時針邁向下午一點了, 林大明才看到一個灰撲撲的影子從橋邊過來。

梁愛華可比他打扮得暖和多了, 從頭到尾都武裝得密不透風,外面罩着一件灰色的長款羽絨服,差不多到腳踝,羽絨服的帽子拉了起來蓋住頭,脖子上圍了一條同色系的圍巾,臉上戴着同樣灰撲撲的口罩。一身的暗色打扮, 似乎跟灰蒙蒙的天融為了一體。

辨認出是她,林大明立即迎上前,讨好地看着她,語帶谄媚:“愛華,你來了!”

說話時目光有意無意地往梁愛華的挎包上瞄。

梁愛華像是沒察覺到他的視線,仰頭望着荒涼、灰暗的落秋山,目光中帶着幾分追憶:“還記得嗎?我們倆第一次見面也是在山腳下。”

她去走親戚,然後在山腳下碰到了一個長相清秀、結實有力的年輕人。那時候她以為找到了自己終身的幸福,結果卻是她這輩子的苦難的源頭。

林大明才沒心思跟她追憶往昔呢,他想到都是挎包裏的錢。不過嘛,看在今天能拿到錢的份上,他附和地哄道:“可不是,想當年咱們……哎,都是陰差陽錯,愛華,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不會辜負你。”

這種毫無誠意的忏悔對梁愛華來說,無異于鱷魚的眼淚。

她沒看林大明,因為她怕洩露自己眼底深處深刻的恨意。掐了掐藏在羽絨服口袋裏的手心,竭力讓自己忍住,梁愛華對林大明說:“走吧,陪我爬一次山。我們的緣分始于爬山,也結束于爬山吧,記住你說過的話,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愛華,你還不信我嗎?我一定說到做到,你放一百二十個心。”林大明在背後絮絮叨叨地保證道。

梁愛華沒搭理他,率先往山上爬去。落秋山不高,海拔三百多米,不過因為山路崎岖,爬上去還是費了不少勁,因為是工作日兼天氣比較冷,落秋山上也沒什麽特別的風景的緣故,一路走上去,一個人都碰到。

梁愛華很滿意,等氣喘籲籲地爬到山上,放目遠眺,望着下山下灰蒙蒙的原野和原處模模糊糊的城市,她就更滿意了。秋冬多霧,今天正好天氣不好,哪怕是中午,河邊也彌漫着一股薄薄的霧氣,能見度不高。

四周荒涼沒有人煙,能見度低,沒有監控,也沒有人,還有比這更合适的地方?

她取下口罩透了一口氣,緊繃的臉上浮現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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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大明上氣不接下氣地爬上山,看着梁愛華的背影,撇了撇嘴,真是找不到事做,大冬天的跑出來爬山。有這閑心還不如躲在空調房裏打麻将。

聽到背後傳來的腳步聲,梁愛華沒回頭,只是說:“走吧,下了山,咱們就分道揚镳,老死不相往來了!”

“诶,愛華,別這麽絕情嘛!”林大明嘀咕了一句,想說什麽,但梁愛華已經快速地下了山,他只好邁着沉重的腳步,跟了上去。

下山比上山輕松多了,速度也快了許多,但走到山下,林大明還是累得滿頭大汗,氣息不穩,原因無他,因為梁愛華走得太快了,一刻都沒停歇。為了拿到錢,他也只好趕緊跟上去。

走到山下,到了一處被蒼翠柏樹擋住的地方,梁愛華停下腳步,打開挎包,從裏面拿出一張衛生紙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然後将紙塞入了衣服口袋,再從包裏拿出一瓶礦泉水。

爬了一個多小時的山,林大明這會兒喉嚨都在冒煙,看見梁愛華帶了水,他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追了過去,渴求地看着水。

梁愛華正要擰開塑料瓶,掀起眼皮時就對上林大明渴求的目光。她挑起眉,揚了揚手裏的礦泉水:“口渴了?”

