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姐姐(三)
卻說,公孫良這日清晨一開店門,便迎來了一位大主顧。男人穿着華貴綢衫,長相俊朗眸色清冷,态度卻很是和善。他說自家翻修府邸,一出手便買下了七十多件瓷器,又說住在郊外,旅途颠簸,讓公孫良好好包裝。
公孫良便讓夥計去倉庫中取了五個木箱,将瓷器一一裝好,放去了馬車上。男人一直在旁看着,很是滿意的模樣。裝車完畢,公孫良在櫃臺後登記入賬,笑道:“多謝惠顧,一共是白銀320兩。”
男人果然行到櫃臺邊,伸手入懷。可他并沒有摸出銀票或是金錠,而是将一個銅制小牌擱在了木臺上。
公孫良看去,便見到小牌上刻着“虎威衛”三個纂體字,心中立時一驚。卻不敢表現出來。他将那小牌拿起,看了一看,又還給男人,面上笑容愈發恭敬殷勤:“這位大人,你瞧……咱們也是小本生意,不如……那20兩的零頭便不要了,算你300兩整,如何?”只當對方亮出身份是為了讨些便宜。
男人笑了笑,卻是用不容置喙的語氣道:“關門。我要查賬。”
公孫良笑容微僵,卻終是選擇聽從。他讓夥計将店門關起,複又将賬本奉上。
男人便坐在店內的八仙椅中,一頁一頁細細查看賬冊,倒是一派悠悠然的模樣。公孫良在旁緊張思索,心中漸漸有了應對。
入浩天城後,蕭簡初便将車隊中人分散,分別安排在十餘處不同的地方。這瓷器店是他們明面上的營生,因此這裏除了他,還有六名夥計是秦安山跟來的侍衛,武功都不弱。今日這男人若是看不出賬冊裏的門道,那便一切好說,若是真看出了門道……
公孫良看着男人的側臉,發狠暗想:若是真看出了門道,便也別怪他心狠手辣!
主意已定,公孫良便朝一旁的夥計一個眼色:“還不快去給大人看茶?”
夥計心領神會,應了一聲便想離開。卻聽八仙椅中的男人一聲輕笑,而後一聲劍鳴!明晃晃的劍便架在了夥計的脖頸上!
公孫良臉色一變。這夥計的功夫他是知道的,已經是秦安山難得的好手,卻不料一招的功夫,竟是就被這男人制住了。他的目光不意落在那劍上,腦中有什麽一閃而過,眼中便流露出了一絲驚慌。
如此細小的神情變化,卻被那男人看了下來。男人收了劍,臉上帶笑慢條斯理道:“喲,公孫先生認識我這劍?”他将劍插回劍鞘:“那你一定和我家阿芷相熟吧?既然大家都是熟人,看茶什麽,也就不必麻煩了。”
公孫良手心出了冷汗。他猜出這男人是誰了。蕭簡初一直讓人彙報蘭芷的情況,因此段淩這個名字,公孫良也有所聽聞,只是不曾見面罷了。他依稀記得蘭芷将随身的劍送給了段淩,而現下,那劍出現在了這個男人手上。
公孫良不會傻到認為段淩真是來串門認親的,這人既是要查賬,便定是來者不善。更何況……蕭簡初曾讓人調查過段淩,公孫良也因此知道,段淩身為虎威衛副使,抓捕了許多他們安插在浩天城的兄弟,是個很難對付的硬茬。
段淩說完那話,又漫不經心狀去看賬本。公孫良壓住心中不安,裝糊塗笑道:“瞧大人說的,大人這劍必是寶物,我又怎會認得?至于你說的阿芷,小人并沒有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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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淩啧啧搖頭:“公孫先生這就不對了。當初你們進關,還不多虧阿芷暗中幫忙。現下翻臉不認人,也太忘恩負義了吧。”
公孫良假意頓悟:“哦!哦!大人是說那位姑娘。”他連忙誇贊道:“當初若不是那位姑娘幫忙,我還不知要損失多少貨物,花費多少銀子,心中一直感激,不敢相忘。只是……小人并不認識她,大人莫不是哪裏誤會了?”
段淩擡頭看他,嘴角一勾,将手中的賬本晃了一晃:“公孫先生實在是做賬的好手,我看這賬冊賬目明晰,條理清楚,竟是絲毫沒有問題。”
公孫良聽到這話,心中暗松口氣。卻不料男人繼續道:“可你這賬上總共不過700餘件瓷器,進關的車輛卻有20多輛。一輛車至少能載4個木箱,每箱至少裝瓷器14件……”男人斂了笑,緩緩道:“那試問你這700件瓷器,是怎麽裝出了80多箱?”
公孫良只覺心沉了下去。段淩算得不錯,他的确帶了千餘件瓷器進城,可其中200多個瓷瓶藏了□□,入浩天城後,便統統交給了任元白,沒有登記在賬。卻不料一會的功夫,竟被段淩看出了端倪。無怪這人要買許多瓷器,還讓他好好打包裝去車上,原來是在這裏等着……
段淩臉上依舊帶笑,仿佛他沒有發現不妥,也不曾提出質疑一般。公孫良沉默而立,心中一時懊悔:早知如此,他說什麽也不能讓蘭芷幫忙!就算要多費幾倍功夫才能進城,都好過被段淩這瘟神盯上!
——只是,現下他該怎麽辦?段淩既已生了懷疑,便定會追查到底,依這人的老道,怎麽可能查不出問題!
便是此時,公孫良看見偏堂有人影一閃而過,原來一個夥計正巧出外,将段淩的話聽了個真切。公孫良的目光與那人對上,便見那人朝他比了個手勢,悄悄轉回了後院,想是去叫其他人了。
公孫良暗自咬牙:事已至此,也容不得他猶豫。既然左右都躲不過,那不如先發制人,索性便将段淩殺了!
