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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柏秋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時槿之,她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的前女友。
夢境倏然浮上心頭,像是預示着眼前這一幕,夢裏的人穿越了七年時光站在她面前,畫面本應該溫馨而美好,但令人心碎的回憶接踵而至。
“好久不見。”她薄唇微動,直勾勾盯着面前的人,“你怎麽在這裏?”
時槿之倚着車門,一雙狹長銳氣的桃花眸水光潋滟,勾着張揚的黑色眼線,尾部微微上挑,鼻峰挺翹,紅唇豐潤,嘴角抿起輕淺的弧度。她揚了揚手機,微笑着說:“來看房子。”
“是你?”傅柏秋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小豬佩奇頭像赫然躺在她消息列表首位。
有一條未讀消息:【好的】
時槿之凝神望着她,輕輕“嗯”了聲。
七年,緣分真的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在自己下定決心回歸故裏,找回初心的時候,偏巧遇見故人。
可是故人不高興。
傅柏秋沉默半晌,臉色有些難看:“抱歉,房子不租了,你馬上走。”
時間陷入緩慢的循環,被切割成無數幀,風一吹就散了。她刻意不去看時槿之,眼神卻像鏡頭自動對焦似的,不由自主往對方身上飄。
要說變化當然是有的,時槿之穿得保暖,白色緊身高領毛衫,外搭煙灰藍長款風衣,胸前挂着一根細銀鏈木槿花形吊墜,身下純黑色闊腿褲和低跟單鞋,遠望大女人味兒十足,昔日的黑長直燙成了及腰波浪卷,染了茶色,頗有幾分成熟女人的妩媚風情。
唯獨沒有變化的是氣質,什麽呢,妖精的氣質。
時槿之眨眨眼,失落道:“老婆好狠的心,要讓我睡大街。”
“誰是你老婆!”傅柏秋怒了。
時槿之不言語,低眸淺笑。
“你睡不睡大街與我無關,馬上走。”
“可是來都來了,讓我看看再走吧,做個備選對比也好。”時槿之聲音很輕,倒像是懇求。
話音剛落,外面有車子要開進來,小區大門是雙欄杆通道,一進一出刷車牌號放行,時槿之的車停在進小區的欄杆前,堵住了通道。
她看向傅柏秋,繞過車頭打開副駕位的門:“有話進屋說,堵在這裏不太好。”
後面的車按了下喇叭,傅柏秋皺起眉,容不得多考慮,轉身去跟保安說明情況,然後欄杆緩緩擡起,她漠然坐上時槿之的車,進了小區。
那感覺就像引狼入室。
小區裏都是紅牆黑瓦的獨棟別墅,互相之間隔得比較遠,綠化優美,環境整潔,道路寬敞平坦,分岔口也多。時槿之邊慢悠悠地開車邊打量,越看越覺得滿意,完全就是她理想中的标準。
“前面左轉。”
“再左轉。”
“到了。”
車子拐過兩個路口,停在一棟小樓前,傅柏秋摸出鑰匙按了一下,院門自動解鎖打開:“車庫沒位置,就停院子裏。”
“好。”
院子很大,右邊是一個半圓形花圃,裏面栽了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因為季節的緣故,葉子都掉得差不多了,堆積在泥土裏顯得亂糟糟的,花圃旁邊有個長方形涼亭,下面吊了張木質秋千椅,有風吹過輕輕晃動着。左邊則是一塊足夠停兩輛小轎車的大空地,時槿之把車開過去,停下,優先打開副駕位的門。
傅柏秋下車去開門,時槿之緊随其後而來,見她按了指紋後輸密碼,很自覺地側過身子。
進去有道拱形小門,兩旁各放置着鞋櫃和雨傘架,客廳面積非常大,采光通透,裝修并不豪華,很簡單的後現代風格,只有寥寥幾樣基礎家具,讓本就空曠的客廳更顯得冷寂。時槿之站在原地,腳步未動,一眼掃過去看了個大概,最後目光定格在落地窗前那片空白處。
窗半開,米色簾子被風吹起邊角,寂寞地晃動着。
太空了,可以放點盆栽,或者做個小吧臺,再或者,放一臺三角鋼琴。
“看完了,可以走了嗎?”傅柏秋在她身後,面無表情地提醒。
時槿之轉過身,手搭在沙發上,睫羽輕扇,紅唇妖冶:“這麽多年沒見,連口水都不給嗎?”
她像罂|粟,一眨眼,一勾唇,舉手投足都散發着魅惑撩人的毒|性,嬌豔又危險。
傅柏秋迅速移開視線,垂眸,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她端着一次性紙杯出來,裏面裝了三分之二白開水,遞給時槿之,淡淡道:“喝完就走吧。”
“謝謝。”時槿之客氣接過,抿了一小口,然後坐到沙發上,“坐下說說話,總可以吧?”