林大明嘿嘿笑了笑,用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還好,還好,你先喝,喝了有剩的給我喝兩口就行了。”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有錢都買不到水,他也就不嫌棄梁愛華喝過了。

梁愛華蹙眉嫌惡地看了他兩眼,最後把礦泉水瓶抛給了他:“我不想喝了,你自己喝吧。”

“這怎麽好意思。”林大明嘴上說着不好意思,手上卻不客氣地接過了瓶子,摸了摸瓶蓋,還沒擰開,他放心了,手上一個用力,擰開了瓶蓋,仰頭咕嚕咕嚕喝了大半瓶水,解了渴,把瓶子重新蓋上,然後問梁愛華,“你要喝嗎?”

親眼看到他喝了大半瓶水,梁愛華緊繃的臉再也控制不住,緩緩往外扯開,嘴角揚起詭異的笑容,一雙黑溜溜的眼珠子帶着瘆人的光看着林大明。

林大明被她看得很不自在,咂了咂嘴,将礦泉水瓶往她那邊遞了遞:“我看你出了不少汗,喝點吧?”

“不用,這是我為你特意準備的水,好喝嗎?”梁愛華語氣裏帶着一股讓人毛骨悚然的感覺。

林大明預感不妙,咽了咽口水,縮回了手,催促梁愛華:“錢呢,快給我,以後我就再也不來找你了。”

“你說這個嗎?”梁愛華從包裏拿出厚厚一疊紅色的鈔票。

林大明欣喜若狂,伸出手想去接,快碰到錢時,他嗖地一下縮回了手,怒瞪着梁愛華:“你搞什麽啊,耍我啊,拿私人的錢來哄我!”

梁愛華譏诮地看着他:“我沒哄你啊,我這是為你着想,以後你就只用得上這種錢了!”

安靜無人的山下,灰蒙蒙的天氣,再配上她這番古怪的話,林大明身上的雞皮疙瘩都冒了出來。他皺眉:“你又發什麽神經,快點給我錢,給了我就走,以後再也不去找你了。”

“放心,我會燒給你的,你不是喜歡錢嗎?以後去了陰間我多給你燒點!”梁愛華的嘴角始終維持着那詭異的弧度,不接林大明的話,兀自說道。

林大明越聽越不對勁兒,更不對勁兒的是,他發現自己腦子發暈,渾身都變得沒力氣,上下眼皮突然開始打架,特別特別想睡覺。

再結合梁愛華這反常的舉止,林大明察覺到了什麽,用手抓住路邊的柏樹撐着自己,色厲內荏地吼道:“你……你在水裏放了什麽?”

梁愛華笑眯眯地看着他:“看來藥效發作了,放心,就一點安眠藥,你看我對你好吧,讓你無聲無息,一點痛苦都沒有地死去。”

“你瘋了,殺人要償命的!”林大明用力咬了一下舌尖,盡力讓自己別睡過去。

梁愛華哈哈哈大笑:“我是瘋了,我被你逼瘋的。你把我逼成了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我淪落到今天,都是因為你!”

看着她癫狂的笑,林大明怕極了,尿都吓出來了:“愛華,愛華,你放過我,放過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找你了,我發誓,我以後絕不會再出現在你的面前,你就饒了我這一次吧!”

“晚了,你早這麽識趣不就好了!”梁愛華收斂了笑容,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開弓沒有回頭箭,走到這一步,她不可能再算了。

林大明想跑,想呼救,可是渾身無力,腦子也越來越迷糊,他張了張嘴,像一條被丢到岸上的魚,奮力掙紮:“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愛華,求求你,放過我,求求你……”

眼睜睜地看着他昏迷,絕望,梁愛華發出一聲悲涼的質問:“你求我放過你,可我求你的時候呢,你放過我了嗎?”