段淩一直盯着公孫良,此時忽然笑出聲來:“公孫先生,不怕告訴你,聖上決意一統九州,是以近年來,征伐不斷。他雄心壯志難得,我卻始終不贊同,只因戰火一起,便有許多人要家破人亡。”
公孫良不解他為何會和自己說這些,警惕又疑惑看他。卻見段淩繼續道:“中原國百姓生活向來安康,被宇元滅國之後,日子卻萬分艱難。你們想要讨回以前的生活,其實并無大錯,甚至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種行為值得稱贊。”男人忽然将賬本卷起,收入懷中:“是以近些年,若非因為職責任務,我并不曾對你們主動發難。”
偏堂又有人影閃過,原來是另外幾名夥計都趕來了。公孫良餘光瞥見他們消無聲息各自站好位,渾身肌肉都因為緊張繃緊了。
可段淩卻似乎毫無察覺,依舊不慌不忙自說自話:“可現下,卻是你們招惹到我頭上。蘭芷是我女人,我珍重她愛護她,不敢讓她受半點委屈,你們卻愚弄她利用她……”男人擡頭,笑容徹底淡去,聲音輕緩道:“這件事情,說起來都讓人火大呢。”
公孫良對上他的眼,心中莫名生起一陣寒意。他急急退後幾步,一聲低吼:“動手!”
伴着這聲令下,六道人影從幾個方向飛出,呈包圍之勢,齊齊撲向段淩!所有人都以為這場擒拿萬無一失,卻不料段淩突然騰身躍起,竟是朝着頭頂淩空一劍劈出!
屋頂應聲碎裂!巨大的聲響中,段淩縱身躍起,手指置于唇邊,一個呼哨!便見不遠處,一隊人馬運起輕功,急急奔來!
為首的任千戶率先沖到段淩身旁,關切發問:“大人,你沒事吧?”
段淩立于飛揚的塵土中,冷冷答話:“無事。”他看公孫良一眼,目光就如打量死物一般:“留他活口,其餘人……都殺了!”
趕來的數十人都是段淩的親信,功夫甚好,不過一刻鐘時間,便塵埃落定。段淩越過橫七豎八的屍體,來到被制住的公孫良面前。
公孫良在屋頂坍塌時躲避不及,被砸到了頭,此時血流滿面,看着很有些凄慘。段淩揮手示意他人退開,自己在他身旁蹲下:“我只問你一個事。”他低頭,随手在地上撿了塊碎瓷片,捏在手中把玩:“你主子是誰?”
公孫良盯着段淩,忽然呵呵笑了起來:“我主子……就是蘭芷啊。”
段淩猛然擡頭,目光瞬間陰鸷!沒有預兆的,他出手如電掐住了公孫良的脖子,拎起人狠狠一甩!将百餘斤重的男人砸去了一旁!
公孫良撞上半面牆壁,立時口吐鮮血,重重掉落在地,不能動彈。段淩站起,眸中都是暴躁與陰郁,咬牙道:“帶去後院,給他上刑!”
公孫良被拖去了後院。段淩則坐在塌毀的店內,盯着蘭芷的劍,一言不發。他的手中還握着之前撿起的碎瓷片,此時便無意識地來回盤玩。
半個時辰後,任千戶出外彙報,見到段淩,便是一驚。他盯着段淩的手:“大人,你受傷了?”
段淩這才發現,他的手竟是被那碎瓷片割破了。他将瓷片扔了,問道:“他招沒招?”
任千戶搖搖頭:“嘴很硬,還沒說。”
段淩沉默片刻,起身道:“我去看看。”
段淩來到後院小屋時,公孫良再次昏了過去。他立在公孫良面前,想起方才這個男人故意刺激他的話,只覺好容易平複的心情再次煩躁起來。他退後一步,朝行刑人道:“弄醒他。”
便有人勺了一盆冷水,潑去公孫良頭上。公孫良身體一顫,緩緩睜眼。想是被折磨得不輕,男人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樣,可見到段淩,卻是氣若游絲開了口:“大人……我的主子……就是……”
段淩面無表情看他。公孫良扯出一絲笑容:“就是蘭芷啊……她雖是宇元人,卻心系中原……她會到你身邊與你相好,也是別有目的……”
段淩面部肌肉幾不可見輕微一抽。但他并沒有似之前那般動怒,而是垂眸斂色道:“公孫先生擅察人心,是個聰明人。”
公孫良沒有見到預期的反應,很有些失望。卻聽段淩又道:“倒是我……方才實在沖動,讓公孫先生見笑了。”
公孫良哼了一聲,以示不屑與嘲諷。段淩态度卻是愈發溫和:“想來先生既然能做這店鋪掌櫃,便定是有勇有謀,心智不凡,又怎麽可能将背後主使供出?這麽看來,用刑什麽,倒顯得是我糟踐先生了。”
公孫良支撐不住垂了頭,喘氣斷續,不再說話。段淩沒有表情轉身,淡淡吩咐道:“幫公孫先生收拾幹淨……送他一程。”
他行出屋,立于院中。不過片刻,任千戶出外道:“大人,已經收拾好了。”
段淩點頭,聲音低沉道:“去給我查——這半個月,浩天城有誰購進了百餘件瓷器。”
作者有話要說: 段淩低頭,随手在地上撿了塊碎瓷片,捏在手中把玩:“你主子是誰?”
公孫良大義淩然正氣臉:“我們沒有奴才主子,我們只有平等的同志!自由與和平終将獲得勝利!美好的生活就在前方!”
段淩:“……”
這篇文文真的好冷啊…………嗚嗚嗚作者只能崩壞一下自娛自樂了/(ㄒo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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