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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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浔陽江頭夜送客
夕陽西下,天色漸漸昏暗起來,晚霞在天邊映射出一抹華燦,照的浔陽江上波光潋滟,耀眼奪目。
漸已黃昏的浔陽江別有一番景色:但見遙山聳翠,遠水翻銀,沙汀隐隐,鷗鷺齊飛。到了此時,浔陽江上的妓院便開了張,幾條畫舫中漸漸亮起了燈,吹奏起了管弦絲竹之樂,一股脂粉冶豔的味道,彌漫了開來。白日外出打魚的漁人們此時也各自撐船回去,一時間船舶往返,倒也頗為熱鬧。
遠處紫霄峰上接蒼穹,隐于雲霧之中,經晚霞一照,紫金祥瑞,多了幾許仙氣。紫霄峰下有一座小亭,名為琵琶亭,此時亭內坐着一中年男子,這男子面色微黑,神情慌張,身側石桌上放着一個藍布包,他左手搭在布包上,雙眼不時看向四周,若有人經過,他的臉色便不由一白。琵琶亭半臨江面,那男子凝視浔陽江許久,似乎心情稍稍安定下來,只見他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拿起桌上的布包走出亭子。
他唯恐夜長夢多,不敢多做耽擱,沿着江岸疾步而行。行了裏許,忽見前面有一茅草屋,這茅草屋簡陋異常,似是随意搭建。晚風吹拂,不時有茅草從屋子的各處飄起,若是風勢再大,這茅屋恐怕便會頃刻破敗。
中年男子想了想,終于下定決心,走到茅屋前,輕叩了數下破舊的木門。良久,屋內似是無人,男子臉色微微一白,像是不甘心一般,又重重的叩了幾下,他這次用力稍重,登時有幾叢茅草從眼前飄落,男子見仍是無人,輕身嘆了口氣,轉身欲走。忽然風聲漸厲,呼的一聲,那扇木門被風猛地吹開,整座茅屋微微一顫,無數茅草簌簌而落。男子不由用手擋開落下的茅草,猛見屋內桌前坐着一青年,青年神色頗為頹唐,盯着桌上的一盞油燈出神,似乎并沒看見門前的中年男子。
男子心中微微稱奇:“屋內明明有人,怎麽卻無人應門,亦且那麽大的風竟然都沒将那油燈吹滅。”他壓住心中的好奇,拱手道:“在下秋月白,敢問江先生住在這裏嗎?”青年似是沒聽到他的問話,淡淡道:“進來吧,把門關上。”男子微微一愣,走進屋內,順手将木門帶上,插好門栓。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青年,見他相貌俊秀,面色被油燈照的泛了一層淡淡金色。
那青年一直都沒看中年男子一眼,男子不禁微微動氣,語氣漸漸失了恭敬:“江先生是住這裏嗎?”青年人淡問道:“你是問哪個江先生?”男子道:“我是問‘繞船明月江水寒’的江寒先生。”青年人淡淡道:“我便是。”男子驚詫道:“你便是?”青年人點了點頭,微笑道:“莫非我不像嗎?”男子搖頭道:“不是不像,只不過我沒想到聞名江湖的殺手江寒,竟是個這麽年輕的人。”青年人微笑道:“有志不在年高。閣下來此所為何事?”
