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被保姆拐走的孩子

梁愛華又病了, 而且比上次病得更嚴重,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才能勉強下床。

兩場病讓她瘦了十來斤,臉上僅剩的那點肉也沒有了,只剩一層黃色的皮包住骨頭, 顯得顴骨更加突出,一臉尖酸刻薄相, 看起來就很不好相處。而且也是真不好相處, 她現在就跟炮仗一樣,一點就燃,随便一句話就可能會戳中她的痛點,讓她火冒三丈,搞得月月都不敢惹她。

接下來一個星期, 邱家常常處于低氣壓,氣氛很壓抑。因為身體不舒服, 梁愛華也一直沒再去超市,留在家裏休息。

又到了周一, 身體好轉的梁愛華穿着法蘭絨睡意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中午, 邱心文拎着新鮮的菜和魚回來,打開門, 他将東西放在了廚房後, 拿了一個棕色的信封出來, 遞給梁愛華:“你的信,寄到超市了。”

擡頭看到熟悉的平郵信,梁愛華的瞳孔驟然一縮, 臉色翛然大變,放在膝蓋上的手不受控制地發抖。

邱心文見她遲遲不接信,頭一低,看到她抖個不停的手,詫異極了:“怎麽回事,你哪裏不舒服,走,咱們去看醫生!”

梁愛華沒說話,伸出手抓住了那封信。

信封上由着她熟悉的“知情人”三個字,寄件地址照舊一片空白,但這并不妨礙她知道信是從哪兒寄出來的。因為信封上有郵戳,就是本縣。

也就是說,這封信跟上周她在超市裏收到的那封都是由同一個人寄出來的。梁愛華死死咬住下唇,左手抓住信封,右手去撕,不知是手抖得太厲害,還是沒力氣的緣故,竟遲遲未将信封撕開。

邱心文察覺到她的反常跟這封信有關,幹脆一把奪過信封,幹脆利落地撕開,取出了裏面的信。

“這都什麽鬼,安市機械廠?30元?”本來邱心文還以為信裏藏着什麽了不起的秘密呢,結果就這麽簡單的幾個字,真是無語。

他把信紙揉成一團,正想丢了,卻見梁愛華渾身都在發抖,眼神裏帶着深深的恐懼。

他馬上蹲下身,單手握住梁愛華的肩膀,将信紙攤到她面前:“究竟發生了什麽事,你告訴我!”

梁愛華仿佛才發現他也在,猛地推開了他,一把奪走了信紙,避開他探究的視線,欲蓋彌彰地說:“沒事,我只是有點不舒服!”

沒事才怪了。但邱心文實在不明白,不就一封信,幾個字嗎?她至于吓成這樣?莫非這些字有什麽特殊含義?

想了想,他用鼓勵地眼神望着梁愛華,諄諄善誘:“老婆,我們是夫妻,有什麽事都可以一起承擔,一起商量。你告訴我,我跟你一起想辦法,不管有什麽事,咱們都能一起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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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愛華抱着頭,崩潰地哭了,無助地搖頭:“遲了,遲了,一切都太遲了……”

邱心文不知道這幾個字的含義,她清楚,安市機械廠是當時那家雇主所住的家屬樓,30元是她做保姆的月工資。還有前幾天那封信裏,楊思思是她冒用的身份證,安市東風公園是抱走孩子當天,她找的借口,就是帶孩子去東風公園玩。

這些細節,她連林大明都沒告訴過。他也只知道,她是去安市做保姆,把人家的兒子抱了回來,至于雇主家具體是什麽信息,在哪裏上班,做什麽的,他完全不知道。

很多信息,如果不是這封信裏提起,連梁愛華自個兒都忘記了。為什麽這些她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只有她一個人知道的秘密會被第二個人知道?而且,這個人就在縣城裏,甚至就在她身邊!

而這個人為什麽過去16年都一直沒出現過,卻在她好不容易狠下心解決掉林大明後突然冒了出來?

