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被保姆拐走的孩子(完) (1)

只差一點就要到山坡上了, 林老實一鼓作氣,弓着背,用力将電瓶車往上推去。

忽然,他從反光鏡裏看到梁愛華一臉猙獰, 手裏舉着一把小鐵錘往他身上招呼過來。

林老實心裏一凜,身體比腦袋反應快,下意識地側了側身, 鐵錘落了個空, 砸到了他的右肩膀上。他胳膊吃痛,手一松,放開了車子。沒了支撐,由于慣性的作用, 電瓶車不由自主地往後退, 因為沒人控制方向, 車子歪歪斜斜的, 滾到半路,撞到了路邊的樹幹上,卡在那兒不動了。

不過這會兒誰也沒心思關心一輛電瓶車。

梁愛華見偷襲不成功, 沒砸破林老實的腦袋,慌了。她已經圖窮見匕, 暴露了, 如果不把林老實弄死在這兒,等他報了警,自己也完了。

不行, 她一定要弄死這小子,不計一切代價。

梁愛華雙目赤紅,一擊不中,又再次舉起小鐵錘往林老實的腦門上砸去,那架勢完全是豁出去,不要命了。

林老實手無寸鐵,右肩又受了傷,右臂無力,只剩一條相對沒那麽靈活的左手能動,對上一副非要弄死他不可的梁愛華,完全不占優勢。

所以他沒有多做猶豫,避開了梁愛華轉身飛快地往山坡下跑去,邊跑邊用還能活動的左手按下了柳警官的電話。

他的腿比梁愛華長,又是個年輕小夥子,梁愛華自是追不上。眼看兩人之間的距離在不斷地拉大,梁愛華急了,扯下包丢在路邊,拔腿往山坡下跑去。

跑得太急,她踩到了一塊石子上,由于慣性的作用,頭往下栽,摔在了地上,腦門先着地,當即就摔了個七暈八素,但這還沒完。山坡比較陡,摔在地上,她沒能穩住重心,像顆球一樣,咕嚕咕嚕地往下滾,一直滾到坡底才停了下來。

林老實站在山坡上,驚訝地望着這一幕。

梁愛華這算不算自作自受?害人不成反害己。

“林老實,林老實,你怎麽樣了……”手機裏柳警官急切的叫聲打斷了林老實的唏噓。

他嘆了口氣道:“我沒事,不過梁愛華好像有事,她從山坡上摔下來了,腦門上都是血,現在躺在地上動彈不得,你們叫個救護車過來吧。”

“好,你在原地等我們,注意保護自己的安全,不要切斷通話,我們會在十分鐘之內趕過來。”柳警官着急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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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沒挂電話,林老實還能從手機裏聽到他跟同僚的對話,車子發動的聲音,叫通知醫院那邊準備救護車的聲音……

過了六分鐘,兩輛警車呼嘯而來。

車子剛停下,柳警官就急切地推開車門,跑了下來,先蹲到梁愛華的身邊,伸出食指探了探她的鼻息:“還有氣,看看救護車到哪兒了!”

因為不清楚梁愛華從高坡上下來,有沒有摔到內髒和頭部,他們也不敢移動她,只能等醫務人員來再說。

觀察完梁愛華的情況,柳警官站起身,關切地打量着林老實:“你沒事吧!”

林老實搖頭:“我還好,就是肩膀上不小心挨了一錘子,現在擡都擡不起來。”

因為冬天穿得厚,柳警官也看不出來他究竟傷得重不重,不敢貿然動他:“你等一會兒,救護車馬上就到。”

說完,留了兩個警察在這裏看着林老實和梁愛華,餘下幾個人戴上白手套,拿出工具,将兇器小鐵錘收了起來,再采集現場的血跡、電瓶車上的指紋等等。

又過了三分鐘,救護車急急趕來,幾個醫護人員擡着擔架下來,将梁愛華擡了上去,擡到救護車上,開始急救,并迅速送往醫院,林老實也被一同帶到了醫院驗傷,處理傷口。

等處理好肩膀上的傷,穿上羽絨服出去,林老實看到了守在外面的柳警官。

他問:“梁愛華怎麽樣了?”