吸了吸鼻子,她壓下哭泣的沖動,蹲下身,伸出一雙抖得宛如秋風中落葉的雙手,抓住林大明的一條胳膊,用力把他往河邊拖去。

林大明舌尖都咬出血了,還有一絲絲清明,他不停地哀求:“愛華,求求你,放過我,放過我,我知道錯了……”

梁愛華充耳不聞,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林大明拖到了岸邊,然後跑到路邊抱了一塊二三十斤的石頭過來,放在林大明的兩條腿下,再從包裏掏出一條尼龍繩子,将石頭和林大明的腿綁在一塊兒,最後使出渾身的勁把林大明推進了平靜的河面上。河面上濺起一道半人多高的水花,但沒幾秒又歸于了平靜。

做完這一切,梁愛華像是耗光了渾身的力氣,一下子癱在潮濕的地面上,眼淚順着兩頰不停地往下滾。但想到自己剛才做的事,她一點也不敢在這地方停留,顫抖着手按在潮濕的地面上,艱難地爬了起來,倉皇地往外跑,像是後面有惡鬼在追她一樣。

一口氣跑了三四裏,直到她踩到一塊石子,腳下一滑,狼狽地趴在了地上,梁愛華才忍不住,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

“阿姨,你的手流血了,很痛吧,呼呼就不痛了。”一道稚嫩的聲音在梁愛華的耳邊響起。

梁愛華擡起頭,看到面前站在一個小天使一樣白淨可愛的小男孩蹲在自己前面。他睜着一對紫葡萄一樣純淨剔透的眼睛,關切地望着她。這雙幹淨的眼睛仿佛一面照妖鏡,能将她的醜陋照得無所遁形。

梁愛華錯開他的眼睛,淡淡地說:“沒事了,阿姨好多了。”

她爬了起來,才發現手不知怎麽刮破了,還在流血,火辣辣,先前可能是因為太緊張太害怕的緣故,她竟一點都感覺不到痛。

就在這時一個比她大幾歲的中年婦女拎着一個小書包跑了過來,拉住小男孩,朝梁愛華笑了笑,問道:“我看你摔得不輕,沒事吧?”

梁愛華搖頭:“沒事。”

然後轉身就走了,等走出去幾十米,她還聽聽到後面的婦女在教育小男孩:“明明,你不要跑太快,奶奶跟不上!”

沒有将這段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放在心上,梁愛華抹了一把臉,轉身往城裏去。但在沒進城前,她先去了城鄉交界處的一個公廁,從裏面找到她上午藏的一個黑色的大塑料袋,拿出裏面的衣服,将身上的羽絨服、口罩、圍巾全脫了下來,塞進塑料袋裏。

過了十分鐘,梁愛華換了一身白色的羽絨服出來,手裏還拎着一個黑色是塑料袋。站在公廁外,她瞄了四周一眼,見沒人,就将脹鼓鼓的黑色塑料袋丢進了垃圾桶裏,然後頭也不回地走了。

***

林大明失蹤了!

報案人是他現在的老婆。他老婆也是在12月才發現他不見了的。

林大明手裏有錢就喜歡在外面浪,三天兩頭不着家,他老婆也習慣了,反正兩人與其說是夫妻,不如說是搭夥過日子的同伴。只要林大明每個月交房租和家用,她也懶得管他去哪兒了。

可這回,他一下子消失了大半個月,打他手機也一直處于關機狀态。不光她找不到人,連城中村的範哥他們也找不到人,打回他老家,村裏也說他沒回去過。

他老婆這才着急,報了警。

因為已經失蹤了一段時間,警方立即介入調查。先排查了汽車站跟火車站以及賓館的住宿記錄等,都沒發現他的蹤跡,才确認他确實已經失蹤了。

但因為已經過去了一陣子,現在沒人說得清楚,他究竟是什麽時候失蹤的,在失蹤前見過誰。最後根據調查,警方也只能大概推斷出,他應該是在11月下旬不見的。

林大明失蹤,他們無可避免地要找上林大明的唯一血親林老實。

林老實被叫進辦公室,面對兩個警察的詢問,懵了,皺眉道:“你們說林大明失蹤了?什麽時候的事?”

“沒錯,據調查,他大概是上個月下旬失蹤的,在他失蹤的前幾天來學校找過你。”警察看着林老實冷漠的臉,皺起了眉頭,這可不像是聽說父親失蹤該有的反應。

林老實沉默了幾秒,點頭說:“沒錯,十一中下旬的時候,他來找過我好幾次,還給我發過很多信息,打過很多電話。不過我一律沒接,沒回,也沒出去見他。”

兩個警察對視一眼,直白地問道:“你跟你父親關系不好?”

