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陸知着暑假一直忙着打工, 賀見微雖然心有不甘,但也理智的沒有阻攔他, 他除了忙自己店裏的事情,也就是照顧他爺爺了。
賀以良的身體狀況每況愈下,前兩天忽然暈倒在地, 口吐白沫,把許阿姨吓得不輕, 連忙打了救護車然後聯系了賀見微。
好在人是救回來了,只是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 醫生也說沒有辦法,在最後這段時間好好陪陪老人家。
賀以良堅持要回家, 不願意住在醫院裏, 賀見微和他爸商量了一下,還是遵照賀以良的意思,将人接回去。
“今晚我來守着你爺爺, 你好好去睡一覺,這才幾天你就瘦了這麽多。”賀光儒拍拍賀見微的肩膀,說道。
賀見微睡不着, 他一入眠就會夢見他爺爺走了, 立馬就會被噩夢驚醒。
“我不困, 沒事, 爸您和我媽去休息吧,我守着爺爺就好。”賀見微不放心,他得守着賀以良才安心。
賀光儒強硬的拉着賀見微往外走, “你去給我好好睡覺,你看看你現在這樣子,你爺爺還沒走呢,你就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賀見微不說話,但也沒有要退讓的意思,賀光儒哪裏不知道他這個兒子是個硬骨頭,“見微,你聽話,你爺爺不願意看見你這樣。”
賀見微捏了捏拳頭,眉頭緊皺,正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賀見微的手機忽然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是陸知着。
賀光儒不知道是誰給賀見微打電話過來了,但賀見微原本陰郁低落的情緒瞬間得到了好轉。
真奇怪,難道這孩子戀愛了?
賀見微拿着手機回了房間,這才接起陸知着的電話。
“喂,下班了嗎?”
陸知着在一家咖啡廳打工,這時候差不多是他下班的時間。
“嗯,剛下班,在回去的路上。”陸知着剛從咖啡廳出來,正準備去趕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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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今天沒辦法去接你。”
陸知着并不介意,反而他感覺賀見微的情緒不大對,“沒什麽,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頓了頓才輕聲問道:“你心情不大好?”
賀見微一愣,低垂眼睫,“沒有,我剛幫我媽弄好她的花架,有點累。”
陸知着一時之間也沒有多想,只是叮囑他要好好休息,“你洗個澡,早點睡覺吧,我不打擾你了。”
賀見微沒有出聲,陸知着也沒有挂電話。
“知着……”
陸知着輕聲回應他,“嗯?怎麽了?”
他的聲音可以說得上溫柔,賀見微盯着自己的手指,搖搖頭,“沒什麽,晚安。”
“晚安。”
陸知着和賀見微結束通話,剛好來了一輛公交車,他趕忙走上去。
這不是他平時回家的那輛公交車,而是去往附近的一家商場,他今天剛領了家教和咖啡廳打工的工資,他準備去給賀見微買件禮物。
一想到賀見微收到禮物時欣喜若狂的模樣,陸知着便情不自禁翹起嘴角。
從商場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街上華燈初上,燈火通明,陸知着的手裏提着一個精致的袋子,那是他給賀見微選的禮物。
縱然打工掙到的錢所剩無幾,他心裏也是開心的,這是陸知着第一次買這麽昂貴的東西,可他心甘情願,一點兒都不覺得舍不得。
他迫不及待想要看見賀見微收到禮物的樣子了。
……
賀見微坐在床上,一動不動,手裏拿着手機,手機早就黑屏了。
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賀見微回過神來,起身準備去洗個澡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身子有些僵硬。
他想要見陸知着,想要抱抱陸知着,可是他不想陸知着因為他的事情不開心,他希望陸知着和他待在一起是快樂的,而且他比陸知着年長那麽多,理應為他遮風擋雨,他才十八歲,還是個孩子呢。
賀見微去洗了個澡,頭發也沒吹幹就吃了兩片安眠藥,爬上床去睡了。
作為一個成年人,首先要做的就是照顧好自己,別給別人添麻煩,他爸媽照顧他爺爺已經夠累了,不應該再顧忌他。
賀見微睡得昏昏沉沉,他做了個夢,夢見他家院子裏的李子熟了,他爺爺站在李子樹下沖他笑。
賀見微跑過去問他:“爺爺,什麽事兒讓您笑得這麽開心啊?”