柳警官說:“她受的都是皮外傷,頭還有比較嚴重的腦震蕩,要在醫院觀察兩天。走吧,跟我回警局去做個筆錄。”

“好。”林老實跟着他出了門。

走到醫院門口時就撞上了匆匆趕來的邱心文。

邱心文看到林老實很是意外,着急地問道:“阿實,你媽怎麽樣?”

林老實看了一眼柳警官,如實回答:“她沒有什麽大礙,都是皮外傷,還有點腦震蕩。”

“好好的怎麽會出事呢!”邱心文抓了抓頭,後悔不已。早知道昨晚就別跟她吵架,搬到超市裏住的。

嘟囔了一句,他又問林老實:“你媽住在幾號房間了。對了,你這是要去哪裏?”

他現在才發現柳警官站在後面。

林老實也不知道梁愛華住在哪個病房。他看向柳警官。

柳警官淡淡地說:“407。”

“謝謝柳警官。”邱心文也顧不得柳警官怎麽知道這個了,急匆匆地跑進了醫院。

等他走後,柳警官拿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出去:“不要讓邱心文單獨接觸梁愛華。過一會兒把他也帶到派出所來做個筆錄。”

挂斷電話,他把林老實帶到警車旁,招呼他上車:“走吧!”

林老實跟着去了公安局,被柳警官帶去做了筆錄,現場還有另外一個警察。

柳警官用原子筆戳着紙面,問林老實:“說說,今天到底是什麽情況。你們為什麽會去那條路段。”

那條路是新修的公路,快要通車了,兩端路口設有路障,不過馬路兩旁的間隙比較寬,電瓶車通過綽綽有餘。一些想走捷徑的人偶爾會騎自行車或電瓶車通過那條路段,但走的人不多,這也是梁愛華為何敢在這個地方對林老實動手的原因。

林老實把手機掏了出來,苦笑:“我也不知道。前天傍晚邱叔叔把我帶了回去,梁愛華很不高興,将我趕走了。然後到了昨晚九點多的時候她又突然打電話給我,說讓我跟她回梁家溝把戶口分開……”

手機上有通話記錄,是梁愛華主動打給林老實,約他見面。第二天碰頭後,林老實錄了音,從錄音中可以确認,騎電瓶車是梁愛華的主意,讓林老實推車上去也是她的主意。錄音與現場的痕跡不謀而合。

可以确認林老實并沒有撒謊。

柳警官放下筆,問林老實:“你們母子之間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麽沖突或者不愉快?”

林老實想了想:“有,前天傍晚見面的時候,我問她是不是知道林大明的下落,她很不高興。後來我問邱叔叔她11月生病的具體日期是……”

“你懷疑林大明的失蹤跟她有關,有什麽依據?”柳警官追着問。

林老實沉默了一會兒說:“直覺。”他總不能說他知道自己是被梁愛華偷走的孩子吧,沒法解釋。

柳警官無語,合上本子:“直覺可做不了準,更不能成為破案的依據。今天就到這裏,如果後續還有需要你配合調查的地方,還要麻煩你來一趟。”

“好的。”林老實站起身,跟着柳警官出了門,正好看到邱心文臉色難看地跟着另外一個警察進來。

邱心文一瞧見林老實就跟見了救星一樣,馬上跑過去,抓住林老實激動地問道:“阿實,警方說你媽涉嫌謀殺,對象還是你。他們肯定搞錯了,你們可是母子!”

邱心文的想法跟大部分一樣,總覺得即便關系再差,但到底是親生的母子倆,梁愛華就是再喪心病狂也做不出殺自個兒子的事啊。

林老實擡起左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肩膀:“醫生那裏有驗傷報告,她用錘子把我的肩膀打脫臼了。”

邱心文定睛看了他幾秒,讪讪地說:“這裏面是不是有什麽誤會,你媽脾氣最近是暴躁了點,但也不至于想殺你。”

“邱叔叔,你說回個梁家溝,她沒事在包裏揣個錘子幹什麽?”反問了邱心文一句,林老實忽然想起什麽,從羽絨服口袋裏拿出一個塑料袋,裏面裝着兩個半包子,“邱叔叔,你今天早上做包子了嗎?”

邱心文搖頭,他因為生氣,都住到超市的辦公室裏面去了,上哪兒做包子去。

林老實道:“這是她今早給我的,說是你做的包子,你讓她帶給我的。”

邱心文無言,他根本不知道他們倆回梁家溝的事,又怎麽會讓梁愛華給林老實帶包子。

他的表情說明了一切,柳警官想到錄音中梁愛華确實是這麽說的,懷疑地盯着塑料袋看了兩秒,然後叫了一個警察過來:“你把這包子拿去化驗一下。”

邱心文心裏咯噔了一下,看柳警官的樣子,阿實沒撒謊。那這包子真是梁愛華給他帶去的?