莫非,這個人是林大明的鬼魂,他跑回來找她算賬了?一想到這個可能,梁愛華渾身的雞皮疙瘩都控制不住地冒了出來,人抖得像那風中的落葉,眼淚更是不受控制地往外湧。

見她一副快崩潰的樣子,邱心文也不敢再繼續追問,攬着她的肩,輕輕拍着她的背安撫道:“沒事啦,沒事啦,我不逼你了,等你想說的時候咱們再說吧!”

不知哭了多久,梁愛華哭得累了,睡了過去。

邱心文看着她憔悴的樣子,嘆了口氣,把她抱到了床上,給她蓋上了被子,憂心忡忡的出了房間。

聽到關門聲,梁愛華睜開了紅腫的雙眼。

最近她一直睡不好,只要一閉上眼睛就夢到林大明來找她索命,所以邱心文抱起她的時候,她就醒了。只不過她不知道怎麽面對邱心文,怎麽跟他解釋自己今天這一串反常的行為,只能裝睡蒙混過關。

渾身無力地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華百,梁愛華腦子裏一片混濁,林大明,還有這兩封匿名信都讓她身心疲憊。

這個人到底是誰?他怎麽知道這件事的,不斷寄信給她又有什麽目的?

梁愛華将所有能想到的人都想了一圈。知道林老實不是她親生孩子的也就林大明他們村子裏的那些人,但這些人并不清楚孩子的底細,當初把孩子抱回來,他們對外宣稱這是撿的孩子。

九十年代,因為計。劃生育的緣故,棄嬰不少,尤其是女嬰。那會兒抱養別人家的孩子也不是什麽稀奇的事,所以村裏人幾乎都接受了這個說辭。

然後沒兩年,她就跟林大明離了婚,帶着林老實走了,再也沒回去過。十幾年了,大家的生活都再也沒任何交集,幾乎可以把他們排除掉。

至于現在的鄰居和朋友們,他們都以為林老實是她和前夫所生的孩子,沒人會懷疑林老實不是親生的,也可以排除。

除了這些人,還會有誰呢?想了半天,梁愛華腦子裏還是如一團亂麻,理不出任何的頭緒。

如果不是身邊的人,難道真是林大明在使壞?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過了兩天,等身體好些了,梁愛華直接叫了一輛車子去全縣香火最旺盛的平安寺,虔誠地上了好幾炷香,跪在佛祖面前深深地忏悔了半天。臨走時,還花重金求了一張高僧開過光的平安符。

這個平安符,她幾乎24小時不離身,連睡覺也壓在枕頭底下。也不知是真有效,還是心理作用,梁愛華總算睡了一個好覺,人也精神多了。

但好景不長,到了周一,那封讓她恐懼的信又來了。

收到信的時候,梁愛華眼前一黑,差點暈倒。

這一刻,她後悔極了,早曉得還有人知道她的秘密,她就去自首算了,總比這樣一直提心吊膽的強,而且也不用受林大明要挾,給他那麽多錢。

可現在說什麽都晚了,她已經沒法回頭了。梁愛華悔恨萬分,因為心裏一直繃着這根弦,她開始整夜整夜的失眠,每天眼眶中都布滿了血絲,精神狀态極差,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動辄就發火。

除此之外,她還迷上了信佛,花了幾千塊去平安寺請了尊佛像回來,早晚三炷香,虔誠無比,搞得家裏烏煙瘴氣的。

邱心文看了就頭痛,又問了梁愛華幾次,她都不肯透露一絲一毫,而且我行我素,還要搞什麽吃素,一日三餐不見葷腥。

時間一長,邱心文也疲憊得很,寧可天天在超市呆到九十點鐘也不願意早點回那個所謂的家。

兩口子的關系降到了冰點。

***

因為自從上回鬧翻之後,林老實就再也沒回過邱家,所以他完全不知道邱家已經鬧成了這樣子。

他按部就班的上課學習,周末放假就去公安局問問林大明案子的進展。到了元旦,警察都還沒找到林大明的蹤跡,他的手機也一直沒開啓過。

從公安局走出來後,林老實仰頭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裏隐隐有種預感,林大明怕是出了事。因為依他現在的經濟狀況和懶惰成性的性格,他根本沒法在外面藏那麽久。

