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鬧別扭

錦被之下，長安擡手拉起被子遮住自己的臉，太丢人了，生平第一次主動去誘惑別人，還被拒絕了……

次日，長安自床上醒來，越過輕紅紗幔，她的目光落在榻上睡卧之人，輕輕舒了一口氣。纖細的手指細細查探自己的脈象，眸光随之沉了幾分。

聽得榻上聲響微動，長安下意識地又閉上了眼睛，耳邊聽得沉穩的腳步聲一步步逼近，長安越發心跳如擂鼓。

“既然醒了，就不要裝睡了。”

長安聞言這才緩緩睜開了眼睛，負氣似坐起身來，“幹什麽一直在我房間呆着，你房間不是在隔壁嗎？”

鳳疏谌笑道：“這就翻臉不認人了？昨天晚上是誰那麽大膽來着。”

長安慌忙去捂他的嘴，“不許說！”

“好，我不說，你趕快起身，一會兒我們出去吃早飯。”

說完這話，鳳疏谌就起身往房門走去，待他走出長安的房間，這才低頭看着自己攤開的掌心，那裏已經滿是冷汗。事實上，他這一晚上，根本就沒敢睡。

時光一點點流逝，長安和鳳疏谌心裏都明白這意味着什麽，但是兩人在一起的時候，依舊是說笑玩鬧，全無一絲愁緒煩思，就像一對無憂無慮的有情人，恣意享受世俗歡樂，只論今日，不談明朝……

又是兩日時光過去，長安和鳳疏谌逛遍了整個均溪鎮，這日晚上，長安對鳳疏谌道：“明天你送我回藺空谷吧。”

鳳疏谌淡淡一笑，“好啊。”

轉過身去，長安已經是眉頭深皺，眸中的痛楚一片，毒性又一次發作了，也許這真的是最後一次了……

而此時看着長安背影的鳳疏谌，眸中亦是一片慘然，她剛剛說‘送’而不是‘陪’，你留下，我卻得離開……

夜深，鳳疏谌給長安掖好被角，最後在她額頭上印下一吻，才輕聲道：“你睡吧，明早我喊你起床。”

長安眸中閃動着璀璨的光芒看着鳳疏谌，嘴角浮起一笑，“如果，我們不是那樣認識的就好了。”

或許我們會成為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戀人，你陪我長大，我陪你變老，歲歲年年，并肩看春花冬雪、夏雨秋露……

月落日升，當清晨穿透薄霧的陽光輕柔灑進房間的時刻，鳳疏谌撩開紗簾，輕喚她的名字，而床上的佳人，卻無絲毫反應，安靜地、沉默地……

三個月之後。

鳳榆國的京城從來都沒有平靜過，不過最近有一樁事情卻是鬧得沸沸揚揚，衆人皆知。

前幾日，皇上剛剛下了聖旨賜婚與淩惜彤和六皇子鳳颢啓，可是就在前天，六皇子鳳颢啓竟然公然跟丞相千金黎芷羽相攜游湖，姿态甚是親密，甚至有人親眼看到黎芷羽竟然親手喂六皇子吃點心。

消息一經傳出，百姓們頓時議論紛紛，看來這黎芷羽為了嫁人是豁出去了，而這淩惜彤呢，也沒有多光彩，誰都知道她本來傾心的人是瑞王世子，可偏偏人看不上她，太後顧及着淩家的面子，這才另選了六皇子殿下做這個替補。

兩虎相争必有一傷，且看這淩惜彤和黎芷羽誰能笑到最後吧，不過就目前來看，淩惜彤的勝算更大一些，畢竟人家有賜婚聖旨在手啊。可是呢……這也說不行，六皇子那性子，來個先斬後奏什麽的，也不稀奇。

而丞相府最近這些日子也從未太平過，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跪下！”黎丞相一臉鐵青地道。

黎芷羽卻是滿面沉色，“我又無錯，為何要跪？”

“你無錯？外面都傳得那般難聽了，你還無錯？我且問你，你有沒有陪着六皇子游湖？”

“有。”

“船上可只有你們兩人？”

“是。”

“你親手喂六皇子吃點心？”

“是。”

黎丞相每問一句，心中的怒火便增添一分。

“你如此敗壞黎家門風，竟還說自己無錯？黎芷羽啊，黎芷羽，你為何要堕落到如此地步？你明知道那六皇子已經賜了婚，你還跟他攪在一起，你這不是下賤是什麽？我怎麽會有你這樣的女兒，簡直跟你娘……”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黎丞相趕緊住了口。

黎芷羽卻是冷哼一聲，“跟我娘一樣？父親，在你心中，只怕恨不得不認我這個女兒了吧？可這都是我的錯嗎？自從我跟太子的婚事作罷之後，父親和祖母可曾安慰過我？可曾關心過我的婚事？你以為在這京城之中，還有幾個像樣的男人肯娶我？你只知道圍着黎長安轉，你關心過我嗎？我不為自己打算，還有誰為我打算。”

是，還有娘親，可是娘親給自己找的那些個男人，哪有一個稍微像樣兒點的，難得六皇子殿下還肯看在自己的容貌上，邀自己一起游湖，自己怎能不抓住這機會，嫁給六皇子，總比嫁個那些個歪瓜裂棗好吧。

“你急什麽？你跟太子殿下的事兒才剛結束多久？我跟你祖母本來是打算等人們淡忘這件事之後，再給你尋一門好親事，可是你倒好，如此一亂來，把一切都搞砸了，你怨得了誰？”

黎芷羽神色猛地一變，似是呆愣了片刻，這才沉聲開口道：“事到如今已經無法回頭了，我必須得嫁給六皇子殿下。”事情已經傳成了這般，若是自己最後嫁不成六皇子殿下，還有誰肯娶自己？