秋月白将背上藍布包卸下,放在江寒面前的桌上,說道:“這裏是一百兩黃金,你幫我做一件事,這便是你的了。”江寒看也沒看那布包一眼,輕哼一聲,道:“江某行事有兩條規則,一是我不想殺的人,我不會去殺,即使給我珍寶千斛,城池百座,也是妄想;二是只要殺的人是浔陽樓的人,便是一文不給,我也一定殺之。”
秋月白聽的又驚又奇,這江寒的的行事風格他也有所耳聞,想他一個殺手,竟然還有如此多的聘用條件,委實讓人奇怪,他雖然略聞江寒事跡,但沒料到他竟然定下的是這麽兩條古怪而且不合殺手身份的規則。要知道殺手靠殺人賺錢,自然是來着不拒,有生意上門絕無推卻之理,而這江寒不拘一格,獨創蹊徑,當真是前無古人。
秋月白想到此處,不由得對江寒生出幾分興趣,卻聽江寒又道:“不知閣下要我殺的是何人?”秋月白微微笑道:“我此次所托,并非是要江兄殺人,而是要幫助秋某逃出追殺?”江寒“哦”了一聲,道:“不知是何人要追殺秋兄?”秋月白聽他口氣漸漸生出親近之意,心中不由一喜,含笑道:“江兄放心,追殺我的人,定然是江兄想殺之人。”江寒笑道:“不知是何人?”秋月白一字一頓道:“浔—陽—樓—主。”
江寒眉峰一聳,淡淡道:“秋兄想怎樣?”秋月白道:“保護我渡過浔陽江。”江寒問道:“何時動身?”秋月白沉聲道:“今晚。”江寒點了點頭,忽道:“今晚的風,似乎有些大。”秋月白不知他說這話是何用意,暗道:“莫非他嫌今晚風大,不宜渡江嗎?”他一念及此,不由得大感躊躇,擔心江寒不願保護自己渡江,正焦急間,忽聽江寒朗聲道:“屋外風大,外面的朋友請入寒舍一坐,小心受了風寒。”
秋月白聞言一驚,忽聽屋外一聲輕喝,木門嘩啦一聲被撞開,疾風灌入,油燈驀的消滅,一柄烏黑的短刃挾着風聲,直刺秋月白心口,江寒心頭一動,正待上前救助,猛覺頭頂厲聲呼嘯,不及擡頭,雙手一撐桌子,他身子便向後蹿出,一柄長劍也随着他的身形躍進他的手中。
茅屋內茅草亂飛,江寒長劍輕顫,将空中茅草卷起,直射向攻向秋月白的那人。那人短刃将要刺入秋月白心口,猛見茅草射來,大驚之下,短刃橫向一劃,簌簌聲響,茅草碎落,那人手腕微微發顫,面露驚異之色,似沒料到江寒一劍就有如許威力。
那人短刃雖沒刺入秋月白心口,卻也在他胸前劃出了一條血痕,秋月白捂着傷口退開,見江寒正以一柄長劍與一灰袍男子鬥的激烈。那灰袍男子兵刃古怪,竟是手持一對翅膀一般的兵器,那對“雙翅”銀光閃閃,被灰袍男子舞動的迅猛絕倫,宛如兩道銀光劃動,一時與江寒手中長劍鬥了個不分高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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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短刃的那人,見江寒騰不出手來,當下短刃一翻,直刺秋月白心口。秋月白大驚,吓的面無人色,已不知退讓。卻見寒光一閃,一柄長劍橫空架來,生生格開了那人的短刃,那人怒哼一聲,心知今日不殺了江寒是無法殺了秋月白的,當下一揮短刃,揉身攻向江寒。