林老實譏诮一笑,把手機推給了他們:“誰能跟從小抛棄自己,一分錢撫養費都沒出過,還動不動就問自己要錢的父親關系好?”

兩個警察詫異地睨了他一眼,接過手機翻了翻短信,越看越無語。這有幾百條信息,都是林大明發給林老實的,在信息中,林大明三句話不離錢,起初還好言好語哄林老實。

但後面,可能是看林老實一直不搭理他,懷柔策略沒用,他開始對林老實惡語相向,什麽難聽的話都說得出口,甚至還威脅林老實。其中最讓惡毒的是,在上個月的倒數第二個周日,他最後一次出現在十三中門口,等了一天,沒蹲到林老實,氣得發信息詛咒他去死。

難怪父子倆的關系這麽惡劣。這個林大明,還真沒一點當父親的樣子,也就難怪林老實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了,聽說他失蹤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這個信息很重要,警察記錄下來,做了個總結“父子關系很差”,然後又問林老實:“你最後一次見林大明是在什麽時候?”

林老實想了一下說:“11月8號那天吧。他跟梁愛華到學校裏來找我,當時在校門口,我跟他們發生了口角,不歡而散。從那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

這個信息,門衛大叔可以作證,校門口也有監控,應該做不了假。警察記錄下來,準備回頭查證,然後又問林老實:“你們那天為什麽發生争執?”

這個事也不是什麽秘密,回頭警方一查就知。林老實沒有任何隐瞞,如實交代了。

警察可能是奇葩的事見多了,聽到這場離婚父母與子女争奪拆遷款的事連眉都沒眨一下,記下來之後,接着問:“林大明跟梁愛華關系怎麽樣?”

林大明失蹤了,只能從他最親近的人身邊調查起。所以林大明的妻子、林老實,還有梁愛華這個前妻都是調查的重點。

林老實薄唇輕啓,吐出四個字:“水火不容!”

這回警察稍微有點意外,掀起眼皮:“說具體點,怎麽個水火不容法?”

林老實像是在講別人的故事:“在我四歲那年,他們就離了婚,兩個人都不想要我,扯了一陣子皮,最後我跟了梁愛華。從此以後,林大明再也沒管過我,梁愛華恨死了他,每次提起他都咬牙切齒的,只要他上門一回,梁愛華就要發好幾天的火。”

乍然之下,好似是因為前夫不給撫養費導致前妻對他極為憎惡。可兩人關系這麽惡劣了,那林大明為何還要上門自讨沒趣?說他對這個兒子有多少感情?端看他發的這些惡毒的信息就知道,他根本就不愛這個兒子。

既然跟兒子關系不好,跟前妻離婚十幾年,各自都重組了家庭,他還一再上門做什麽?

這是個疑點,警方将其記錄下來,又問了林老實幾個其他的問題才走。

他們走後,林老實也回到了教室裏上課。但那節課,他一直在走神。林大明失蹤?是自己跑路了還是出了什麽意外?

他最近一直呆在學校裏,連校門都沒踏出去一步,也沒跟林大明聯系不過,不知道他最近究竟發生了什麽,因而也無從判斷他具體是個什麽情況。

搖了搖頭,林老實幹脆不想了。林大明去哪兒都跟他沒關系,唯一遺憾的是,如果林大明要是一直找不到人,那梁愛華就解脫了,再也沒人去騷擾她了。

想等等警方的調查吧!不管他跟林大明關系如何,現在他都是林大明法律上,名義上的兒子,警方那邊有了結果也會通知他。

林老實收回了紛亂的思緒,認真念書。

***

找了林老實之後,警察又找上了梁愛華。

他們先去的超市,不過撲了個空,梁愛華不在超市裏,說是在家裏。

聽聞林大明失蹤後,邱心文帶着他們去家裏找梁愛華。

不知是那天吹了風還是心虛恐懼的緣故,梁愛華從落秋山上回來就病倒了,發了三天三夜的高燒,燒退後,還是一直在咳嗽,病總不大見好。

超市的生意也比較冷清,天氣又冷,邱心文就讓她在家裏休息。本意是想讓梁愛華歇着将身體養好,但梁愛華心裏裝着事,睡不安穩,也沒食欲,大半個月過去了,狀态仍不見好。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這場曠日持久的感冒總算走了。她這幾天就在家裏休息,給父女倆做飯,拾到拾到家裏面。

