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鷹嘴山

盛夏時節,陝州地界正值雨季。不過才剛到申時,天色暗的便仿佛黑夜一般,空氣中也充滿了壓抑和潮悶。

兩個身着黑色勁裝的男人,汗流浃背的立在樹林中,一臉懵逼地看着草叢中的兩具屍體。這兩具屍體背上和脖子上插着幾支袖箭,血流不止,已經死透了。

瘦高個上前翻看着屍體,嘟哝着道:“這倆家夥一定是八字不好,太倒黴了。”

另一個矮胖一些的害怕地道:“怎麽辦?死的不會是老百姓吧,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瘦子白了胖子一眼:“我就沒見過比你更笨的了,着急拉肚子你倒是把袖箭的袋子扣好。這得虧我躲得快,要不就跟這哥倆做伴了。”

胖子伸手抹一把臉上的汗,咧咧嘴道:“我突然就來感覺了,那兒顧得上,差點拉褲/裆裏。誰又知道這荒郊野外的,突然冒出來倆人……”

瘦子的從屍體上拽下來什麽,扔到胖子面前:“是倆山賊,死的也不冤枉。”

胖子拿起來一看,是一塊雕刻粗糙的木牌,寫着:鷹嘴山俠義牌。

胖子松了口氣,伸手擦擦面上的汗,眯起眼睛來擡頭看向面前的山峰:“原來是鷹嘴山的賊寇,吓老子一跳。”

“嗨,怕什麽,就算是老百姓,這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瘦子說着拽起其中一個人的腿道:“扔進那邊的懸崖裏,沒人知道。”

胖子也趕緊如法炮制,抓起另外一個人,跟着瘦子走到懸崖邊上。将屍體處理完了之後,胖子一轉身,樂起來:“真是好運氣。”說着屁颠屁颠地走到剛才屍體躺着的地方,撿起來一只山雞。

“趕緊放下!”瘦子過來一把打掉了山雞:“你剛殺了那倆,還敢吃他們的東西?不怕犯忌諱。”

胖子可惜的看着肥嘟嘟的山雞,但也覺得瘦子說得對。瞟一眼昏暗的天空,道:“咱們能走了吧,都這個時辰了,山那邊一準完事了。”

瘦子也有些納悶地道:“按理說早該完事了,不管有沒有對穎王截殺成功,都應該給個信兒。可是,為何一直沒看見穿雲炮呀。”

“山那邊看上去似乎有很大的雨,一直黑的跟鍋底一樣。”胖子盯着山峰另一邊陰沉到令人害怕的天空:“聽說前山的山路經常有洪水泥石流什麽的,不會是……”

話沒說完,胖子驚訝道:“怎麽冒了那麽大的煙?那不是……鷹嘴崖山寨?!難道被剿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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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剿滅個屁。”瘦子伸手給了胖子一個後腦崩兒:“鷹嘴山那寨子咱們淳王都剿滅不了,誰還能剿滅。”

胖子被打的愣了一下:“我知道鷹嘴山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寨中各色人等高手雲集,不好拿下。可是這平白無故的濃煙滾滾……”

“那是鷹嘴山大當家的慶祝呢,殺了一百只羊,烤的漫山遍野都是煙。”

“慶祝?慶祝啥?”

“你不知道嗎?京城首富——武陽王失散多年的兒子從鷹嘴山找到了,不過已經認了大當家的——雲南天當爹。”

“武陽王不但位高權重、富可敵國,為人還很傲嬌,不屑于跟雲南天談判要兒子,于是……”

胖子聽得入迷,追問道:“怎麽着?帶人來搶?”

“搶個屁,武陽王柔弱如花,又有嚴重潔癖,怎麽會來這破地方。”瘦子撇撇嘴:“他當然是飛鴿傳書一封,給雲南天響當當地報了個價。雲南天也不是一般人,馬上又飛鴿傳書還了個價。就這樣你來我往半個月,據說信鴿都累死了十來只,終于價錢談成,今日就是武陽王派人送銀子領兒子的日子。”

胖子聽得目瞪口呆:“這……武陽王和雲南天還真是心有靈犀……”

“喂!你們倆!拉個屎拉這麽久!還要讓總旗大人等你們不成!”一個人罵罵咧咧的走過來,瘦子急忙點頭哈腰地迎上去。

胖子卻停住腳步,低下頭在地上似乎在找什麽。

“幹啥呢,還磨蹭!”那人怒道。胖子臉色慘白地跟上來,見那人沒注意,在瘦子耳邊悄悄地道:“哥,壞了,我腰牌好像丢了。”

“丢了?”瘦子一愣:“不是跟倆死鬼一塊兒扔懸崖下去了吧。”

“不……不知道……”胖子慌得一批。瘦子看一眼前面的人,壓低聲音道:“別聲張,回去再說。”

三人的身影迅速隐沒在茂密的樹林灌木中。這時候,天上一個炸雷,大雨仿佛接到號令一般,傾盆地嘩嘩下起來,天很快徹底黑了。

二十裏外,荒野上,一個黑影在大雨中拼命奔跑着。閃電劃過,照亮了那個影子。他渾身被淋的透濕,跑的精疲力盡。

又一道閃電劃過,他終于欣慰地發現一個破廟,趕忙鑽了進去。

破廟不小,房頂有些漏雨,但好歹沒有坍塌。門窗雖然破爛,雨水斜打進來,不過牆角還有一大塊幹燥的地方能避雨。

閃電不停地亮起,照亮此人的面孔。那是個十八九歲的男子,雨水滑過面頰,卻擋不住滿臉的少年英氣。

他伸手将黏在額頭上的亂發撸了撸,露出兩道濃黑的眉毛下,黑白分明的眸子。古銅色皮膚,将炯炯有神的眼睛襯得明亮如星辰。

高挺的鼻梁和厚薄适中的嘴唇,配上線條堅毅的下巴,男子氣概呼之欲出。

“真是倒了血黴,出來打個山雞的功夫,山寨竟然就被淳王那個混蛋給剿滅。”

男子罵罵咧咧的,一邊手腳麻利地借着閃電光亮,搜集了破廟內的木頭桌椅和未被淋濕的窗棂、門框。然後從腰間的牛皮荷包裏,拿出火鐮子,生了一堆篝火。

他脫下被雨水淋濕的衣服,架在火上烘烤。一身結實的古銅色肌肉,被火光映照出一層金色光芒,也映照出渾身上下一些大大小小的傷痕。不過,那些傷痕倒是為這軀體增添更多神秘冷硬的氣質。

他赤身坐在火堆旁邊,手中死扣着一塊青色鑲金邊雲紋的腰牌,腰牌上黑色小篆寫着:淳王缇騎。

男子看着腰牌的眼神漸漸複雜起來,突然怒吼一聲:“雲南天你個老不修!不是說山寨堅如磐石?咋燒着的?還下着雨呢,咋燒着的?!”聲音在破廟裏回蕩着。

不過并沒回蕩太久,因為突然間一個凄厲的慘叫自他背後傳來,在黑漆漆,狂風暴雨的破廟裏,那聲音格外的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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