卻聽“叮”的一聲,江寒一劍刺在雙翅上,借勢後躍數步,長劍垂下,朗聲道:“浔陽刃翅,一生九死。”二人聞言卻步,只聽那用雙翅的人冷笑道:“既然你知道是我們倆,怎的還執意與我們作對?”江寒呵呵一笑,道:“江某平生最不喜與人作對,但卻偏偏喜歡與你們浔陽樓作對。”用短刃的人冷哼一聲,對灰袍男子道:“和他多說什麽,一起殺了便是。”
灰袍男子沉吟半晌,問道:“足下高姓大名?”江寒笑道:“江寒。”二人齊齊一驚,同聲吟道:“繞船明月江水寒。”江寒微笑點頭:“想來二位便是‘鐵翅’宋鶴和鬼刃吳魄吧?”二人點點頭,神色沉郁至極。
江寒雖面上輕松,視二人如無物,但心裏委實忐忑不安,這“鐵翅”宋鶴、“鬼刃”吳魄皆是浔陽樓的頭號高手,江湖上能勝過他二人的人少之又少。那“鐵翅”宋鶴使一對雙翅,傳聞他這對雙翅乃是紫霄峰上一只仙鶴的翅膀,雖說傳聞不足為信,但宋鶴手上的功夫卻無半點含糊,他未入浔陽樓前,曾以一人之力獨挑浔陽幫,那一戰結果至今無人知曉,但後來聽聞浔陽幫一夜之間土崩瓦解,從此一蹶不振;“鬼刃”吳魄使一把烏黑短刃,削鐵如泥,武功極為詭異難測,亦且身法迅疾,形同鬼魅,往往敵人尚看不清他身形之時,已然斃命。故而江湖人士送他一個“鬼刃”的綽號,倒也極為貼切。
這二人自入浔陽樓以來,從未聯合出手過,因為以他們各自的武功修為,完全沒有必要同時出手,但這次浔陽樓主卻派他們二人同時追殺秋月白,他二人起初不以為然,料想江湖上沒有幾人是需要他倆共同出手對付的,但此時二人卻終于明白了樓主的用意。眼前這個青年,不過二十四五歲的年紀,劍法竟已練至如此地步,在他二人聯手攻擊之下,尚能救助他人,委實令人不敢小觑。
江寒亦心驚不已,他料定若兩人其中任何一人與自己交手,他都無十足把握取勝,更何況二人聯手對攻,那更是毫無勝算可言。想到此節,江寒急思對策,宋吳二人見他面露難色,心頭一喜,二人對視一眼,同時出手。
忽見江寒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二人心頭一驚,猛見劍光一閃,江寒一劍已飄忽而來。這一劍劍勢飄忽不定,也不知是刺向宋鶴還是吳魄,二人懼他劍招,不敢托大,同時出手招架,卻見江寒劍勢一收,左手一抓秋月白手臂,輕喝一聲,已挾着秋月白飛出茅屋。
二人不料他這一劍乃是虛招,急忙奔出追趕,但見夜色已深,江面上有一層薄霧籠罩,江秋二人的身影漸漸隐于濃濃的夜色之中。
江寒抓着秋月白奔行許久,料想刃翅暫時追趕不上,停下身來,問道:“你何事得罪了浔陽樓?他們竟然知道你會來找我,你究竟是何人?”秋月白嘆道:“我因為在生意上騙了浔陽樓一筆銀兩,他們懷恨在心,便要追殺我。”江寒道:“這麽說你是個商人了。”秋月白點了點頭,江寒又問:“若是為了殺你,完全不必動用浔陽刃翅,這麽說來浔陽樓知道你會來找我。”秋月白神色懵懂,搖頭道:“我也不知道,但我一路聽說浔陽江有個殺手江寒,專和浔陽樓的人作對,故而我便來找你了。”江寒暗暗點頭,心道自己所料不錯,浔陽樓果然是有意放秋月白來找自己的,但他又不禁奇怪,不知浔陽樓其意為何,莫非他們是要借此除掉自己嗎?