今天,梁愛華的精神好了一些,她開始收拾儲物間,把林老實的東西全給丢了出去,其他地方,凡是他經常用的東西也全丢了。忙活了半天,現在屋子裏再也找不出林老實一絲一毫的生活痕跡。

看到這個“嶄新”的家,梁愛華心裏覺得舒坦了許多。十幾年了,她總算完全擺脫掉了這兩個讨債鬼,即将開始全新的生活了。

她舒了一口氣,臉上也浮現出久違的笑容。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

梁愛華擡頭看了一眼挂在客廳裏的時鐘,才下午四點,月月還在上課,那回來的肯定是丈夫。她馬上站了起來,走到門口笑盈盈地說:“今天怎麽這麽早就……”

話只說到了一半,梁愛華就看到了邱心文後面的兩個警察。她的第一反應就是,莫非她暴露了,這兩個警察是來抓她的?梁愛華吓得背後冷汗直冒,臉也一瞬間血色盡失,不過因為她的皮膚蠟黃,膚色較暗,不大容易看得出來。

邱心文見她直溜溜地望着他背後的兩個警察,将鑰匙放在門口的櫃子上,一邊換鞋一邊解釋道:“兩個警官有些情況要找你了解一下,你去倒兩杯茶過來。”

梁愛華這才像是重新活過來一樣,用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哦,兩位警官請坐。”

說完,她垂着頭,急匆匆地跑進了廚房,渾身虛脫地扶着料理臺,大口大口地喘氣。好險,虛驚一場。

在廚房裏站了兩分鐘,等情緒平靜下來後,梁愛華才泡了四杯茶,端了出去,放在茶幾上,坐到邱心文的身邊,兩個警察的斜對面。

警察已經拿出了紙和筆,抛出第一個問題:“梁女士,林大明失蹤了,你知道嗎?”

聞言,梁愛華蹙起了眉頭,厭惡地說:“誰管他去死啊!不知道,別問我。”

果然傳言不虛,兩人的關系極差,說是仇人也不為過。警察做了一下筆記,耐心地勸梁愛華:“梁女士,公民有配合警察調查的義務,我們就問幾個問題,請你如實回答。”

邱心文拍了拍梁愛華的胳膊,用眼神勸她,別跟警方對着幹。

梁愛華稍微收斂了點脾氣,抿了抿唇:“你們想問什麽?”

警察問:“你最後一次見林大明是在什麽時間什麽地點?”

梁愛華藏在袖子裏的手攥緊,板着一張面無表情的臉說:“11月8號那天,地點是派出所。我跟他因為用林老實的身份證去挂失補辦卡,被警察帶進了派出所。”

“警察為什麽要把你們帶到派出所?”警察追着問。

梁愛華簡短地把事情說了一遍,反正這個事派出所有筆錄,他們遲早會知道。

這番說辭與林老實的筆錄對得上號,也跟他們後來去銀行和派出所的調查一致。警察做了一個标記,繼續追問:“你跟林大明的關系怎麽樣?”

“不好,沒離婚的時候他經常打我,離婚之後,一分錢的撫養費都不掏,這樣自私自利又無恥的人誰跟他關系能好得起來?”梁愛華如實告知,并且毫不吝惜地表達自己對林大明的厭惡。

兩口子離婚時通常都鬧得很難看,以後就算不是仇人,那也大多老死不相往來。梁愛華的這番表現并不奇怪。

警察記錄下來,接着問:“那你知道林大明在外面跟什麽人結過仇嗎?”

梁愛華搖頭:“不知道,自從那天在派出所分開後,我就把他的手機號碼拉黑了,沒再跟他有過任何來往,也不清楚他在外面做了什麽。不過他這種不務正業,天天在外面浪。蕩的家夥,得罪人也不稀奇!”

