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獨孤或抱她到腿上，路煙吓得一個哆嗦，她感覺自己越來越慫了，明明是個日天日地的人，到了殺人不眨眼的大魔頭面前氣勢一下子弱了一大截。

一定是獨孤或的氣場太強，雙修後他氣場變得更強了。

路煙總覺得今夜的獨孤或好像和平時不太一樣，也說不清哪裏不同。

獨孤或捏着她的後頸，将她按向他胸膛，拍拍路煙的腦袋，“你被吓着了嗎。”

路煙：是的！

“……沒有。”

獨孤或低頭，不知道在她頸窩聞什麽，說不定是沒喝飽？路煙又是一抖。

“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獨孤或的聲音在路煙耳邊響起，他說話的聲音本來就帶有一絲慵意，此刻更像是情人間的呢喃。

路煙有點不适應他這種突如其來的溫柔，僵硬地點頭，等待老板發言。

見這只雀雀害怕又故作鎮定，在他腿上坐得筆直的樣子，就像多年前剛撿到她，将她帶回紅楓林那時一樣。

獨孤或低笑，眼中卻是陰郁之色：“我這一生上過戰場殺過人，雙手沾滿鮮血，前世定是也好不到哪裏去。你我皆是修仙之人，如若将來與天同壽，你是否願意留在我身邊，陪我過這百無聊賴的日子？”

路煙：這麽聽起來當神仙好像是挺無聊的。

獨孤或沒有等她回答，單從她的表情上就獲得了答案，“昨夜我想起了一些前塵往事。你想不想聽聽？”

要不是因為福娃說過，誰告訴獨孤或的身世誰就會被詛咒，路煙現在就想對獨孤或說一聲：你是從紅楓林跑出來渡劫的魔王大佬，這就是你應該知道的往事！

獨孤或垂眸看着路煙的脖頸，幫她把扣子一顆顆扣回去，修長的手指穿過她的發絲一遍遍梳理，開始新一輪撸雀，邊撸邊哄：“乖，不要怕。我不傷你。”

聽到這猝不及防的情話，路煙有一種像泡到總公司大老板，一下子從小秘書變成老板娘的感覺。

雙修是突破修為最快的方式，獨孤或的部分封印解除後，他立刻就想起了那些前塵往事，普通人達不到這種境界，可他不是普通人。

獨孤或是真正的紅楓林大魔王。尋找鳳凰族這件事是他自己布置給自己，而非是他的父王留下的任務。那些和獨孤家族的恩怨，都不過是一場過眼雲煙，是他親眼過目過的“劇目”。

司命撰寫好渡劫簿後拿來給獨孤或過目，獨孤或親手劃掉了凡間的姻緣一欄。結果當他看到鏡子裏路煙被焚燒的畫面時，自己卻先違背原則，娶了王妃。

說來也是好笑，他随口一句詛咒，竟吓得所有人都不敢告知他自己是什麽身份。這也是他不斷突破，不斷讓自己變成一個強者的原因。只有強者的随口一言，才會被世人忌憚。

獨孤或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找到可以幫助他療傷的血液，現在他找到了。

從見到路煙的第一眼，獨孤或就看穿了她的本體。而現在卻始終無法理解她的血為什麽會擁有鳳凰族同樣的威力。

獨孤或：“你的血幫我解開封印的記憶，為我修複了元神。擁有這股強大力量，除了鳳凰族，世間找不出第二個種族。本王從來不知道，你竟是鳳凰族後裔。”

路煙：【我是人。也有可能是個鳥人。你說我是鳳凰族後裔，我覺得不太可能。】

為了認清路煙的真身，獨孤或掐着她的下巴，低頭，路煙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堵住了嘴，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但這種事情經歷過兩次就有經驗了，她很有眼力見兒地用舌尖撬開他的牙齒，等着第三顆真氣珠渡進她嘴裏。

兩人分開後，獨孤或用怪異的目光看着她。

路煙反應過來自己剛才的舉動好像侵犯了大神，“對不起……我只是想助你一臂之力。”絕不當伸手黨。

獨孤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就一言不發地走了。

這男人的脾氣一向古怪，而且渡劫大神嘛，難免帶了些臭脾氣來，轉世投胎後也抹不掉那股子神格，清高得很。

路煙很能理解，也沒追問他又是哪裏惹他不爽了。她現在沒這膽，自己洗洗就睡了。

夜半時分天雷滾滾，伴着一陣又一陣驚雷聲，獨孤或赤腳走進了溶洞。

在這之前，所有的雷都精準地劈在他身上，他卻眼都沒眨一下。

仙山的天官都有點不好意思了：“會不會太猛了點？”