而且據警察的調查,汽車站、火車站也沒有發現他的蹤跡,全國聯網的賓館也沒有他入住的記錄。這麽大個活生生的人就像是憑空蒸發了一般。

趁着放假,他索性掉頭去了超市。

他一直懷疑梁愛華可能暗中跟林大明還有聯系,這次正好去驗證一番。梁愛華已經收到了三封信,如果她跟林大明還有聯系,那她肯定知道這不是林大明寄給她的信,定然吓得不輕,如果她也不知道林大明的下落,那她第一個懷疑的對象鐵定是林大明,少不得會很關心林大明的下落,而且人也會相對淡定許多。因為林大明敲詐勒索過她很多次,她只會以為這又是林大明要錢的花招,不會太緊張。

“阿實,你好久沒來了!”

瞧見林老實推開玻璃門進去,超市的老員工立即笑着跟他打招呼。因為他以前寒暑假和周末時常來超市幫忙,老員工都知道老板娘有這麽個在上高中的兒子。

林老實朝對方點點頭,笑着打招呼:“芳姐,好久不見,你們都還好吧!”

“挺好的,你今天來幫着收銀嗎?自己進去吧,操作密碼沒變。”芳姐把手裏的貨物擺到貨架上,朝收銀臺那邊努了努嘴。

今天元旦放假,超市又搞了促銷活動,客流量比較大,有些忙不過來。

收銀這種事太敏感了,林老實不願摻和,他幫芳姐把手推車裏的貨物擺上去,邊幹活邊問道:“我媽呢?今天這麽忙,她怎麽好像不在?”

芳姐詫異地瞥了他一眼:“你是放假直接從學校過來的,還沒回家吧?”

林老實點頭。

芳姐嘆氣道:“老板娘生病啦,已經有好一陣子沒來超市了,你也別幫我了,趕緊回去看看她。”

“阿實……”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邱心文的聲音。

邱心文對于林老實突然出現在這裏既意外又不意外。他估摸着元旦節學校放三天假,同學們都回家了,宿管員也放假了,宿舍裏孤零零的一個人都沒有,林老實無處可去,所以只得回來。不過年輕人要面子,上次跟他媽鬧翻,他估計不好意思回去,所以就先到超市這邊來了。

林老實轉過身,沖邱心文點了點頭:“邱叔叔。”

邱心文拍了拍他的肩,把他叫到了裏面的小辦公室問道:“放假了?最近學習怎麽樣?”

林老實一一回答。

邱心文感慨地望着他:“你長大了,懂事了,也不用咱們大人操心了。”

林老實不想跟邱心文在這裏表現父子情深,他沒接這話,而是問道:“邱叔叔,聽說我媽病了,已經有好一陣子沒來超市了,她這是什麽病啊?”

邱心文搖搖頭,無奈地說:“就一點小病。你們放假了,等會兒跟我一起回去吧。”

林老實本來沒想過再去邱家,不過梁愛華的病激起了他的好奇心,為了見梁愛華一面,他答應了。

邱心文又在超市忙和了一會兒,到傍晚的時候,他拎着菜和肉帶着林老實回了家。

進門前,他先給林老實打預防針:“你媽最近身體不舒服,脾氣也不大好,待會兒她說什麽你都別頂嘴,聽聽就算了。”

“哦,我知道了。”林老實乖順地應道。

等進了門,看到坐在客廳裏,瘦了一大圈,非常憔悴的梁愛華時,林老實驚呆了。

這還是那個愛俏,不服老,經常化妝,打扮得比較時髦的梁愛華嗎?

不過兩個月不見,她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幾歲,跟邱心文站在一塊兒都看不出多少年齡差了。

瞧見林老實,梁愛華蹭地站了起來,怒目而視:“你來幹什麽?不是說不認我了嗎?滾!”