……

警察從梁愛華這裏也沒問出什麽有用的線索,遂起身離開。

他們走後,梁愛華緊繃神經一下子就松懈下來,渾身無力地靠在沙發上,但又怕邱心文察覺,她飛快地起身回了卧室,脫掉外套鑽進了被窩裏。

幾分鐘後,邱心文送完警察回家,卻發現客廳裏空蕩蕩的,不見梁愛華的蹤跡,廚房也沒人。他皺着眉推開了主卧的門,看到床上隆起一團,心裏有數了。

不過她剛才不還好好的嗎?難道是身體又不舒服了?

邱心文走到床邊,輕輕推了推她的肩:“老婆,老婆,哪裏不舒服?”

梁愛華躲在被子裏,背對着邱心文,頭也沒回,甕聲甕氣地說:“沒什麽,就是收拾家裏,有點累了,我想睡一會兒。”

邱心文沒再打擾她,起身,輕輕地帶上了門。關門的一剎那,他盯着梁愛華的背影遲疑了幾秒,最後還是什麽都沒說。

妻子有秘密瞞着自己,作為枕邊人,邱心文就是再遲鈍也多少有感覺。他懷疑,梁愛華跟林大明之間可能又有什麽秘密,但梁愛華不願意說,他也沒辦法。

只是一想到妻子十年如一日的接濟前夫,如今警察一過來盤問林大明的去向,她就又不舒服了,他心裏就很不高興,好奇心也蹭蹭地往上冒。

她跟林大明之間到底有什麽秘密?以至于都離婚十幾年了,還一直糾纏不休?

邱心文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不能平靜。這個事就像一根刺,如噎在喉,上不去,下不來,但凡提起林大明就要發作一次。

思來想去,他還是想問個究竟。梁愛華不肯說,他就找上了林老實。

次日大清早,林老實就接到了這個繼父的信息,說在校門口等他。

林老實對邱心文這個繼父沒什麽好感也沒什麽惡感。他這輩子的悲劇跟邱心文無關,也怨不得邱心文頭上,說起來邱心文對他還算可以,好歹給了他一口飯吃,一個遮風避雨的地方,總比林大明強。

好歹在一個屋檐下生活了那麽久,林老實沒有拒絕,上完晚自習就去了校門口。

他出去時,邱心文正蹲在一邊抽煙,聽到腳步聲,他站了起來,掐滅了煙頭,神色複雜地看着林老實。

林老實平靜地望着他,像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邱叔叔,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邱心文張了張嘴,有些難以啓齒,他一個幾十歲的人了,來問小輩這種事。可不問,他心裏又一直憋着很不舒服。

想到林老實跟林大明和梁愛華都撕破了臉,他一橫心,終是問出了口:“你媽和你爸之間到底有什麽恩怨?她……為什麽一直要給你爸錢?”

他會問這個,林老實有點意外,悶了幾秒說:“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有次不小心看到他們倆為了錢的事吵架,所以才知道梁愛華有時候會給林大明錢。”

“那你有沒有聽到他們吵架都說了些什麽?”邱心文急切地追問道。

林老實瞥了他一眼,詫異地問道:“梁叔叔,林大明都失蹤了,你為什麽還一直追着這個問?”

邱心文語塞,他總不能說懷疑梁愛華最近的反常跟林大明有關吧。頓了頓,他說:“沒什麽,就是很好奇。”

林老實建議:“你想知道什麽,可以問她,畢竟你們才是夫妻,才是這世上最親密的人。”

關鍵是問了她要說啊,連個十幾歲的孩子都知道他們是夫妻,是彼此最重要的人,可梁愛華卻一直不肯向他坦白,哪怕他都說出“離婚”兩個字了。

看到邱心文臉上的頹敗,林老實福至心靈,忽然想到一個關鍵的問題,邱心文不是第一天知道梁愛華給林大明錢了,為何會在他跟他們家都決裂的時候突然跑過來找他,莫非發生了什麽?

他垂下眼簾,帶着一絲陰郁問道:“她……還好嗎?”

“她……你說你媽啊,還好,就前陣子病了一場,一直不見好,最近才剛好一些。”邱心文随口說了一句,然後對林老實說,“時間不早了,你們要上課了,我就不打擾你學習了,寒假的你媽氣消了,還是回家吧。”

這種客套話林大明聽過了算了,敷衍道:“到時候再說吧,對了,邱叔叔,林大明失蹤的事,警察也來找過你了吧?”