他一時間思忖不透,眼見已到了浔陽江邊,便說道:“再晚霧就要大了,此時過江最好。”秋月白遂他之言,二人找了個船家,坐船渡江。小船在寬闊的江面上前行着,二人各懷心事,許久無言。待船行至江心,霧漸漸大了起來,加之夜色漸濃,四周景致竟已迷離不清。但聽鐘韻悠揚,閑定人心;江風陣起,驅散濃霧,二人本沉悶的心情似也随着那江面,為之一清。
正當此時,江寒忽生警覺,猛一擡頭,只見一艘小船迎着他們緩緩駛來。小船上有三人,皆是身穿麻衣鬥笠,其中一人忽然站起,朗聲問道:“陳兄,這麽晚了去哪兒啊?”話是問江寒船上的船家,只見船家含笑道:“我要送這兩位客人渡江,你們這麽晚了去哪兒啊?”那人憨憨一笑:“我們剛打魚回來,正要回家呢。”幾人相視一笑,各自撐船前行。
兩條小船相對而過,正當來船将要駛離江寒船邊之時,江寒心中猛地一動,輕聲對秋月白道:“這幾人想必是敵人,這船家恐怕也是他們一夥的,你先不要出聲,我來對付他們。”秋月白微微一驚,點頭答應,江寒将劍放于腰後,躺在船上裏假裝熟睡,秋月白亦假裝睡着。只聽那三人道:“陳兄我們給你拿幾條魚來。”船家尚要假意推卻,那三人卻已跳上這邊船上,徑直走到江寒身前,其中一人見江寒身畔無劍,猛地一掌向秋月白面門拍去。
忽見江寒一轉身,反手拔劍而出,噗的一聲,便刺入了那人小腹。那人沒料到江寒是假睡,防禦之心大卸,猛然間小腹受創,疼痛已極,怒喝一聲,身後又有三人蹿出,正是船家和那條船上之人。只聽其中一人冷聲問道:“你怎麽知道我們是來殺你們的?”江寒笑道:“你方才說你們剛打魚而回,可你們船上怎麽連一條魚也沒有?亦且那麽晚了,怎麽還會有船家送我們渡江?這分明是你們安排下的計謀,想等我們落入陷阱。”
只聽四人哈哈一笑,那船家道:“看來我們是小看了秋月白了,他竟然能找到這麽個厲害角色做幫手,這次當真是有場好鬥了。”說罷,四人身形忽動,向江寒撲來。
那四人手持短魚叉,武功路數皆是一般,江寒與他們纏鬥數招,忽一冷笑,一劍刺中那小腹受傷人的咽喉,那人哼也沒哼,便即斃命。餘下三人見同伴被殺,又驚又怒,那“船家”叫道:“點子紮手,快鑿船。”說着,當下跳下船去,其餘二人也随之跳入江中。
秋月白見三人忽然不見,急道:“他們人不見了,怎麽辦?”卻見江寒雙眼微阖,似乎在聆聽着什麽。秋月白心頭焦急,不禁連聲催促江寒想辦法。但見江寒忽冷冷一笑,長劍猛地刺穿船底,一道水花夾雜着濃濃血腥從船底噴出,濺濕了二人的衣衫。江寒朗聲道:“原來是浔陽四魚,就憑你們這種角色也敢來殺我江寒。”他口出狂言,船下三人雖在水中,卻也聽的到,登時心頭大怒,頻頻發力,弄的水花翻起,濤聲大作。江寒正要他們露出如此破綻,長劍再刺,又帶出一道血水噴出。一時間,江寒接連出劍,無有不中,不覺間已将船底三人盡皆刺死。
江寒靜默良久,見船下再無動靜,料定三人已死,便帶着秋月白跳上另一條船,駛過江面。秋月白不想在江上還有如此一場的争鬥,心頭頗為惴惴。見已渡過了浔陽江,心頭大喜,如釋重負,拱手道:“多謝江兄一路護送,秋某就此告辭了。”江寒驀的擡手道:“且慢。”秋月白奇道:“江兄還有何事?”江寒道:“秋兄果真有把握此後平安嗎?”秋月白不由一笑道:“這個江兄放心,秋某自有打算。”江寒見他神色,料想他自有去處,當下一拱手,撐船返回。
☆、02同是天涯淪落人
一條畫舫在浔陽江邊起起伏伏,這條畫舫不同于其它的青樓,它沒有雕龍畫鳳的修飾,沒有彩衣招展的□□,在浔陽江邊的一溜畫舫中,它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此時江寒卻被這條極普通的畫舫所吸引,而吸引他的不是它的普通,而是從這條畫舫中,所傳出的琵琶聲。這琵琶聲時而铿锵有力,時而清脆悅耳,高昂處似塞外鐵騎,馳騁疆場;哀婉處似秀女梳妝,美人輕泣。但真正吸引江寒的地方,不是那琵琶聲的哀怨婉轉、雄勁高昂,而是勾起了他對往事的回憶,既有傷心的,也有美好的。他從沒有過此種經歷,不禁為那琵琶聲所吸引,駐足聆聽,雙眼緊緊盯着那條畫舫,似乎怕那琵琶聲跑了一般。