要不是這小子擺了她一道,偷偷把錢轉走了,林大明就不會問她要錢,也就沒後面這些事,也許她也不會弄成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樣子!

梁愛華從來不會往自己身上找原因,她只會遷怒別的人,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

邱心文聽到這句話覺得尴尬極了,放下菜匆匆從廚房裏出來,勸道:“母子之間沒有隔夜仇,多大點事啊,今天元旦,阿實放假,好不容易回來一次,你就別說這種氣話了。”

“誰說的是氣話?這是我的家,我不歡迎他。”梁愛華連邱心文的面子都不給,兇巴巴地瞪林老實。如果沒有這個小子,她就不會一直受制于人,越陷越深。

林老實仿若沒看到她充滿仇恨的目光,而是不動聲色地觀察梁愛華和屋子。

真如邱心文所言,梁愛華好像是大病了一場,人顯得虛弱多了,而且脾氣變得非常暴躁,連邱心文的話都聽不進去了。還有這房子,客廳出去封閉式陽臺那裏,竟然放了一尊半人多高的佛像,前面還擺了個小小的香爐,爐子插着幾炷香,其中有三炷上方還有袅袅餘煙,搞得整個房子裏都彌漫着一股香的味道。

梁愛華什麽時候開始信佛了?而且還表現這麽虔誠?看她那小佛堂的布置,光佛像、香爐之類的加起來恐怕也得萬兒八千吧。

邱心文對林老實的木讷已經習以為常了,見他任憑梁愛華罵就是不吭聲,無奈得很,走過去拉了拉梁愛華,低聲勸道:“你是想左鄰右舍都看咱們的笑話嗎?行了,孩子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就兩天,你好好跟他說話,不要這樣。”

梁愛華沒理他,盯着林老實問:“錢呢?”

邱心文拿她沒轍,歉疚地看着林老實。

林老實沒回梁愛華,反而笑着對邱心文說:“邱叔叔,你去忙吧,我跟她說幾句話。”

“好吧。你媽最近身體不好,有話你們好好說。”邱心文按了按額頭,進廚房之前,還勸了林老實一句。

林老實點頭答應。

等廚房裏傳來了嘩嘩嘩的水聲,林老實終于動了,他提步走到梁愛華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梁愛華也不逞多讓,死死盯着林老實。

母子倆站在客廳裏大眼瞪小眼。

過了不知多久,林老實開了口,他刻意壓低了聲音,用肯定的口吻道:“你知道林大明的下落!”

梁愛華心頭一慌,眨了眨眼,躲開了林老實的目光,矢口否認:“你不要胡說八道,我怎麽會知道那死鬼的下落!”

林老實原先還不是很确定,但瞧了梁愛華的這番反應,心裏頭的六分懷疑變成了八分。

他深深地瞥了梁愛華一眼,轉身就走。

梁愛華懵了,愣神了幾秒,追了上去:“你要幹什麽?”

這小子的反應太奇怪了,關鍵是他竟然懷疑上了她,不行,不能讓他走出這個房門。不然萬一他在警察面前胡說八道怎麽辦?

梁愛華慌了,快步走過去,攔在了林老實面前。

她這樣激烈的反應無疑證實了林老實的猜測。

林老實心裏有種預感,林大明的失蹤很可能跟她有關。莫非她是拿了一大筆錢打發走林大明,讓他徹底消失,別再來幹擾她的生活?所以她怕警察知道了,也就讓邱心文知道了。

不對,如果這樣,在警察到處找林大明時,她就該讓林大明給他老婆打個電話什麽的,說自己去外地幹活了。這樣一來,警察自然就不會再找他了。

看着梁愛華驚慌失措的眼神和形銷骨立的模樣,一個荒謬的猜測浮上了林老實的心頭。

他不動聲色地問起了另外一個話題:“你是從什麽時候生病的?”

不等梁愛華回答,他又接着說:“11月下旬對不對?”