邱心文沒做虧心事,警覺性也不高,如實說:“昨天來找的。”

“哦,如果有他的消息,麻煩邱叔叔給我發個信息吧。”林老實躊躇了一下,說道。

邱心文點頭答應了。

又過了幾天,到了周日放假,林老實終于出了一趟校門,別的同學都去吃吃喝喝買東西,他卻徑自去了公安局,找到那個來調查的兩個警察。

“警察叔叔好,我想問問我……林大明找到沒有?”

警察看到林老實早熟的樣子,在心裏感嘆了一聲,到底是血脈至親的父子,哪怕怨林大明,這孩子心裏也還是關心他的。

因為林老實是家屬,警察跟他如實講了講案情:“目前還沒找到,不過我們查到了一條新的線索,林大明在外負債29000元。其中一筆是賭債,當時城中村的範學友威脅過他,要他在半個月內還上這筆錢。他就失蹤在這筆欠款到期的前兩天。”

“警方是懷疑他因為還不起賭債跑了?”林老實問道。

警察說:“不排除這個可能。”

林老實點點頭,沒再多說。他總算明白林大明前一陣子為何會瘋狂地打他電話,發他信息,甚至跑到學校門口蹲守他了,原來是欠了賭債,急着還錢,所以一直想從他這裏扣出錢來。

那時候可以看出,林大明沒有因為欠了賭債就跑路的意思。況且林大明好吃懶做,身上沒錢,這麽冷的天,衣服也都沒帶,能跑哪兒去?出門在外,住宿吃飯哪樣不花錢?沒錢他根本走不遠。

而且林大明既然會找他要錢,沒道理會放過梁愛華這條生財之道。這十幾年,但凡沒錢的時候,林大明就會厚顏無恥地找上梁愛華。29000對林大明來說是筆不小的數目,但對才拿了五十萬拆遷款的梁愛華來說算不了什麽。

所以林老實懷疑,林大明肯定也找過梁愛華。梁愛華應該是沒答應,兩人之間具體發生了什麽也只有他們倆才知道。

不過梁愛華肯定多少知道些什麽。

是與不是,試試就知道了。

離開公安局後,林老實轉了一圈,找到了一家郵局,将一份署名為“知情人”三個字的信投進了郵筒。

翌日,梁愛華站在收銀臺前結賬,一個郵遞員站在門口,扯着嗓子喊道:“梁愛華在嗎?”

“這裏,有事嗎?”梁愛華把工作交給一個員工,走了出去。

郵遞員從郵包裏拿出一封信,遞給了梁愛華:“你的信!”

說罷,匆匆忙忙地走了。

梁愛華不解地看着信,狐疑極了,這都什麽年代了,怎麽還有人寄平郵信給她?

她靠在玻璃櫃臺邊,撕開了信紙,取出了一張折疊好的信紙,打開。

這是一張很普通的信紙,大街上到處都能買到,上面沒有擡頭也沒有問候,就在信紙的中間留了孤零零的幾個字。

199x年,8月,安市東風公園,楊思思

看到這十幾個字,梁愛華腦子一片空白,身體一晃,人跟着往下一倒,竟一屁股順着光滑的玻璃櫃臺啪地一聲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這動靜驚動了店裏的員工和顧客。兩個離得近的店員馬上放下手裏的活,急匆匆地跑了過來,扶起了梁愛華:“老板娘,老板娘,你沒事吧?”

梁愛華死死攥緊那張紙,捏成一團,生怕她們看見了,嘴唇哆嗦了兩家下,喊出含糊不清的幾個字:“沒事,扶我過去……”

兩個員工把她扶到後面的那間小辦公室的椅子上,又給她倒了一杯熱水。

手裏熱水的溫度從指間蔓延到心髒,梁愛華漸漸緩過神來,擺了擺手:“我沒事,坐一會兒就好,你們出去忙吧!”

打發走了兩個員工,她顫抖着手抖開了那張紙,絕望地盯着中間幾個字,差點将那幾個字給瞪出一個窟窿。

林大明都已經死了,為什麽還會有人知道16年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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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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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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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