不知過了多久,畫舫中的琵琶聲嘎然而止,只聽畫舫中一女子朗聲道:“外面風大,公子不妨進來聽。”江寒一怔,不知她是對自己說話,正待轉身離去,又聽那女子道:“公子不願進來,是覺得小女子彈的不好嗎?”江寒看了看四周,見除了自己并無他人,料想那女子定是和自己說話,當下拱手道:“那在下便打擾了。”他方才為那琵琶聲所吸引,心中的确想一見那彈奏琵琶之人,故而當即答應下來。
江寒走進畫舫內,只見一面遮輕紗的女子懷抱琵琶,坐在一張小凳上,那女子見江寒進來,一指桌前的小凳,曼聲道:“公子請坐。”江寒依言坐下,那女子忽朗聲道:“上茶。”簾聲輕響,一龜奴捧着茶進來,将茶碗放在桌上,江寒看見那龜奴遞茶的右手,眉頭一動,只聽那女子道:“公子請喝茶,讓小女子再彈奏一曲。”說着轉軸撥弦,曲聲未出,情意先流。妙手輕扣,琵琶聲如珠玉落盤,清脆宛然。江寒聽的心有所動,似乎那每一彈、每一抹,都觸動在他的心間。
那女子先彈了一首《霓裳羽衣曲》,而後又彈了一首《六幺》。輕攏慢撚抹複挑,初為《霓裳》後《六幺》。正當江寒沉浸于曼妙的琵琶聲中時,他不自覺的舉起茶碗,輕咂了一口。那女子微微點了下頭,江寒全身心都投入進了琵琶聲中,也沒覺出那茶的味道,下意識的又喝了一口,過了片時,又喝了一口,直到将茶喝盡,那女子的琵琶聲忽然一變,既不雄壯,也不婉約,既不低沉,也不高昂,但卻像在江寒心中狠狠的擊了一下,只見江寒身子一顫,腦海中思緒翻騰,驀然間回憶起了往事……
眼前是熊熊烈火,正燃燒着一戶人家,忽見五條人影從火光中躍出,其中一人将二人從背上放下,冷冷的看着前方的二人。那兩人被他逼人的目光一驚,冷聲道:“你若想為你爹娘報仇的話,就來浔陽樓找我們。”說罷,二人身影忽閃,隐沒不見。
那少年看着躺在地上早已死去的爹娘,眼淚不住流下,忽然他面色一正,一股凜然的氣勢散發出來,只聽他發誓道:“若我江寒今生不滅掉浔陽樓,永世不得超生。”他狠狠的回頭看了一眼那熊熊火光,眼神中似也燃燒着一團烈火。
江寒回憶到此處,心中一陣痛苦,眉頭緊皺,頭上汗珠直落,身子也止不住發抖。女子看着他的神色,微微點了點頭,琵琶聲又變,這次變的卻歡快輕松,似乎要勾起美好的回憶,果然,江寒眉峰一展,嘴角露出一絲甜蜜的笑容……
已經跑了一天了,江寒的雙腿已然酸痛難忍,他為了暗殺一名貪官,已經伏在他的府中三天三夜,可正當他找準時機,準備一劍取了那貪官之命時,忽有幾名高手發現了他的行蹤,一路追殺他至此。
江寒恨恨的啐了一口,暗罵倒黴,他與那幾名高手交手時,中了其中一人一掌,那人似乎手刀功夫不俗,一掌切中江寒肩頭,江寒肩上立時劃出了一道血口,白骨森然可見。江寒捂着肩上的傷,又奔行了許久,終于體力不支,一跤栽倒在地。
他昏迷了一夜,待睜眼時,只見自己正躺在一個女子的懷中,江寒大驚,猛地跳起,一下震動了肩上傷口,立時鑽心之痛湧了上來。江寒“啊”了一聲,坐倒于地,擡頭看那女子,見她年齡似乎較自己要大,但容貌秀美,臉上滿是笑意。江寒奇道:“姑娘是誰?”那女子輕輕一笑,道:“我叫柳青煙,路過這裏時,看見你受了傷,便照顧了你一晚。”江寒明白過來,看着自己的肩頭已被紗布纏好,當下謝道:“多謝姑娘相救。”柳青煙笑道:“這是我家的獨門傷藥,你拿着。”說着,從懷中摸出一個瓷瓶,抛給江寒。江寒看了眼那瓷瓶,拱手道:“多謝姑娘。”柳青煙嘴角露出一絲苦笑:“沒什麽,這本就是我該做的。”說罷,她一起身,翻身上馬,看了江寒一眼,微微一笑,縱馬離去。江寒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中一陣溫暖,卻又不禁心生奇怪:為什麽她說這是她該做的?