賀以良笑着對他說:“我真高興啊,我要去見我的小柔了。”
賀見微渾身血液凝固,背脊發涼,猛地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他像是溺水的人終于爬上了陸地,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背後的衣衫被冷汗打濕,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
賀見微雙腿發軟,腳步虛乏地跑進賀以良的房間。
由于起的太猛,賀見微的兩眼發黑,他扶着門框站了一會兒,待到視線清明後才推開門走進去。
賀光儒躺在一旁的沙發上睡着了,房間裏亮着一盞小小的臺燈,借着微弱的光,賀見微向賀以良走去。
奇跡般的,他沒有心慌,也沒有害怕,他仿佛已經有了答案。
賀以良走得很安詳,嘴角微微上揚,似乎真的如賀見微夢中夢見的那般,他很高興,他獨活了十年,終于可以去陪他摯愛的妻子了。
賀見微伸手去握住賀以良的手,他的手還帶着餘溫,仿佛睡着了一般。
賀見微将他握成拳頭的手打開,賀以良的手心赫然躺着一對戒指,自從傅景柔去世之後,他就收起來了,那是他們的結婚戒指。
賀光儒感覺自己被人推了一下,他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只見他面前站了一個人,昏暗的臺燈照不清他面上的神情。
賀光儒聽見賀見微冷靜到淡漠的聲音,他說:“爸,爺爺走了。”
賀光儒心頭大恸,眼淚猝不及防的奪眶而出。
賀以良的葬禮辦得很低調,但前來悼唁的人還是很多,原本有電視臺的人來想要報道賀以良的事,都被賀見微拒絕了。
“表哥,麻煩你把我爸媽帶回去休息,他們一晚上沒合過眼了。”賀見微叫住楊星河。
楊星河點頭答應,欲言又止的看着他說:“你也別太逞強,我們都在呢。”
賀見微冷淡的應了一聲,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
楊星河嘆了一口氣,原本他想問賀見微有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陸知着,但他不知道他們倆在一起了,以為賀見微還在追求陸知着,便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也就沒提。
賀見微手上戴着黑紗袖章,跪在靈堂前燒紙錢,有人前來悼唁的時候,他便起身去給對方拜一下然後接過對方帶來的香蠟紙錢。
靈堂裏時不時總會傳來哭泣的聲音,賀見微麻木而穩妥的處理好後事。
“見微!”闫鴻飛一看見賀見微立馬紅了眼眶,他旁邊站着衣着樸素的俞娉娉。
賀見微的嘴唇發幹,他已經記不清自己今天喝過水沒有了,“嗯,去給爺爺燒點紙錢吧。”
闫鴻飛一把抱住他,哭濕了賀見微的肩頭,“怎麽會這麽突然……”
賀見微拍拍他的背,“也沒有很突然。”
俞娉娉覺得賀見微太冷靜了,可賀爺爺的後事需要賀見微處理,根本沒有時間讓他沉浸在悲傷中。
俞娉娉拉開闫鴻飛,抱了一下賀見微,“雖然這時候和你說什麽都是白搭,但逝者已矣,活着的人還要繼續走下去。”
“嗯。”賀見微回抱了一下俞娉娉。
俞娉娉和闫鴻飛去給賀以良燒紙錢,闫鴻飛哭到打嗝,俞娉娉在旁邊給他遞紙,自己小聲的啜泣着。
他們三人一起長大,賀以良對他們很好,就像是他們自己的爺爺一樣,那時候賀奶奶還在,總是會給他們做好吃的。
等到夜深人靜,賀見微才終于得以休息,闫鴻飛也才找到空隙和賀見微說話。
“今天謝謝你們幫忙,我忙暈頭了,忘記聯系飯店這件事了。”賀見微主動開口,若不是闫鴻飛和俞娉娉,今天來悼唁的人恐怕飯都吃不上。
“你和我們客氣什麽,你有睡過覺嗎?你看起來好憔悴。”闫鴻飛看着賀見微蒼白的唇色,皺起了眉頭。
“昨晚睡了,放心,我沒事。”賀見微跪在靈堂前燒着紙錢,一會兒又站起來去把快燃完的蠟燭換了。
闫鴻飛和俞娉娉都很擔心賀見微,闫鴻飛欲言又止,盯着賀見微看了好一會兒。
“見微,陸知着知道嗎?”闫鴻飛是知道賀見微和陸知着在一起了這件事的,他看賀見微這樣子估計也不記得告訴陸知着。
賀見微果然愣住了,随即他搖搖頭,“他要打工。”
闫鴻飛緊皺眉頭,“你的親人去世了,他要打工又怎麽樣,他是你的男朋友,這時候難道不應該陪在你身邊嗎?”
賀見微搖搖頭,“他還小,沒必要讓他有那麽重的負擔。我們只是談戀愛,又不是結婚了,沒必要讓他負擔起我的家庭。”
闫鴻飛覺得賀見微這話說的不對,可他仔細想想好像男女戀愛沒到那個程度也不會輕易去對方家裏,更何況賀見微和陸知着剛在一起不久。
闫鴻飛說不上來,他只是覺得如果他很難過,他一定希望有個人可以陪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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