“你怎麽知道?”從廚房裏出來拿東西的邱心文聽到這句話,一邊踮起腳去拿放在櫃子上面的箱裝抽紙,一邊說,“那幾天天氣不大好,你媽可能是受了寒,突然就發起了高燒,燒了三天才退,後來又咳嗽,陸陸續續地搞了半個月……”

梁愛華對上林老實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幾近崩潰,大聲吼道:“別說了,閉嘴!”

她突如其來的發作,吓到了邱心文。

邱心文回頭詫異地看着她,讪讪地說:“怎麽啦?我就跟阿實随便聊兩句,阿實也是關心你。”

梁愛華心裏泛起無邊無際地恐慌,她才不要林老實的關心呢。

她覺得林老實仿佛知道了什麽,但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林老實被她抱回來的時候才兩歲,不到四歲就離開了林大明的家鄉,這近十五年來,所有人都以為他就是她的親生兒子。他能知道什麽?

對,她這是自己吓自己,這小子不過是在邱心文面前裝乖而已。

看到梁愛華明顯外露的情緒變化,林老實擰了擰眉,梁愛華的精神狀況似乎不大好,而且很可疑。

思索片刻,他擡起頭對邱心文說:“邱叔叔,我想起還有兩張卷子忘在了學校裏,我現在就回去拿,飯了不吃了,你別做的我的了。”

邱心文知道他這是借口,想了想,還是沒留他。母子倆水火不容,就不要湊在一塊兒了,免得大家都不開心。

“行,那你路上小心。”邱心文不大走心地叮囑了林老實一句。

林老實點頭,心情沉重地出了邱家。

他站在馬路上,看着灰蒙蒙的天色,心情也跟這天氣一樣,陰沉沉的。

哎,如果他的猜測屬實,那梁愛華簡直是瘋了!

不,她早就是個瘋子了。不然當年也不會偷了別人的身份證,跑到城裏去做保姆,抱走別人的孩子。九十年代在鄉下,要抱個女嬰來養,又不是什麽難事!

這個鄉下村婦在信息不發達的九十年代都知道改頭換面,冒用別人的身份證,打着做保姆的旗號騙取雇主的信任,趁機偷走別人的孩子。由此可見,這個女人非常聰明,而且思維缜密。

如果她有心算計,沒腦子又貪得無厭的林大明還未必是她的對手。

林大明大步來到了公安局,直接找到負責林大明這個案子的柳警官說:“警察叔叔,我有個情況要向你們反映,不知道對案子有沒有幫助。”

柳警官精神一振,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說。”

林大明失蹤的這個案子太久了,一直找不到突破口,柳警官很是着急,所以有任何可能的線索他都不願意放過。

林老實說:“林大明好像時不時地問梁愛華要錢。”

只這一局,柳警官就敏感地察覺到了貓膩。離婚十幾年,而且是鬧得不歡而散的夫妻,前夫為何還一直問前妻要錢?他可是連孩子的生活費都沒給。

“那梁愛華給了嗎?”柳警官拿着原子筆無意識地敲擊着桌面問道。

林老實不大确定地說:“應該給過吧,不然林大明不會一直問她要啊。”

也是,都離婚十幾年了,如果前面梁愛華一開始就堅定地拒絕了,那林大明也不可能一直堅持問她要錢。

他們這種情況,梁愛華問林大明要撫養費還差不多,哪裏輪得到林大明經常問梁愛華要錢。

這是一個非常大的疑點。

柳警官很興奮,又問林老實:“你還知道什麽?”