“不猛不行啊，你沒瞧見麽，這雷劈在這位祖宗身上跟撓癢癢似的，完不成任務回頭挨罰的還不是咱兩啊。”

“也對。咱們奉命行事，也不能不走流程啊不是。祖宗自己不來渡劫臺，咱們就只能送雷上門了。”

“可那玄鳥族的仙子道行淺，怕是不能這麽劈，要不還是等她去渡劫臺吧。”

“你是傻狗嗎？那位可是祖宗的愛寵，養了好幾百年了，就算去了渡劫臺也沒人敢幫她執行，這事兒你不知道？”

“……她不是從未來世界扔過來渡劫的嗎？你是不是搞錯了。”

“你要不信去劈一個試試呗。”

……

又是一陣“轟隆”聲，路煙吓得一下子坐了起來：雷劫又來了嗎？她好像聽見有人要來劈她！

鳥巢周圍被獨孤或布下了結界，隔絕了所有的聲音。路煙薅了把頭發，揉揉眼睛，左看看右看看：好叭，肯定是在做夢。

倒下去繼續睡。

外面，一場幾十萬年來前所未有的滾滾驚雷響徹雲霄，所有人都被這陣勢吓着了，家家戶戶緊閉房門，大家都在猜測是哪位大神今夜正在渡劫。

無數生靈翹首以盼。

一道接一道的閃電照亮了夜空，驚雷劃破天際。

溶洞中，幽靈暗衛跪了一地。

靈靈跪在最前方，魔界四位護法也聞訊趕來。

百名幽靈暗衛齊聲呼道：“恭賀主上解除封印！元神歸位！”

魔王元神歸位，所有有靈根的生靈皆可感應到。

什麽天賦異禀都是假的，獨孤或年少得道，也是因為他本身就是渡劫老祖級別的人物。

誰又能想到一個即将亡國的朝代會引來祖宗級別的神仙駐足。

而這個朝代之所以能讓獨孤或這位祖宗降臨，原因是這些都是他的後人。

不過獨孤或沒那麽好閑情雅致跑來拯救這幫廢物後人，既然已經找到治療他的血液，這凡間就再沒有值得他留戀的。

百名幽靈暗衛護法，靜候老祖宗解除封印，在溶洞中形成一個巨大的網狀結界，五彩斑斓，金光四射，八方生靈頃刻間退避，花草凋零，無一物敢靠近溶洞百裏範圍。

靈靈為獨孤或遞上法器，盛放在法器中的仙山泉水發出叮咚聲，獨孤或伸出一根手指，開始接受洗禮。

記憶複蘇，法力解封。

獨孤或滿頭銀絲在真氣的作用下輕盈飛舞，雪白的皮膚映着光，紅唇鮮豔欲滴。

很快，他眉間多了一顆紅痣，那紅痣蓄着光芒，随着他元神的歸位逐漸被淡化，最後隐沒在白皙通透的皮膚裏。

獨孤或的元神丹結成，幽靈暗衛結束護法，生靈複原，溶洞外的鮮花複活，開得更加豔麗了。

靈靈上前恭賀道：“主上，封印已經全面解除！”

“恭賀老祖宗！”幽靈暗衛齊齊隐退。

靈靈問道：“不知主上接下來作何打算？是要繼續留在凡間還是回紅楓林？”

獨孤或掏出鏡子，看着在鳥巢裏睡得正香的路煙，嘴角牽起一抹久違的笑：“果真是本王的雀雀。”

之前獨孤或沒有解除封印，靈靈不敢向他告狀，憋了這麽久，終于逮着機會，開始為雀雀抱不平：“主上，雀雀是被玄鳥族那只烏鴉丢到凡間來的！我們走後不久鳥籠就被打開，映紅還撿到一根烏鴉毛，經查證，就是玄鳥族那位長老。”

“活膩了。”獨孤或當日并沒想關着路煙，那時她也不過是只兩百多歲的小金絲雀，他已經放出風聲，說自己在閉關，魔界紅楓林有他在，一般的小妖不敢造次，這才沒有設下結界。

沒想到那玄鳥族的膽子那麽大。

獨孤或盯着鏡面，語氣極淡：“抓起來，本王親自審問。”

