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審訊

趙半括醒過來之後發現自己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已經被包紮好，躺在了一個房間裏，隊友們都不見了，面對的只有一個軍事委員會調查局的特派專員，趙半括因為這種不公平和懷疑暴跳如雷，剛剛從鬼門關回來，第一件事居然是遭到自己人的擠兌，于是開始煩躁，幹脆就耍賴了，回答的只有三個字“不知道。”但是相比于其他人，趙半括算是最為平靜的了。

長毛蘇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砸門叫人，當然調查他的特派專員也應聲走了進來，長毛緊緊揪住那特派專員的領子，來回搖晃，嘴裏還吼道“若芸呢？溫少将在哪？”

特派專員好不容易從長毛手裏掙脫出來，也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自顧自的開始問那一套問題，長毛滿心都是若芸，對于特派專員的問題充耳不聞，那特派專員繼續問下去，長毛提起身邊的椅子就砸了過去，專員直接被打了出去，長毛則是頹廢的坐在床邊，他心裏隐隐有着答案，只不過他不敢去承認，甚至都不敢去想。

刀子胳膊受了槍傷，他醒過來的時候和趙半括差不多，傷口都受到了很好的治療，刀子醒後做的第一件事卻和長毛差不多，他單手揪住身邊特派專員的前襟，眼睛閃着寒光，冷聲問道“我姐呢？溫少将在哪？”因為刀子是若芸的人，軍銜可能是沒有這些個特派專員高，但是若芸是誰啊！哪個敢得罪若芸的人？所以這個特派專員也客氣了許多，但是沒有上峰的命令，借他個膽子他也不敢随便透露消息給刀子，于是特派專員也只能無奈的說了句“機密。”而後按部就班的問着那些問題。刀子捂着眼睛趴回床上，顯然是不想說話，特派員只能灰溜溜的的轉身出門。

軍醫、王思耄，還有曹國舅，情況也都差不多，別看王思耄一身的書生氣，他發起狠來，也沒人敢小觑。大家沒有死在鬼子手裏，卻一連遭受了軍事委員會調查局十幾天的審問，小分隊的人個個都有性子，又都是帶着一身痞氣的老兵，甚至若芸的生死他們都不知道，因此對軍部的調查都是打心眼裏不滿，十幾天來不管調查局的人問什麽，他們一概只答“不知道”。

但是特派員沒一個吃他們那一套，依然是那十幾個問題，早上問晚上也問，十幾天每天如此，以至于到最後他話都懶得說了。第十七次審問結束後，他們木讷的吃完專人送來的食物，躺在床上，無聊地等待着第十八次的審問到來，但是，這一天卻沒有出現。調查員在電話裏接到上級指示——停止審問。

若芸放下手中的電話，捂着傷口深深嘆了一口氣，生死邊緣走了一遭才明白，活着真好。若芸的的确确是左胸心髒部位中彈，按常人來說早該死了，可是若芸真的是命大，她的身體構造和常人有所不同，她的心髒長在右邊。那天國軍救了大家以後，發現本該死了的若芸還有氣，于是醫療隊的卓妍當即找來了邊晨，邊晨觀察過後，顧不得驚訝于若芸的身體構造，連忙開始手術，畢竟若芸也是他的恩人。手術出奇的成功，也是若芸的精神力、意志力都比較強，休養了幾天就醒了過來，又過了幾天，現在她都可以坐起身，說話也沒有問題了。

若芸得知十幾天她的隊員們的情況，于是立即要了電話，直接打給了軍事委員會調查局的局長，順便表達了一下自己強烈的不滿，若芸是遠征軍總司令陳誠的愛将，委員長都要給她幾份薄面，何況一個軍事委員會調查局的局長。于是局長趕緊向若芸道歉，下命令即刻放人，這才平息了若芸的怒火。

刀子、曹國舅、趙半括、軍醫、王思耄、長毛他們幾個總算結束了審問，幾個人離得并不遠，也就十幾步的路程，軍醫大老遠的就看到了趙半括，擡腿跑了過去，伸手就拍了他一巴掌，嘴裏興奮道“菜頭，你小子還活着呀你！”