別人不知道,他還不了解嗎?梁愛華對林老實的厭惡僅次于林大明,怎麽可能特意給他帶包子。

難道梁愛華真的對林老實痛下殺手了?可為什麽啊,再厭惡這也是她的兒子啊,值得她把自己也搭進去嗎?

可警察都這麽說了,由不得邱心文不信,他張了張嘴,巴巴地瞅着柳警官:“阿實沒事,他們是母子,愛華她應該不用坐牢吧?”

柳警官沒回答他,而是對另外一個警察說:“帶邱心文去做筆錄!”

備受打擊的邱心文失魂落魄地跟着警察走了。

林老實出了公安局,擡頭仰望着陽光初綻的天空,心情也跟這天空一樣明媚。梁愛華自己作死了,以後她就是不死,也會把牢底坐穿,得到她應有的懲罰。

***

等邱心文做完筆錄,警察又走訪了邱家的鄰居,超市的員工以及林老實的老師們,得到了一個意外又不意外的信息。梁愛華跟林老實這對母子的關系極差,準确地說,是梁愛華單方面極其厭惡林老實。

說她沒有母愛吧,她對女兒月月又疼到了骨子裏,盡可能給女兒最好的。相反,兒子卻放養長大,念完初二就辍學了,不知為什麽,17歲的時候又想通了,找關系把他送進了全縣最差的高中。

從小到大,月月又是學英語、學畫畫、學跳舞、學鋼琴的,但林老實一天培訓班都沒上過。

如果說她怕丈夫邱心文有意見,但經過這幾次的接觸和林老實與邱心文的互動來看,邱心文算不上一個特別惡毒苛刻的繼父。他跟林老實的關系比起梁愛華還要好一些。

這對母子的關系太奇怪了。同時,林大明和林老實這對父子的關系也很差,而且林大明跟梁愛華這對前夫妻的關系也很詭異。

三人的關系撲朔迷離,柳警官抓住了重點:“查,也許查清楚了這三人的關系這個案子就水落石出了。”

梁愛華對林老實的厭惡不是一天兩天,是很早就開始的,林大明對梁愛華的索取也持續了很多年。為了挖掘出真相,柳警官帶着人趕去了林大明的老家。

村子裏老一輩的人對林大明和梁愛華還有印象:“對,離婚的時候,他們倆都不想要阿實那孩子。真是作孽啊,阿實那孩子太苦命了,雖是個男娃,可親爹媽不要他,林大明兩口子也不要他……”

“等一下,阿婆,你說什麽?林老實的親生父母不是林大明兩口子?”柳警官從這段話中抓住了重點,打斷了老人的話。

阿婆點頭:“對啊,阿實這孩子是梁愛華撿回來的。她跟林大明結了婚遲遲沒孩子,後來就抱了阿實回來。抱回來的時候他也就兩歲左右吧,會走路了,白白淨淨的,可漂亮了,也不知誰家的爹媽這麽狠心,這麽乖的娃也舍得扔掉……”

柳警官跟同事對視一眼,心裏略略有譜了。這就說得通,梁愛華為什麽會差別對待兩個孩子了,林大明又為什麽不要林老實了,因為林老實并不是他們親生的。離婚後,這個便宜兒子就成了他們倆都想甩掉的累贅。

等阿婆絮絮叨叨地說完,柳警官接着問道:“阿婆,那你知道梁愛華是從哪兒抱回來的孩子嗎?”

