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修）

何澤旭嘴角一邊微微上撇，眉心只稍微皺了些，便很快舒展開來，他淡淡地一笑：“那，親了一下後，還有沒有喂豬的感覺了？”

言簡默非常誠實地搖了搖頭，被親後，她只聞到了一股刺鼻的腦回路被燒焦的味道，哪裏還有喂豬的感覺，她那時的智商，比豬還低。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他笑得別有深意：“那就簡單了。”

“什麽簡單了？”她一時沒有跟上他的思路，脫口問了出來。

何澤旭也不好好回答問題，只是又重新拿起了桌旁的那杯白開水，送到她的面前，唯一不同的是，這次的語氣格外的溫柔：“默默，喝口水吧，不然涼了就不好喝了。”

她好像明白他那句話的意思了，乖乖地接過那杯水，不再敢埋怨半句。

——

終于出院了，頭上裹着的滿滿一圈煩人的的白紗布也終于沒有了。走出醫院的大門，感受到這屋外大自然獨有的溫暖陽光和新鮮空氣，言簡默貪婪地大口呼吸了好幾次。呆在醫院裏的那幾天，整天呼吸的除了藥水的氣息還是藥水的氣息，特別是何澤旭還不允許她多玩手機，道理是一堆又一堆，說什麽手機輻射太強，尤其對大腦不好，現在她額頭被撞了，就更加不能多碰手機了。後來呆在醫院的那幾天，過得很平靜，她只需要用一個字就能概括她的心境：悶。如果非要兩個字的話，言簡默轉頭看了看提着小行李箱的何澤旭：煩悶。

在這煩悶的心境中，還有一點憂傷，因為她發現，她那親愛的爸爸媽媽，除了那次她醒來之後過來看過她一次，後來居然一次都沒有再來看望過她！

爸爸媽媽，你們，是有多嫌棄你們辛苦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啊，是有多信任這才做了一個月的女婿啊。

想到這，她又情不自禁地看了眼何澤旭，心頭頓時傳來一股輕松感，終于不用像在醫院裏那樣，天天二十四小時面對着他了。

真想現在就與他分開。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顯得那麽地高興：“你先回公司吧，我自己開車回家就可以了。”

何澤旭原本還微笑着的俊臉上陡然嚴肅了起來，聲音明顯帶着絲絲不悅：“不行，你以後要盡量少開車，我送你回家後再回公司。”

想為自己開車技術辯解的話已到口中，但在看到何澤旭透着薄怒的臉的瞬間，又生生地給咽回了肚子裏，再出口時，只成了一個字：“嗯。”

以前她不頂嘴，是因為她愛他；現在她不頂嘴，是因為她怕他。

坐何澤旭的車，其實也沒什麽，她只怕一點，怕她犯花癡。她很自覺地走到車旁，伸手準備打開後座門，車身卻在她還沒觸及把手時，微微一動，她一驚，轉頭，發現何澤旭搶先了一步打開了副駕駛的門，并微笑地看着她，很紳士地請她入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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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反應就是想拒絕，但話到口中卻實在說不出口，以前的她，承包了何澤旭開車時的副駕駛的位子，無論何時何地，如果現在拒絕，确實太反常了。內心萬分的不願意，但她臉上卻還要裝着很開心地，一步一步地從後座門的地方走到副駕駛那裏。

言簡默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随手系上了安全帶，從後視鏡裏看着何澤旭優雅淡定地走向後備箱為她放小行李箱身影，她心中不免有點郁悶。總她算的好好的，趁着他到後備箱放行李的空隙，她快速地先坐上後座的位子，這樣就很順利又自然地避開了副駕駛的位子，只是。“彭 ”的一聲，後備箱關上的聲音從她的後腦門傳來，言簡默深深嘆了口氣。

她盡量讓自己不去看他，但眼睛的餘光還是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那修長的手指搭在方向盤上的樣子，言簡默控制不住地又偷偷多看了幾眼。她喜歡看他開車的樣子，他開車時非常地專注，而她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看他的側臉輪廓會特別地明顯，精致幹淨的側臉曲線……他這個樣子很容易讓人深陷，以前的她怎麽可能舍得把這個位子讓給別人，就算是現在的她，都舍不得。

言簡默看着何澤旭開車的樣子入了迷，已經在自己不自知地情況下，由原先的偷偷用餘光看，變成現在直接轉過頭光明正大地欣賞了。

終于在一個紅燈路口，車子突然停下，帶來的往前沖的慣性，讓言簡默清醒了過來。快速地轉過頭，臉微紅，剛剛沒出息的樣子她此刻都不敢想象，只恨不得能在這車裏挖個洞鑽進去。

不行，不可以再這麽堕落下去了，該用個什麽東西來轉移轉移她這不該有的注意點。她腦袋飛快地轉着，眼中忽然閃現出一絲亮光，言簡默彎了彎嘴唇，像找到救星似地快速地從包中拿出了手機，打開手機，由此開啓了她無聊的刷微博之路。

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随意滑動的瞬間，她輕舒了一口氣，正暗暗慶幸着這世間有着手機這個神奇東西的存在，言簡默的耳旁忽然傳來了熟悉的低沉并略帶嚴肅的聲音：