林老實搖頭:“沒了。”

一切都是他的猜測,做不得準。

術業有專攻,查案子的事還是交給警察吧。他已經把線索告訴他們了,他相信警察能夠順藤摸瓜查出一些線索來。

柳警官點頭,撕下一張紙,刷刷刷地寫了一行數字:“行,你要有什麽線索,随時提供給我們。這是我的手機號碼,你記一下,想到什麽可以打電話給我。”

“謝謝。”林老實收了紙。

等他一走,柳警官就立即叫上了搭檔:“咱們倆今晚加班查一查梁愛華和林大明的賬戶,重點查他們倆有沒有資金上的往來。”

梁愛華大多時候是給林大明現金,但有的時候身上沒帶那麽多現金或者不想見林大明,她也會轉賬。

這一查就讓柳警官給查出來了。過去十年,梁愛華總共用銀行卡給林大明轉過六次賬,總計9400元。

雖然數目不是很大,但這都是梁愛華單向給林大明轉賬,林大明卻從未給梁愛華轉過錢。

這無疑證實了林老實的說辭。

柳警官只睡了三個小時,第二天天剛亮,他就和搭檔驅車去了邱心文家。

敲開門的時候,邱心文和梁愛華還在吃早飯。

見到他們,邱心文怔了兩秒,側開身把他們迎了進。去:“兩位警官請進,你們這是還有什麽情況要了解嗎?”

“打擾了,我們有幾個問題想問問梁女士。”柳警官淡淡地說,目光瞥向梁愛華。

梁愛華心跳如雷,緊張地握緊了筷子,事隔一個多月,警察再度找上門,不會是發現了什麽吧?不,不會的,未免屍體浮上水面,她特意在林大明的腿上綁了石頭,他不會被人發現,只會爛在河底的淤泥裏,最後只剩一堆白骨。

想到屍體,她飯也吃不下了,放下碗,走到客廳,不安地坐在兩個警察對面,力持鎮定:“兩個警官想問我什麽?”

柳警官盯着她的臉,不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變化:“梁女士,據我們調查所知,離婚後,你一直在給林大明錢,這是為什麽?”

梁愛華沒料到警察會問這個,想否認,但邱心文還坐在她旁邊呢,一下子就能把她拆穿,關鍵是警察今天好像有備而來,似乎已經确認這個事了。

她只能硬着頭皮承認:“嗯,有過幾次。”

柳警官又問:“你為什麽要給林大明錢?”

梁愛華張了張嘴,倉促間胡亂找了個借口:“他……他要跟我搶孩子的撫養權,說如果我不給他錢,他就要跟我搶孩子,我就這麽一個兒子……”

說到後面,梁愛華越說越順口,他們離婚的事都過去十幾年了,除了當事人,其他誰還記得清楚到底是怎麽回事,還不是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但她忘了,警察也調查過林老實,知道他們的母子關系有多差。若是真重視這個兒子,她怎麽會聯合前夫要一塊兒把兒子的拆遷款給分了,一分錢都不留給兒子。

這話前後矛盾。

“她在撒謊。”出了邱家後,柳警官就對搭檔說,“查,重點查11月下旬,林大明最後一次出現以後的幾天梁愛華的行蹤,再查一遍她的通訊記錄。”

***

這次邱心文只把警察送到了門口就轉身回去了。

他回到客廳就看到梁愛華剛才還繃得緊緊的肩膀忽地就塌了下來,整個人無力地靠在沙發上,像是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戰鬥一樣。

誰說不是呢?或許對她來說這就是一場重要的戰鬥,邱心文譏诮一笑,走到她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

梁愛華察覺到他的目光,擡起頭,皺眉看着他:“你這麽看着我做什麽?收拾桌子啊。”

邱心文不動,面無表情地盯着她:“你就沒什麽要跟我說的?”

梁愛華捏起臉頰邊的頭發塞到耳後,淡淡地反問:“你想我說什麽?”

“咱們就說說你剛才為什麽要騙警察?”邱心文冷笑,“怕林大明跟你搶撫養權,真是天大的笑話,你跟林大明倆個人像踢皮球一樣,恨不得把阿實踢給對方,這種鬼話也就蒙蒙不知情的警察吧!”

梁愛華無以言對,緊抿着唇不做聲。

邱心文見她還是不願意坦白,耐心耗盡,蹭地站了起來,冷漠地說:“從今天起我住在超市那邊,找個日子我們去把離婚證領了。是要房子還是要超市,你自己考慮,至于月月的撫養權,以她自己的意見為準!”