阿婆搖頭:“這就不知道了。”

接着柳警官又走訪了村子裏其他人,還有給林老實辦落戶的村支書,但這些人都說不清楚,甚至連林大明嫡親的哥哥和妹妹也不知道梁愛華到底是從哪兒抱回來的孩子。不過他們倒是比別的人向警方提供了更多的線索。

從他們的嘴裏,柳警官了解到,梁愛華和林大明結婚四年,都一無所出,眼看村裏比他們晚結婚的孩子都能滿地跑了,梁愛華的肚子還是沒動靜。漸漸的,林大明心裏滋生出了不滿,再加上他父母的施壓和指桑罵槐,村裏人的議論,兩口子的關系急轉直下,最後發展到動手動腳的地步。

後來梁愛華聽村裏老一輩的人說,誰誰誰結婚好幾年都沒孩子,抱養了了一個孩子做引子,沒兩年就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孩子。

梁愛華也動了心,她覺得她的苦難都是因為沒孩子造成的,如果有了孩子,別人不會再議論她,公婆不會一直挑她的刺,丈夫也不會再這樣消沉,動不動就說“掙什麽錢,連兒子都沒有,掙來給誰?”這樣的氣話。

于是離開了村子去了外地,過了差不多兩個月就抱了個男孩回來,取名叫林老實。剛開始,抱着能由此懷上孩子的美好願望,梁愛華對孩子很好,但随着時間的流失,林老實并沒有給她“引”來一個孩子,她的耐性漸漸消失。

加之家裏多了一張嘴要吃飯,本就拮據的林家經濟更緊張了。林大明對給別人養孩子也頗有微詞,等時間一長,見梁愛華的肚子還是沒有動靜,他更暴躁了,又開始對梁愛華動手,甚至還經常打罵林老實。

兩口子打打鬧鬧地過了一年多,直到林大明跟隔壁村的寡婦好上了,天天去給別人幹活,家裏有點什麽好東西都拿到寡婦家裏,梁愛華忍無可忍,提出了離婚。

因為不是親生的,離婚時,林大明不肯要林老實,将他推給了梁愛華,并且不肯付一分錢的撫養費。梁愛華帶着林老實回到了娘家,沒過幾個月就改嫁給了幾十公裏外的邱家,第二年就生了個女孩。

而林大明跟鄰村帶着兩個孩子的寡婦結了婚,卻一直沒孩子,這時候,大家才懷疑他們倆結婚五六年都沒孩子,問題出在林大明身上,而不是梁愛華的毛病。

聽完這段往事,柳警官幾人很是唏噓。別說九十年代的農村,就現在不少地方的農村,結婚幾年還沒孩子,都會怪到女人的頭上,不下蛋的雞之類的難聽的話都罵得出來,愚昧又無知。有的甚至把生女兒也怪到女人身上,怨媳婦兒生不出兒子。

從這方面來說,梁愛華也是受害者。

不過從她敢離婚來看,她也不是那種完全逆來順受的女人。尤其是從最近幾次跟她和邱心文的接觸反映出,梁愛華是個比較強勢和有主見的女人。她這樣的性格,鐵定對苛待過她的林家,林大明恨之入骨,沒道理離婚後還一直給他錢!

那只有一個解釋,林大明手裏握着梁愛華的把柄。所以她才會一直忍受他的敲詐勒索。

這就跟林老實所說的,每次林大明上門之後,她的心情都要糟糕好幾天相吻合。

林大明手裏究竟握着梁愛華的什麽把柄呢?

可惜村裏人,林大明的親屬都不知道,林大明也失蹤了,這似乎成了一個未解之謎。

柳警官驅車回了縣城,路上接到消息,梁愛華已經醒了,身體恢複得不錯。

挂斷電話後,柳警官立即掉頭,前往縣人民醫院。

因為梁愛華是犯罪嫌疑人,目前被單獨安置在一間病房裏,門口還有警察二十四小時輪流值班。

柳警官到了病房外,先問值班民警:“她醒來以後都做過什麽,問過什麽?”

值班民警說:“她醒來後,就問了一句話,這是哪兒。我告訴她是醫院後,她就再也沒開過口。”

“連她自己的病情也沒問?”柳警官追問道。

值班民警說:“嗯,沒問。”

這就奇怪了,但凡是個人,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裏動彈不得,總要問問吧,沒道理連自己的身體都不關心。除非她心裏有鬼。

柳警官和搭檔推開門進。去,坐到病床邊,拿出本子和錄音筆:“梁愛華,你涉嫌謀殺林老實,是因為他懷疑林大明的失蹤跟你有關嗎?”