“這幾天少玩點手機，對你的腦子不好。”

真的是太熟悉了。每次在醫院裏，言簡默忍不住想玩手機時，這個聲音都會及時地在她耳邊響起。她幾乎是條件反射地立刻将手機鎖屏，重新放回包裏，此過程只用了短短幾秒，現在她的樣子，只是一個從來就沒有拿出手機過甚至都不知道手機為何物的聽話的好孩子。

她之所以能養成這麽敏捷的身手，是因為按照在醫院裏的發展模式，她若不這麽快地放回手機，下一秒就是何澤旭來強行收回她的手機了。

言簡默習慣性地在自己放回手機後，默默地低下了頭，乖乖向他認錯。

一旁的何澤旭認真地駕駛着車，用餘光瞥見了言簡默這個像個小孩子在認錯的樣子，嘴邊不經意間彎起了一個滿意的弧度。

習慣性地做完這一切後，言簡默的大腦才開始轉動，她突然發現，她好像完全沒有必要這麽做。現在是在車上，何澤旭忙着開車，而且因為他親生父母是死于車禍，他一向開車特別地嚴謹，有礙于開車安全的事情，他絕對不會做。所以他根本不可能會騰出一只手來搶她的手機，所以………

所以，她剛才，好傻。

“我腦子本來就不好，現在以毒攻毒，說不定還能提升一下智商。”意識到了何澤旭根本不會來搶她手機的這個事實之後，言簡默肆無忌憚地重新從包中拿出了手機，覺得自己的手機很安全後，她都有閑情用自嘲來反駁他的話了。

“不要任性，默默。”何澤旭聲音低沉且比剛才的話還嚴肅了幾分，語氣像一個嚴格的老師在教導他的學生。

但言簡默關注的重點并不是這語氣，她更在意的是他在說那句充滿嚴肅的話之前，居然偷偷抿嘴笑了好幾下，不是一下，而是好幾下！他這是無形中贊同了她剛才的話嗎？嫌棄她腦子笨嗎？心情太不好，她的智商就這麽被赤。裸裸地嘲笑了。

言簡默不高興地撅着嘴看向窗外，窗外的風景似乎也了解她的心情似的，不高興地都轉變方位了。不對，是車子突然改變了方向，她這才發現不對勁：“這不是回家的路，你要去哪裏？”

何澤旭繼續認真地開着車，可說出的話卻與他此時開車的樣子形成了極大的反差：“還能去哪？因為有個太調皮的老婆大人，我只能先找個停車的地方，好好治治她的調皮勁後，再送我那可愛的老婆大人回家。”說着他眼睛向四周掃視了一下，真的是要找一個停車的地方。

“沒了！沒了！”言簡默伸出兩只空空的手，故意很誇張地在空氣中晃了好幾下。

何澤旭滿意又随意地點了點頭，車子很熟練地又轉了回去，重新駛在了回家的路上。

言簡默看着終于回歸正途的車子，心中暗暗吐了口氣，果然這秒放回手機的本領不是白練的。行，算他聰明，智商高，被他嘲笑智商，她認了。

現在沒了用來轉移視線的寶貝神器手機後，言簡默眼睛開始胡亂亂地飄了起來，坐在副駕駛座位上的她，視線完全找不到一個固定點。十分不安的她，終于在望向窗外時，停下了胡亂飄動的視線，哎，心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還是裝作看外面的風景吧。

何澤旭的餘光将她剛剛手足無措的神情盡在眼底，他有點寵溺意味地輕聲笑了一下，修長幹淨的手在車前輕輕按了一下，随後舒緩的音樂聲彌漫了整個車內。

這是王菲和陳奕迅的《因為愛情》。

這曾經是她最喜歡的一首歌，她喜歡用這首歌來诠釋她和何澤旭之間這段奇妙的姻緣，她曾對馨月這麽解釋她那美滿的幾乎讓人人都傾羨的婚姻：“澤旭結婚後對我那麽好，都是因為愛情。”

都是，因為愛情嗎？她在心底自嘲地笑了幾下，原來這道簡答題，她只得了零分。

陳奕迅低沉透着感染的聲音和王菲的天籁之音默契地配合，并和着舒緩抒情的伴奏緩緩流入言簡默的耳朵：

給你一張過去的cd

聽聽那時我們的愛情

有時會突然忘了我還在愛着你

再唱不出那樣的歌曲

聽到都會紅着臉躲避

雖然會經常忘了我依然愛着你

同樣的歌，不同的情景，會聽出不同的意味出來，她嘗試着讓自己認真地聽一遍這首她曾經那麽喜歡的歌。歌曲沒有任何的改變，但是她就是聽不下去了。

她最終還是俯身将播音機換了頻道，換了好幾個頻道，才終于停在了一個講段子笑話的頻道上，她滿意地緩緩靠回椅背，解脫般地深深嘆了一口氣，緊緊閉上眼睛。

越聽，鼻子就越酸，眼睛就越發澀發疼，在聽下去，她怕她會控制不住，最後失聲哭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