黎丞相看着自己的女兒悲從中來，芷羽怎麽會變成了如今這樣，原本她應該有一個好的前程的，這下，全都毀了。

“你在這裏好好反省，我這就去一趟六皇子府，看看他怎麽說，不管怎麽樣，總不能讓他在壞了你的名聲之後，又全然不認賬。”

而此時的六皇子哪裏在自己的府邸裏？已經跑到太子府裏躲清閑去了。

“皇兄，你也別太難過了，憐側妃的身子本來一直都不好，這也是遲早的事情。”

鳳祺彥自案前擡頭淡淡看他一眼，道：“你來這裏就是為了安慰我的？”

上個月他把憐側妃秘密送走了，對外只說是病重不治，雖然她很不願意，但是為了她和她肚子裏的孩子，這事非做不可。

“那可不，怎麽說你對那憐側妃也是一往情深，如今她走了，我怎麽也得關心關心你，免得你一時想不開不是？”

“行了，我還不知道你，一定是被母後給煩得沒辦法了，才躲到我這裏來的吧？”鳳祺彥對自己的這個弟弟多少還是了解一些，他知道鳳颢啓對于太後賜婚的事情，心中怨氣很大，跟黎芷羽那是多半也是做給別人看的。

“還是皇兄了解我，哎，最近京城啊冷清得很，疏谌不在，古映雪那丫頭也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還有長安，也不知道怎麽樣了，一個個地都走了，就剩我一個人。”鳳颢啓重重地嘆了一口氣，然後擡頭看向鳳祺彥，低聲問道：“皇兄，你說長安會不會已經……”

鳳祺彥聞言右手一顫，筆下墨色暈成一片，開口聲音卻是沉穩，“我如何得知？只能等世子回來之後才知道了。”

眸光一轉，鳳祺彥轉換了話頭道：“你也別玩得太過分，小心引火燒身，既然賜婚聖旨已下，豈有再收回去的道理？你也該收收心了。”

“收心？我目前還沒這打算，再說了，要收心也得看對象是誰啊，那淩惜彤，你又不是不知道她喜歡的人是誰。而且，難道你沒聽說嗎？父皇賜婚的那天，她跟太後哭求了一整天，既然她不想嫁我，我也不想娶她，正好一拍兩散。”

“那黎芷羽呢？你好端端地去招惹她幹什麽？”

“我招惹她什麽了？是她嫁人心切，我小小地利用一下而已，我又沒有跟她上床。”

“你啊，你就作死吧你，我就等着看父皇母後如何罰你。”

“皇兄啊，你就先別操心我了，你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你這正妃的事情，也該定下來了吧？母後能放過你？”

提到這個事情，鳳祺彥心中一沉，不過他也已經想開了，反正這正妃遲早要娶的，如今憐兒也送走了，他也沒什麽好顧慮的，任由母後做主就是了，他自己也懶得在這上頭操心了。

“娶就娶呗，反正遲早都要娶的。”

聽聞這話，鳳颢啓啧啧搖頭，“我說皇兄啊，你有過情窦初開嗎？你有真正喜歡過一個女人嗎？你也太認命了吧？娶妻的話，最起碼要娶一個自己喜歡的吧？你這算什麽，全讓別人替你做主了？”

“這有什麽不好？”鳳祺彥反問，反正結果都一樣，自己何須多想。可是，為何心裏卻仍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澀？

“行，沒什麽不好，您願意怎麽着，怎麽着，我就是要娶一個我喜歡的女人。”

……

靈西國，瑾王府。

清靈俊秀的侍女端着一盤水晶蒸糕緩緩走入內室，羅紗青帳之後，隐約可見一身形清瘦的女子散發而坐。

侍女放下手中托盤，挽起羅紗帳，輕聲道：“廚房裏新蒸了水晶糕，小姐可要嘗嘗？”

紗帳挽起，帳下女子眉眼如畫，面上猶帶有幾分剛睡醒時的朦胧之态，更是慵懶惑人。卻見她起身走至書桌前，素手拈起一封已經封好的書信，對那侍女道：“你去把這信寄出去。”

侍女接過，低眉一看，信封上用靈秀的筆跡寫着：鳳疏谌親啓。

果真跟以往的無數次一樣，這封信都是寄給同一個人。

“長安小姐，你真的……還要再寄嗎？”

侍女不解，長安小姐寄給那人的信少說也得有幾十封了，可那人一封回信都沒有，長安小姐偏偏就不放棄。

長安勾唇一笑，“那就不寄了。”

這人，就算發脾氣也得有個期限吧？他倒好，還沒完沒了了。

“真的不寄了？”侍女猶豫地看着長安問道。

長安眸中笑意淺淺，從侍女手中抽回那封信，“不寄了。”

“哦，那……”

侍女的話還未說完，門外就有輕快的腳步聲響起，下一刻，一個人影便出現了房門口。

那女子臉上有笑意飛揚，似沾染了初升的日光，“哎呀，我跟你說長安，這裏的美男子可一點不比鳳榆的少，昨天晚上我出去逛的時候，發現了不少呢。”

長安擡手敲上女子的額頭，“死性不改，你不是喜歡展子瑜嗎？怎麽還操心這裏的美男多不多？”

“那展子瑜死腦筋一個，先晾他一陣子再說，本小姐豈是那般容易原諒他的？再說了，這跟有沒有心上人沒關系，美男啊，多麽賞心悅目啊，不看白不看。”

長安卻是不管她，徑自洗漱罷，坐到梳妝臺前，任侍女給她挽發，一邊對古映雪道：“我今天沒空陪你玩兒，我得給修謹敷藥施針，怎麽着也得兩個時辰，下午我要的藥材應該到了，我還得親自查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