趙半括疼的一激靈，捂着手臂打量過去，瞪着眼前的軍醫叫道“老草包，別碰我！我傷了。”

這時曹國舅、王思耄，也走了過來，他們身後的是長毛和刀子。大家見到刀子紛紛圍了過來，趙半括激動的抓住了刀子的胳膊，激動道“刀子，你沒事吧？”

刀子被趙半括抓住後，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軍醫趕忙拉開趙半括，說道“菜頭，小心點，刀子的傷還沒好利索。”

趙半括也反應了過來，歉意的看了刀子一眼。大家看了看周圍，坐到了一旁的大石頭上，幾個人一排坐下來，互相看着，小刀子看起來很疲憊，顯然沒什麽興趣跟說話，眼神全是冰冷。一向話最多的長毛也和刀子差不多，沉默的坐在一邊，大家也都沉默地坐了一會兒，雖然經歷過生死，又在禁閉室裏關了了那麽長時間，乍一出來，千言萬語都說不出來。

趙半括看了看大家，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們看到隊長了嗎？”大家都茫然的搖搖頭。

軍醫嘆了口氣，低聲說道“菜頭，你和蘇師長熟一點，能不能問到，問到顧問的墳建在哪，我們也好去拜拜。”

軍醫的話成功的讓大家紅了眼，刀子冰冷的眼神中閃過幾絲痛苦，通紅的眼圈，整個人似乎要崩潰一般，長毛緊緊握着拳頭，指甲紮進手心都渾然不覺，也許是因為心已經麻木了。氣氛一下變僵了，因為沒人再開口，趙半括看着左右的兩個人，突然覺得他們的表情怎麽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都那麽頹廢，低沉得要命。其他人臉上也都帶着一種茫然和無奈，這種氣氛有些尴尬，他們這群人在野人山裏雖然危機四伏，疲于奔命，但是一路上有說有笑的時間很多，但是現在出來了，反而像失去了主心骨一般。

尴尬的沉默倒是被王思耄打破，他長嘆着說道“我們還活着，挺好。”話雖然沒頭沒尾，但嘆氣聲中的滄桑卻讓人聽着無比心酸。曹國舅很少說話，但是他看了看天，這時卻突然開口道“是，我們還活着，我們要完成她，和死去的兄弟的心願。”這個她大家都知道是誰，但是都默契的避而不提若芸的名字。

趙半括壓下心頭的傷感，看向了大家問道“你們接下來要去哪兒？”

王思耄不吭聲，軍醫往後看看，接着低下聲音道“去哪兒都一樣。關鍵是咱們幾個，肯定不能在一起。”

見老草包這麽沉重，趙半括也沒了情緒，看來往後的日子大家是各走各路了，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這下他們幾個是真的走到頭了，于是他頓了頓繼續道“是啊，去哪兒都一樣，我們各自保重吧！”接着，大家又沉默了下來。

這時卓妍和邊晨從遠處走了過來，卓妍看到趙半括，有些遲疑的望了望身邊的邊晨，邊晨微笑着點了點頭，卓妍舒了一口氣，大聲喊道“半括。”

趙半括轉頭一看，認出了是自他回來第一次露面的卓妍，他的第一反應不是欣喜和激動，而是閃出了廖伊芳的臉，接着是愧疚和不安。

“卓妍！你怎麽來了？這位是？”趙半括站起身問道。

“這位是邊晨，我的……老師。我是替我爸來的，帶你們去一個地方。”邊晨對着大家禮貌的點了點頭。

“蘇師長叫你來的？丫頭，你要帶我們去哪啊？”幾人裏邊認識卓妍的只有軍醫，所以最先出聲的也是軍醫。

“你們去了就知道了，快走吧！”卓妍神秘的笑了笑，轉身走在前面。

大家見狀紛紛跳了起來，跟在他的身後，每個人心裏都隐隐的有些期盼，但是卻不敢說出來，怕的是希望過後是更大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