梁愛華握緊拳頭,矢口否認:“沒有的事。這孩子不聽話,我想教育教育他,不存在你們所說的謀殺。虎毒尚且不食子,我謀殺他做什麽?當媽的還不能打兒子了?這不過是我們家的家務事,柳警官不要聽那孩子瞎說。”

她将自己撇得幹幹淨淨的。

如果真的親生父母與子女之間,她一口咬死是想教訓教訓孩子,當時附近又沒人看見,那這案子還真有點棘手。

不過嘛,他們手裏現在握有更重要的證據。

“是嗎?梁愛華,我們剛才走訪了林大明的老家,發現了一個秘密,林老實并不是你親生的,而是你從外地抱回來的。”柳警官不緊不慢地丢下這個爆炸性的消息,目光停留在梁愛華臉上,留意着她的反應。

梁愛華幾近昏厥,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不過昏迷了一天,醒來後,自己最大的秘密就被暴露了。

這個秘密暴露了警方會不會循着線索挖出林大明的事?梁愛華的指甲掐進了手心的肉裏,才勉強讓自己鎮定下來,別尖叫出聲。

但她這幅失态的樣子,已經落入了柳警官的眼中。

柳警官提醒她:“坦白從寬,抗拒從嚴。你先說說,林老實是你從哪兒抱回來的孩子?”

梁愛華眼神飄忽:“我在路邊撿的棄嬰,就是在去省城的公路上。”

“是嗎?”柳警官淡淡地嗤笑了一聲,對搭檔說,“小肖,安排一下,采集林老實和梁愛華的DNA信息做比對。”

等搭檔出去後,他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梁愛華,語氣冷漠:“等林老實的NDA信息好,會放入中國失蹤人口檔案庫,通過比對認親尋找他的親生父母。等找到了他的親生父母,他是不是你撿來的就一目了然了!”

聞言,梁愛華再也控制不住,渾身發抖。

柳警官猛地怒喝一聲:“梁愛華,你還不說嗎?”

梁愛華整個人一顫,心防就要被攻破了,但關鍵時刻,她又穩住了自己,握緊拳頭咬緊牙關不做聲。

柳警官有點失望。

就在這時,門口傳來了敲門聲,緊接着,守在外面的民警将一個信封遞了進來:“柳警官,郵局送來的信,給梁愛華的。”

柳警官接過信返回病床邊。已經快平靜下來的梁愛華看到那封信,猛的瞪大了眼睛,臉色難看到了極點。究竟是人還是鬼?她都住進了醫院,這信還是雷打不動地追了過來。

看着梁愛華反常的舉止,柳警官拆開了信封,抽。出信紙,打開,上面只有幾個詞:安源客運,窯子洞,牛肉粉!

這是什麽東西?柳警官喃喃出聲。

不料這竟然成了壓垮梁愛華的最後一根稻草。她聽了這幾個詞竟然直接奔潰了,抱着頭,啊啊啊地叫了起來:“放過我,林大明求求你放過,我給你燒很多紙錢……”

這是她抱着孩子回來時坐的汽車,經過的路段,中途停留吃的東西。因為那是她第一次吃牛肉粉,所以印象特別深刻。這種細枝末節的東西,她從來沒告訴過任何人。

可這些信息卻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了信裏,每隔幾天就送到她的手裏。迷信的梁愛華覺得這是老天爺對她的懲罰,或者是林大明的鬼魂來找她算賬了。情急之下,忘了警察還在一邊,竟然胡言亂語說了不該說的。

柳警官聽到這句話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随後,他又對梁愛華進行了一次審訊,但清醒過來的梁愛華什麽都不肯說。

警方只能從其他方面入手。柳警官詳細調查了林大明失蹤那幾天梁愛華的行蹤,鎖定了11月23號那天,通過全縣的監控設備,詳細調查那一天梁愛華的所有蹤跡。

最後發現,監控中,梁愛華那天上午最後出現的時間是中午12點,地點在縣城西邊的郊區,直到下午2點,她又再次出現在監控中,回到了家,再也沒有出來,第二天就生病了。

前後對比,柳警官發現,梁愛華去郊區時手裏拎着一個黑色大袋子,回來後卻兩手空空,只帶了一個不大不小的挎包。

“大家分兩組行動,一組在郊區找那個黑色的大袋子,另外一組打印一疊梁愛華的照片,找一找有沒有人在23號那天見過梁愛華!”