女子身子輕輕一顫,琵琶聲再變,彈奏出了凄苦之聲。
“唰”的一聲,江寒一劍直指柳青煙咽喉,苦聲道:“為什麽你一直在騙我?難道你騙我的目的就是為了保你爹一命嗎?”柳青煙苦苦一笑,道:“是又如何?我從沒愛過你,我騙你的目的就是要你放過我爹。”
江寒苦笑後退,長劍柱地,面色凄苦,忽的“哇”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柳青煙“啊”了一聲,正要上前相扶,江寒忽然一擡頭,冷冷的看着她道:“難怪那****那麽巧能遇見你,你還那麽巧的帶了家門傷藥為我治傷,原來你一切都安排好了。”柳青煙嘆道:“我也知道我爹為官不廉,但他畢竟是我爹啊,我無論如何也要救他一次。小寒,就這一次,你若是放過了他,我就從此和他斷絕關系,永遠和你在一起。”
江寒冷笑一聲,推開了她張來的雙手,冷道:“好一個孝順的女兒,你還是繼續做你的大家小姐吧,我這無父無母的孤兒,配不上你。就當我們從沒認識過吧,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柳青煙急道:“不,小寒,你不能離開我。”她急追向江寒離去的身影,可心中卻想:即使追回了他的人,還能追回他的心嗎?
似乎彈奏着琵琶聲也頗費心力,那女子彈奏至此,臉上滿是汗水,浸透了面紗。她放下琵琶,看着已經熟睡的江寒,輕輕嘆了一聲。
江寒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清晨,他沒料到聽着琵琶曲,自己竟然會睡着,見那女子仍然坐在原處,當下笑道:“在下一時不慎,竟然睡着了,請姑娘莫怪。”那女子輕聲一笑:“我這曲子确有解乏的功效,公子想來太過勞累,睡着了也實屬正常。”江寒點頭道:“我昨日聽姑娘的曲聲,想起了一些往事。”
女子“哦”了一聲,嘆道:“這每一首曲子,又何嘗不是一件往事呢?”江寒不明她話中之意,眉頭微皺,女子似乎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說道:“公子可想聽聽小女子的往事呢?”江寒一愣,點了點頭。女子忽抱起琵琶,随意彈撥了幾下,吟道:“自言本事京城女,家在蝦蟆陵下住。十三學的琵琶成,名屬教坊第一部。曲罷曾教善才服,妝成每被秋娘妒。五陵年少争纏頭,一曲紅稍不知數。钿頭雲辟擊節碎,血色羅裙翻酒污。今年歡笑複明年,秋月春風等閑度。弟走從軍阿姨死,暮去朝來顏色故。門前冷落車馬稀,老大嫁作商人婦。商人重利輕別離,前月浮梁買茶去。”
江寒聽到這裏,奇道:“這不是白樂天的《琵琶行》嗎?”女子笑道:“不錯,小女子的身世和那琵琶女頗為相似。”江寒明白過來,沉吟道:“這麽說來姑娘倒與在下同是一對苦命之人,算的上同是天涯淪落人吧。”女子輕笑道:“說來公子可能不信,小女子彈的琵琶,确實稱得上是‘曲罷曾教善才服’。”江寒聽得奇怪,不明其意,女子見他神色迷茫,便道:“公子可曾聽過善才堂?”