路煙趴在枕頭上苦讀靈力口訣，接連七天，獨孤或都沒有來找過她，也不知道在忙活什麽。連靈靈都很少出現，給她送飯的都是另一個“外賣小哥”。

第八天她才從福娃口中得知，獨孤或渡劫成功，準備返回紅楓林了。

那晚的雷聲就是他在渡劫，所有人都聽見了，唯獨她的鳥巢被獨孤或布下結界，什麽動靜也沒聽見。

看來只是和老板的一段兒露水姻緣，上位是不可能上位了。

拿了老板的真氣珠，路煙很有覺悟，并不去纏他，一心只想着怎麽找到那老頭，解開那個未解之謎。

下人說獨孤或今晚會過來，路煙也沒什麽特別欣喜的感覺，點了點頭，早早就洗幹淨了脖子。

等獨孤或進來的時候，路煙就跑到他面前，伸長脖子，踮起腳尖方便他喝。

獨孤或卻沒有要喝血的意思，反而盯着她的嘴唇看了很久。

路煙心想不會吧？每次喝一口就要給她一顆真氣珠，照這日積月累下來，她還不得天下無敵！？

悶了好多天的獨孤老板終于開口說了第一句話：“你還想當皇後嗎？”

路煙不确定老頭說的話是不是真的，但有的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想。你不是不想當皇帝嗎？”

獨孤或：“我不想當皇帝，你就會放棄當皇後嗎？”

路煙想了想，“如果我死了，你會另娶嗎？”

獨孤或迷惑地看着她。

“聽說你打算回紅楓林了。”路煙話鋒一轉。

獨孤或：“你知道？”

路煙：“知道。早知道了，你是紅楓林大名鼎鼎的大魔王，來凡間渡劫，你的劫數就是親情。被太妃遺棄，利用後，你活下來就算通過。但這些對你而言并不算什麽，就算失敗了也沒什麽影響。你真正想要的是我的血。”

獨孤或：“誰告訴你這些的？”

路煙：“我不應該知道嗎？”

獨孤或把她抱起來，“不高興？為什麽？”

被他這麽一問，路煙莫名就有點委屈，別開臉，“如果你要走，記得把我休了。你是大魔王，不在意凡間留下的一切，可我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想活下去就必須跟着命數走。”

獨孤或：“你在生氣我沒告訴你這些事，而是從別人口中聽到，對嗎？”

路煙這些天積壓的情緒終于爆發出來：“我們是同一戰線上的戰友，說好的友愛互助，結果你什麽都不告訴我，美其名說商量，然後就把我……把我一頓親就跑了！我沒有你這樣的戰友！”

反正就算她不說他也能看出來，不如發洩出來。感覺舒服多了。

舒服是舒服了，可是又覺得理虧。她不也知道他的秘密，不也沒主動告訴他麽，結果就把老板吼了一頓。

沖動是魔鬼。

突然好尴尬。

路煙想跑，被獨孤或捉住手腕，一把扯進他懷裏，雙手被他反剪禁锢在背後，整個人都被抵到牆壁上無法動彈。

獨孤或低下頭，額頭抵着她的額，逼得她完全撒野不得，這才淡淡道：“因為你不肯面對現實。從不相信自己是一只鳥，還沖我亂發脾氣，我要是告訴你我是個樹敵萬千的大魔頭，而你就是那只被我囚了幾百年的鳥，你是不是就要咬死我？”

“松手。”路煙拒絕和這個被她單方面炒鱿魚的老板交流。

什麽被他囚了幾百年，她最高紀錄也就活到22歲！

獨孤或輕哂：“你這鳥脾氣什麽時候能改改？”

路煙感覺他在罵她，更生氣了：“別以為你是這裏最刁的男人我就怕你，有種你殺了我啊！你殺了我吧！”

獨孤或從沒想過有朝一日會被自己親手養的愛寵這樣撒野，早知今日當初就不應該放她出去，“都學回來些什麽亂七八糟的？是該帶你回去，讓你想起來自己是誰了。”

路煙：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老子現在只想吵架！

獨孤或顯然并不願意跟她吵，低頭毫無征兆地覆上她的唇。路煙忘了掙紮，眼裏一片茫然。

他喂她吃了一顆兩顆……不知道多少顆真氣珠。真氣在身體裏亂串，路煙感覺自己好像快要炸開了，想別開臉拒絕他的投喂，後腦勺被他手掌摁住動彈不得，“你瘋了嗎，你要給我吃多少啊？獨孤或！？”

看着獨孤或的臉突然被放大，不斷地放大，路煙感到慌張：發生了什麽？這人為什麽還會變大，他是巨人嗎！

直到周圍一切景物都變得比原來大好幾倍，直到她縮倦在獨孤或掌心，她才發現自己發出的聲音變成了“叽叽喳喳”的鳥叫聲。

——啊啊啊啊啊要死了！這是什麽鬼幻術啊！！！

路煙徹底炸毛了，抓狂道：“獨孤或！你把我變回去！！你瘋了嗎！我是你的王妃！你要日鳥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