縣公安局和所屬鄉鎮派出所的民警齊齊出動,花了一天半的時間,在一個偏僻幾乎沒人用的廁所外面找到了梁愛華所提的那只塑料袋。從裏面找出了一套灰色的羽絨服,從羽絨服上發現了另一人的毛發組織,經過與林大明大哥的DNA對比,确認了這上面的毛發組織是林大明的。

此外還找到了一對目擊證人,明明和他的奶奶。他們指證,23號那天下午兩點左右,在馬路上看到了梁愛華,梁愛華慌裏慌張地跑過來,摔倒在了馬路上。

警方根據他們祖孫倆的指證,辨明了梁愛華回來的方向,再根據監控中她消失的時間推測,最後将範圍鎖定在了落秋山長河一帶。派出大量警力地毯式搜索。

一天後,警察在長河邊上找到了一只礦泉水瓶子,瓶身上殘留有梁愛華的指紋,瓶子裏殘留的液體中檢測出了安眠藥的成分。

同時,警方在河邊打撈出了林大明的屍體,并從其胃中檢測到了跟礦泉水瓶子中一樣的安眠藥成分。

警方正式逮捕梁愛華!

那時候梁愛華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辦好了手續正要出院。她以為自己即将獲得自由,可柳警官推門而入,将一副冰冷的手铐拷在她的手腕上。

梁愛華錯愕極了,尖叫起來:“你們要幹什麽?放開我,我沒問犯法,你們沒有證據,不能亂抓人……”

“我們在落秋山下的長河邊找到了林大明的屍體。”柳警官一句話就打消了梁愛華的掙紮。

面對鐵一般的證據,梁愛華失去了掙紮的力氣,默默地被警察押出了病房。

邱心文辦好出院手續,拿着單子和藥上樓接梁愛華,走到樓梯口卻看到梁愛華戴着手铐被兩個警察押着步下臺階。

夫妻倆,分別站在樓梯的兩端,望着對方,沉默了。

“怎麽回事?”邱心文聲音幹澀地問道。

柳警官說:“梁愛華涉嫌謀殺,證據确鑿,被逮捕了。”

邱心文張了張嘴,轉過頭,錯愕地望着梁愛華。

梁愛華垂頭避開了他的目光。

警察押着她走下臺階,路過邱心文身邊時,她腳步不停,夫妻倆就這麽錯身而過。

邱心文怔怔地站在原地,手顫抖個不停,裏面拿着的單子和藥撒了一地。

他怎麽都沒想到,自己同床共枕了十幾年的妻子竟然會是一個殺人犯!

梁愛華被捕後,面對鐵一般的證據,沒有再掙紮,如實交代了犯案過程和原因。

林老實的身份也已經确定,他原是安市人,被梁愛華假借做保姆的名義偷偷從主人家抱走的。

警方根據梁愛華提供的信息,幫助林老實尋找家人。但被林老實給拒絕了,同時,他拒絕将DNA信息錄入中。國失蹤人口檔案庫裏。

警察們雖然不理解林老實的行為,但他已經是個成年人了,有自己替自己做主的權利。

因為林大明被殺一案已經水落石出,警方将有關證據整理好後移交給了檢察院,由檢察院審查後提起訴訟。

在此之前,林老實委托律師,對梁愛華提起民事訴訟,要求法院解除其與梁愛華和林大明的母子、父子關系,并像梁愛華提出民事賠償30萬。

法院最終判林老實與梁愛華解除母子關系,與林大明解除父子關系,梁愛華賠償林老實精神損失費20萬元。

這個案子塵埃落定。

為了賠償這20萬,邱心文将超市低價轉讓了出去。梁愛華的事業夢一并落空。

次年四月,市中級人民法院以故意殺人罪判處梁愛華死刑,立即執行。

梁愛華不服,提起上訴。

六月,高院駁回了她的上訴,維持原判。

八月,最高院核準執行死刑立即執行的命令,高院院長簽發執行死刑命令後,市中級人民法院按照規定在7日內執行死刑。

根據規定,在執行死刑前,罪犯可以提出會見其親屬或近親屬。

邱心文和邱月月去見了梁愛華。

大半年不見,梁愛華瘦得皮包骨,眼神渾濁,隔着玻璃看着外面的月月和邱心文,流下了悔恨的淚水。

邱月月看到梁愛華,傷心地哭了:“媽,媽……”

她不明白,她好好的家怎麽一下子就沒了,母親進了監獄,親哥變成外人。

梁愛華伸手貼在玻璃窗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兒白生生的小臉,舍不得眨一下,今天之後,她恐怕再也沒機會見女兒了。

“月月,不哭,月月,不哭……”梁愛華竭力安慰女兒。

這種安撫讓月月哭得更傷心了,她緊緊握住話筒,泣不成聲:“媽,媽,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

“乖,月月乖,媽媽會一直陪着你的……”梁愛華不住地哄月月。

可月月不是個小孩子了,這樣蒼白的話哄不住她。她淚流滿臉地望着梁愛華,抽抽搭搭着說:“媽,你騙我,哥走了,你也要走了……”

乍然之間聽到月月提起林老實,梁愛華怔了怔,問道:“他去哪裏了?他找到他的親生父母了?”