梁愛華懵了,她沒想到這段時間對她照顧頗多,一直很忍讓她的丈夫竟然要跟她離婚。她受不了,扯着嗓子怒吼道:“我不同意,我不離婚!”

她做這麽多都是為了什麽?不就是為了保住她的婚姻和家庭嗎?為什麽邱心文不能諒解她,對她多寬容一些呢!

邱心文深吸了一口氣,背對着她:“随你,不離婚我就去外地打工,超市你自己看着吧!”

他五十多歲了還去外地打工,這是鐵了心要跟她分開啊!

梁愛華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直到大門啪地關上,她才回過神來,眼底迸發出深刻的恨意。

肯定是林老實那死小子搞得鬼,不然警察不會知道她私底下還給過林大明錢。

這小兔崽子天生就是來克她的。她養了這小崽子16年,結果這死小子不但沒報答過她,還處處跟她作對。

這一切都是因為他!

不行,警察現在已經懷疑她跟林大明之間有問題了,如果發現林老實不是她親生的孩子,那怎麽辦?這小子活着就是一個麻煩。

她這輩子最恨的人是林大明,其次就是這個拖油瓶。都是他們倆害了她一輩子,不然她不至于活成這樣。如果沒了他,不就死無對證了?還有那寄匿名信的人也沒法威脅她了。

閉上眼,再度睜開,梁愛華的心裏已經有了決斷。

她拿起家裏的座機給林老實打了個電話:“你跟我回梁家溝一趟,把你的戶口跟我分開。”

能把戶口跟瘋梁愛華分開,林老實求之不得。

他答應了:“好。”

兩人約好了時間,元旦節的最後一天假期回梁家溝找村裏開個證明,等節後上班第一天就去辦手續。

清晨,林老實按時到達了約定的地點。

沒等兩分鐘,就見梁愛華騎了一輛電瓶車過來,對他說:“上來吧!”

“騎這個回去?怕電不夠吧!”林老實有點意外,梁家溝離縣城有三十多公裏。這麽冷的天騎電瓶車,虧梁愛華想得出來,他建議,“我們還是坐大巴過去吧。”

梁愛華不動:“坐大巴不要錢啊?也是,你手裏有五十萬呢。快點上來!”

說完,她從包裏拿出一個塑料袋,丢給了林老實:“你邱叔叔捎給你的,怕你沒吃早飯餓着了。他倒是把你當親兒子。”

林老實接過塑料袋,裏面裝了三個自家做的包子。

梁愛華這麽好心?就算邱心文讓她帶,依她那天對他的仇視,她也不像是會給他帶包子的人。

“謝謝!”林老實坐在後面,拿起包子啃了一口。

梁愛華從電瓶車的反光鏡裏看到他在吃包子,嘴角勾起一抹極淺的弧度,然後收回目光将電瓶車開走了。

十分鐘後,電瓶車就出了城,到了郊區,馬路兩邊的樹林開始變得茂密起來,出現了大片大片的農田,有時候幾百米都看不到一戶人家。

在電瓶車騎到一個又長有陡的土坡時,梁愛華忽地停了下來,對林老實說:“這個坡比較陡,電瓶車爬不上去,走上去吧!”

“哦。”林老實下了車。

梁愛華又說:“我有點累了,你來推會兒車。”

林老實上前接過電瓶車,弓着身推着往坡上走。

梁愛華拎着包跟在後頭。靜靜地看着他,與他始終保持着三四尺的距離,不遠不近。

爬了差不多五六分鐘,快到山坡上了,梁愛華皺眉盯着林老實,他吃了加料的包子,怎麽還不暈倒?難道是今天的分量太少了?

不行,等上了山,騎上電瓶車,再想動手就沒機會了。

環顧了四周一眼,見沒人,心一狠,梁愛華從包裏拿出一個鐵錘,出其不意地往林老實的後腦勺狠狠地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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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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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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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