傅柏秋自認足夠有耐心,此刻心裏卻像沸騰的開水那般冒着焦慮的氣泡,想趕人,腦子裏構想了千萬遍,開口什麽也說不出來。
她坐到時槿之旁邊的小沙發上,眼皮半垂,形同雕塑。
時槿之笑了笑,雙腿交疊,正打算說點什麽,眼角餘光瞥見茶幾上擺着一張全家福,笑容才綻開便凍在唇上。
那是傅柏秋的全家福,一家四口再加上爺爺奶奶外公外婆,共八個人。
等了半晌,沒聽到她說話,傅柏秋下定決心要趕人,擡起了頭,見她望着某個地方出神,順着她的目光掠過去,愣住。
全家福……
七年前,傅柏秋二十二歲,跟時槿之一起在英國念書。那個夏天畢業在即,父母帶着弟弟、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以旅游的名義去看望她,誰料一場空難,機毀人亡。
父母都是獨生子女,沒有近親,遠些的親戚也早就沒了來往,她一夜之間變成孤兒,面對着包括這棟用作投資的房子在內的遺産,和巨額保險賠償金,她知曉了,往後餘生都只有自己一個人了。
原本她還有時槿之,可是後來……
心頭驀地一刺,她擰緊了眉,突然手背一熱,低頭望去,是時槿之傾身向前握住了她的手。
“……”肌|膚相觸,兩人同時一顫。
“你是故意的嗎?”
“什麽?”
傅柏秋抽開手,身子微微往旁邊傾斜,一字一句道:“明知道是我,明知道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還要跑這一趟,賴着不走。”
“這幾年你換了聯系方式和住址,我想準确找到你等于大海撈針,所以今天只是巧合罷了。”手心裏的溫度倏然消失,時槿之怔了怔,收回手,眼神一瞬落寞。
“不過,我看到房子地址在這裏,房東又是‘傅小姐’,還挺好奇的,有點僥幸心理吧,因為我記得當時傅叔叔買了一套這邊的房子……”
話音戛然而止,提到傷心事,她沒再往下說。
傅柏秋收回視線,陷入了沉默。這番話雖然經得起推敲,但她仍很難相信她不是故意的,除非自己失憶,不記得過去發生的事情。
時槿之三歲學鋼琴,五歲登臺演奏,十五歲就成了名,國內外大獎拿到手軟,年紀輕輕考入英國皇家音樂學院,被譽為天才,二十歲已經是家喻戶曉的青年鋼琴家,與所有頂級樂團都有過合作,光環耀眼。
她們相識于高一那年的校慶晚會,彼時傅柏秋是校花學霸,重點班的班長,而時槿之是藝術班的“鋼琴小公主”,一個高冷悶騷,一個驕傲不羁,三年青蔥校園時光在酸甜交織中度過,随後兩人一同去了英國念書,同城不同校。
空難發生那年,正逢時槿之音樂生涯的巅峰期,要學習,要演出,每天忙得不可開交,自然忽略了沉浸在傷痛中的傅柏秋,後來她回國料理家人後事,時槿之也沒有要陪她度過的意思,因為那些鮮花與掌聲太耀眼,兩人僅有的網絡聯系也斷了,就這麽冷着,最終傅柏秋提出了分手,時槿之答應得很幹脆。
最艱難的日子裏,時槿之丢下了她,漫漫七年過去,她好不容易挺過來,那人又回到她面前。
無論是否故意,一切都沒有意義了。
“你這裏挺不錯的,是我想找的那種房子。”時槿之盯着她臉上的神情,試探說道。
傅柏秋平靜道:“我們之間已經不是能同住一個屋檐下的關系了。”
“房東與租客,是可以的。”時槿之嘴角浮起一絲淡笑,心裏稍稍松快了些,她覺得還能再争取一下。
其實傅柏秋有兩次機會可以拒絕她,第一次在小區大門,她的車子堵了道,她大可以直接讓她走,而不是進屋說話,第二次就在剛才,強硬點說不租,她也沒轍。
顯然,事情有商量的餘地。
對于她的變相糾纏,傅柏秋并沒有覺得反感,卻也不願妥協,正色道:“榕城這麽大,好房子多的是。”
“普通小區樓房我住不了,平時練琴會吵到鄰居,其他別墅大多都是整棟出租,要麽太醜要麽太偏,環境之類的我也不滿意。”時槿之耐心解釋。
誰料傅柏秋脫口而出:“你還真是養尊處優,一點也沒變。”
語氣怎麽聽都像調侃一位老朋友,時槿之眼眸晶亮,欣喜地看着她。
傅柏秋自知多言,眼裏懊惱一閃而逝,別開臉:“這小區有空房,你喜歡可以買,再不行就住家裏。”
“不想回家,我爸那個脾氣你知道的。”
“買房。”
“沒錢。”
傅柏秋皺眉:“死纏爛打有意思嗎?”
笑話,她會沒錢?誰信?
時槿之從小到大都是受無數人追捧誇贊的小公主,哪裏受過這樣的委屈,換做從前,必定要傅柏秋親親抱抱哄上幾天才能好,而今她卻只是自嘲地笑了笑,低下了頭:“這兩年發生了很多事,我一下子也說不清,總之我沒有騙你,是真的沒錢。”
她那麽驕傲的一個人,面對父母都不願意低頭,要她承認自己身處困境是何等艱難。
傅柏秋終于能感覺出來,她變了一些,變得沒有棱角和鋒芒。
“一年就好了,不會打擾你很久。”
見她擰着眉不說話,時槿之輕輕咬了下唇,眼圈倏然泛紅,一出口聲音微微發抖:“毛毛……”
作者有話要說: 分手另有隐情,後面會補充槿之的視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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