“沒有,阿實去A市上大學了。他拒絕尋找他的親生父母。”提起這個,邱心文想起另外一件事,他從口袋裏掏出一封信,“這是昨天阿實給我,讓我轉交給你的。”

獄警檢查了一遍信,沒有問題,給了梁愛華。

梁愛華捏着信沒看,她的時間不多了,她只想看看她最心愛的女兒,她的丈夫。

一家三口都哭成了淚人,直到會見時間結束,邱心文才扶着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月月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看守所。

梁愛華被重新押回了宿舍,她這才有空看那封信。

打開信紙,熟悉的字躍然紙上:東門人才市場,戴着黑框眼睛的胡姓男人!

這十幾個字打開了梁愛華塵封的記憶。那天,她挎着帆布包,局促不安地站在人才市場門口,一個戴着眼睛的白淨年輕男子過來,見她一身比較幹淨叫住了她,問她願不願意去他家做保姆,他自我介紹姓胡!

從此為她這悲劇的一生埋下了伏筆!

梁愛華瞳孔驟然一縮,紙也掉到了地上,原來給她寫那些信的不是林大明的鬼魂,而是林老實在裝神弄鬼。

她卻被吓得自亂陣腳,生出了對他動手的心思,甚至還在醫院裏暴露了自己。

何其可笑!她最後輸給了一個悶不吭聲的十八歲小子。她即将人頭不保,生命走到了尾聲,而那個小子卻帶着五十萬的拆遷款,二十萬的賠償金,遠走高飛,上大學,奔往美好的未來去了!

***

安市,林老實背着包,随着人。流走出了火車站。他循着原主的記憶,打了個的到了原安市機械廠的舊址。這裏低矮的樓房早就被高樓大廈所取代了,機械廠也早已破産拆遷。

林老實轉了一周,走到小區樓下的一家面館裏,要了一碗雜醬面。

很快,胖乎乎的中年男人端着一碗面上來,放在桌上,客客氣氣地說:“面好了。”

林老實擡頭看了一眼他鼻梁上的鏡框,笑着說:“謝謝!”

就在這時,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背着粉紅色的書包進門,大着嗓門喊道:“爸,我頭痛,明天不想去上補習班了。”

中年男人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走過來摸了摸她的頭:“哪裏不舒服?”

小姑娘噘着嘴:“哪裏都不舒服,你讓我在家歇一天,我自己就好了。”

“淘氣!”中年男人寵溺地捏了一下小姑娘的鼻梁,“餓了嗎?想吃什麽?”

小姑娘正是長個的時候,餓得快,馬上被轉移走了注意力,大聲說:“我要吃荠菜馄饨,大份的!”

“好,你先把書包放下,喝口水。”中年男人好脾氣地給她端了一杯水過來,然後跑進去給她煮馄饨了。

林老實吃完了飯,拿着錢到收銀臺結賬。

見中年男人忙不過來,小姑娘丢下書包,跑到收銀臺前,踮起腳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碗,熟練地說:“一份雜醬面,十塊錢!”

林老實掏出一張二十的給她。

她手腳麻利地找了十塊遞給林老實,裂開嘴笑嘻嘻地說:“哥哥,找你的錢。”

林老實心中一動,從口袋裏摸出一個紅色的拳頭大小的福娃娃,遞給了她:“送你!”

小女孩滿眼放光地盯着福娃娃,很心動的樣子,但還是拒絕了:“這個蠻貴的吧,我不能要。”

林老實說:“不貴,這是我考上大學的獎勵。我一個大男孩用不着,送給你了。”

“哥哥你考上大學啦,你要去哪兒上大學啊?”小姑娘豔羨地望着他。要是她考上大學就再也不用去上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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