江寒心頭一震,善才堂他怎會沒聽過。這善才堂乃是集天下樂器高手的地方,凡是能入善才堂之人,皆是對某一樂器的彈奏有極高的技藝,亦且善才堂中不乏武功高強之人,眼下善才堂的勢力已入商界,以其實力已雄踞浔陽一方,唯一能和其抗衡的便是浔陽樓。故而這兩個盤踞在浔陽江的兩個組織,一直争鬥不斷。這浔陽江一帶的百姓,一直流傳着“浔陽江頭,一堂一樓”的說法,可見這兩個組織實力之強。而這女子的琵琶技藝,竟能讓善才堂的高手嘆服,委實令人驚訝。
只聽江寒說道:“姑娘的琵琶技藝委實讓人敬服——”他話音忽的一沉,“不過姑娘邀在下來此,并非只是聽琵琶曲這麽簡單吧。”女子點頭道:“公子果然是聰明人,我想請公子為我殺一人。”江寒問道:“殺誰?”女子聲音一冷:“浔陽樓主。”
江寒這一驚非同小可,他雖早知這女子要他進畫舫中絕不簡單,但卻沒料到她竟然要他去殺浔陽樓主,當下問道:“浔陽樓主與姑娘有何仇怨?”女子淡淡道:“因為他就是‘商人重利輕別離’。”江寒點了點頭,沉聲道:“既然是浔陽樓主,恐怕不是那麽容易可以殺的。”女子笑道:“話雖如此,但以‘繞船明月江水寒’之能也不行嗎?”江寒一怔,冷笑道:“原來姑娘早知道我的身份。”女子笑道:“既然公子現在什麽都明白了,可接受我的拜托嗎?”江寒低下了頭,思忖半晌,忽然一擡頭,眼神中已滿是堅定,點頭道:“我接受。”
☆、03別有幽愁暗恨生
殘月如鈎,蒼天為幕;晚風似酒,萬物沉醉。浔陽樓中,後花園內,浔陽樓主正獨自徘徊。花園中綠柳扶疏,假山假石,泉水叮咚,妙趣天然。曲院廊環,水榭亭樓,雕制極精,宛如天成。
浔陽樓主已在這後花園裏走了無數次,但今日的花園他感覺與往日不同,他總覺多了一樣東西,那東西難以捕捉,無法揣摩。但卻有一種極其龐大的威力震懾着他,使得他的心中一直惴惴不安。那究竟是什麽呢?
風聲呼嘯,樹枝微沉,一條暗影于假山旁一閃即逝。浔陽樓主驀的驚覺,喝道:“誰?”話音方落,一道黑影猛然竄起,右臂一抖,一把長劍已握在手中,劍光急閃,一劍釘向浔陽樓主的咽喉。浔陽樓主大驚之下,仰身一倒,避過那劍,袖子一拂,一道勁力射向來人胸口。
來人似沒料到他反應如此之快,在空中翻身一躍,已轉至浔陽樓主的身後,長劍直指其背心。浔陽樓主大驚,來人身子還沒落地,竟已連出兩招,亦且招招狠辣,難以防範。那劍轉眼間已至背心,劍尖已刺破衣衫,就要刺進肉裏,浔陽樓主忽然一轉身,一把攥住劍身,就着月光,見來人一身黑衣,黑布蒙面,露出一雙眼睛,寒光懾人。
來人看見浔陽樓主的相貌,忽然“咦”了一聲,劍勢忽止,眼中寒光驟失,變得驚疑起來。浔陽樓主現在終于知道那東西究竟是什麽了,那就是——殺氣!眼前這黑衣蒙面人的殺氣。他平了平緊張的情緒,問來人:“你是何人?”黑衣人緩緩褪下面上遮擋,口中道:“想不到浔陽樓主竟然是你。”
浔陽樓主見來人面目,驚道:“江寒!”只聽江寒冷道:“好你個秋月白,竟然騙我。”這浔陽樓主,正是被江寒護送過江的秋月白。
只聽秋月白嘆道:“江兄,你聽我說,我是有苦衷的。”江寒冷道:“還有什麽好說的,你既然是浔陽樓主,那我就要報當年的那場大仇。”秋月白急忙擺手道:“江兄,你別殺我,我将事情原委說給你聽”江寒冷哼一聲:“去九泉之下再說吧!”說着,一劍劃向秋月白頸側……
“咚”的一聲,一個圓布包落在了一張小幾上。
江寒指着布包說道:“這是浔陽樓主的首級,你看看。”女子将懷中琵琶橫于腿上,看也沒看那布包一眼,笑道:“我相信江寒的實力,這首級不看也罷。”江寒受她一贊,卻不欣喜,冷道:“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殺浔陽樓主的目的了吧。”女子奇道:“我不是和公子說過了嗎?”
