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疏谌哥哥

長安驀地停住腳步,轉頭看向那一臉懇切的黎家老夫人,皺着眉頭道:“你不覺得你現在說這樣的話太諷刺了嗎?在你心中黎家的大小姐不一直都是黎芷羽嗎?當初你是怎麽說我的?沒教養的野丫頭,永遠改不了身上的寒酸氣……”長安永遠都忘不掉那時候她看自己時那嫌棄鄙夷的目光,現在又來上演這一出天倫親情的戲碼又有什麽意義呢?

這番話說得那黎老夫人面色一白,眼睛裏亦是露出深深的悔恨之色,誰知長安又道:“您還記得……我哥哥嗎?”

話音落下,黎老夫人整個人如同被響雷劈中一般,僵立在原地。長安知道自己的話就像是在黎老夫人的心上插了一把刀,因為她以前最在意的就是黎文杭,那可是她唯一的孫子,捧在手裏怕摔了,含在嘴裏怕化了,如今得知黎文杭并非黎家的血脈,她心中怕是絕望至極。這個時候長安又提起那個真正有黎家血脈的孩子,黎老夫人怎能不心痛,如果當初不是因為她執意不許那母子兩個進府,那孩子也不至于在外病死……

看着黎老夫人蒼白的面色,長安的心中卻沒有絲毫報複後的快感,哥哥已經死了,娘親也死了,自己這樣做除了能出一口氣,其他的什麽都改變不了。

微微搖頭,長安再不理會黎老夫人,轉身邁步離開。

“你知道我有過一個哥哥?”長安一邊走一邊側頭看向身邊的鳳疏谌。剛剛聽到自己的話,他似乎一點都不訝異。

鳳疏谌點頭輕應了一聲,表情卻有些沉重,“你小時候在黎府……過得很不好嗎?”

他以前只以為長安在黎府不受重視,直到這次長安回京,他才真正知道黎府的那些人竟是那般對待長安的,他們怎麽忍心,怎麽能?

長安唇邊的笑比秋風還要蕭瑟幾分,“好與不好又如何?都已經是流年往事了。”

鳳疏谌看着她唇瓣的笑意,心中鈍痛,他寧願她不要笑,“如果我們早一點認識就好了。”鳳疏谌忍不住脫口而出。

在她年幼第一次進京的時候,在她剛進黎府的時候,如果自己能在那時認識她,那該有多好。

長安卻是笑着搖頭,“你那般心高氣傲、目中無人,如果我們早一點認識,我必然是極讨厭你的。”

鳳疏谌聞言皺眉,“心高氣傲?目光無人?我有嗎?”

長安卻是不應,唇畔笑意盈然,鳳疏谌亦是沒有開口說話,他覺得此時的氣氛很好,再好不過……

他們兩人走得很近,衣擺在微風中翩然相觸,鳳疏谌忍不住勾起一絲笑意,耳邊卻是聽得長安幽幽道:“原來,我們兩個也能這般心平氣和地說話……”

鳳疏谌聞言,用略帶委屈的口吻道:“是你一直冷遇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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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唇瓣笑意渺然,“是,這對你的确是不公平。其實我心裏很清楚當年的事情,你不是故意的,你也沒想到會是那樣的結果。但是你得原諒我,人心裏的情緒總得找到一個發洩的出口不是?”

鳳疏谌看着長安,眸中有些恍然,思緒回到了那年自己第一次見到長安的時候。那時父王說帶自己去見他的一個朋友,而這個朋友就是長安的娘親。

當時父王跟那個女人的事情已經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自己也已經得知娘親就是因為父王心裏一直藏着那個女人才郁郁而終,所以他惱、他恨。間接地也就十分讨厭那個女人的女兒,可偏偏她還那麽纏着自己,那天不知怎麽地,她非要纏着自己騎馬,當時只是一剎那的念頭,自己想着給她一個教訓,也讓父親知道自己是不可能接受那母女倆的,于是,他伸手把那個女孩子推下了馬背……

而那個瞬間,成了自己這六年來的噩夢,如果他知道那水池中有毒蛇,如果他知道那毒蛇會讓她失明,如果……

“長安……”鳳疏谌想要開口說些什麽。

長安卻含笑打斷他的話,“如果你想要的是這個的話,那……我原諒你了,我原諒你了,疏谌哥哥。”

疏谌哥哥……小的時候,她就是這麽喚他的。

疏谌哥哥,疏谌哥哥,她那個時候總愛纏着自己,自己走到那裏她都要跟着,然後就在後面這麽喚着自己,笑得一臉的滿足。多年之後,她又這般稱呼自己,鳳疏谌卻覺得她話裏似乎暗含深意。

卻聽得長安繼續道:“你說你當初老老實實地做了我的哥哥該多好啊,偏偏要惹出這些事情來。”

“可是我……”從來也不想做你的哥哥……

鳳疏谌的話未說完,又是被長安急切地打斷,“其實你沒必要把太後帶到那間房中的。”他明知道自己就在隔壁房間,卻仍是把太後帶到那裏去,顯然他的那些話不只是說給太後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但是……無論從哪方面看,這都是一件不應該的事情。

是,鳳疏谌的确是故意這樣做的,他故意讓長安聽到那些話,知道自己的心意,他想讓她知道自己的決心,可她現在的意思是……她原諒了自己曾經對她的傷害,但是卻不願接受自己的心意……

長安并未去看鳳疏谌的表情,而是淡淡道:“到了。”

鳳疏谌擡頭一看,他們已經站在了前廳的門前,裏面已經落座的客人正在看着他們。鳳疏谌正了臉色,眸中有暗光閃過,便是伸手牽起長安柔荑,跨步進入前廳。

衆人都是被鳳疏谌這舉動給驚到,他竟當着所有的面牽那黎長安的手,這不明擺着……太後可還在呢!所有人在驚訝之餘不由得看向主桌上的瑞王和太後,卻見太後一臉的愠怒,顯然十分不滿世子這舉動。而瑞王呢,表情淡淡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再看太後身邊坐着的那位淩家小姐,亦是面色如常,不見絲毫難堪,衆人卻是不明白了,難道這位淩小姐對世子也是無意?否則怎會這般無動于衷?

而這廂鳳疏谌徑直帶着長安來到主桌,長安心下一驚,欲掙開鳳疏谌的手,可鳳疏谌哪裏肯放,一只手牢牢鉗制着長安的手腕,卻也用心控制了力道,以免傷到她。

鳳疏谌把長安帶到瑞王身邊的位置,伸手攬着她的肩膀,示意她坐下,長安心道:這主桌哪裏是她能坐的地方?正欲開口,卻聽得一道略帶淩厲的聲音響起:“你胡鬧什麽?這裏豈是她能坐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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