江寒冷笑道:“你那些胡話想騙過我江寒,還差的遠呢。”女子聞言,一時緘默,半晌方道:“那江公子認為我是什麽目的呢?”江寒冷哼道:“你不說也罷,但我卻知道你是誰。”女子忽然一擡頭,笑問道:“我是誰?”江寒一字一字的吐出:“浔—陽—樓—主。”
女子聞言,身子微微一震,繼而笑道:“江公子說笑了,浔陽樓主不是已經被公子殺了嗎,又怎麽會是我呢?”江寒冷笑一聲:“我殺的不過是你的替身罷了。”女子笑道:“那你憑什麽說我就是浔陽樓主呢?”江寒道:“憑你身邊的那兩個龜奴。”
那女子似乎一愣,奇道:“他倆有什麽問題嗎?”江寒道:“那日給我遞茶的那個龜奴,我見他手掌老繭密布,亦且極有規則,但世間少有兵刃會練成他那樣的繭子,而浔陽樓中卻有一人可以,那就是鐵翅宋鶴。”女子身子一震,低頭不語,江寒又道:“我來時曾與那個掌舵的龜奴交手,我試出了他的內功不俗,但他恐怕是有意私藏家數,故而未用兵刃,但他雖不出兵刃,我卻從他袖中摸出了那把鬼刃。”他見女子仍是低頭不語,續道:“這兩人我都曾見過,他們卻與先前容貌不同,我想應該是用了你們浔陽樓的‘清風散’改變了容貌。但他們容貌雖然變了,但武學功底和身上的其他細節卻不會變。故而我一見之下,便即知曉。”
那女子靜靜的将膝上的琵琶放下,笑道:“就憑這些,你便能斷定我就是浔陽樓主嗎?”江寒搖頭道:“這些固然不能,但有一人卻知道你是浔陽樓主。”女子問道:“是誰?”江寒微微一笑,朗聲道:“進來吧。”話音方落,只見一中年男子走進艙內,不是秋月白是誰?
那女子微微一驚,笑道:“這是浔陽樓主……”他頓了一頓,指着小幾上的布包道,“那這是誰?”江寒笑道:“這什麽也不是。”說着,解開布包紮節,露出一塊圓形的石頭。秋月白笑道:“這是浔陽樓後花園裏的假山上的石頭,假作成我的頭顱……”他話鋒一轉,冷冷道,“浔陽樓主,想不到你為了與善才堂相鬥,竟然不惜要殺了我。你當真太狠毒了。”
那女子嬌軀大震,似沒料到秋月白竟然未死,看着江寒道:“想不到江公子沒殺他,枉費我對公子的一番期望。”江寒冷哼道:“現在你還不承認你便是浔陽樓主嗎?”那女子嘆了口氣,道:“我承認。”江寒冷道:“你總算承認了。從一開始,你派秋月白假意被浔陽樓追殺,讓其找我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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