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1)

陸小曼小心翼翼的開了門，生怕手裏的玫瑰花受到半分的傷害，她脫了鞋，摸索的開了燈，然後去廚房找了一個瓶子插花，可是剛剛走進廚房，一股糖醋的味道飄進鼻子裏，那是一股帶有溫暖和幸福的味道，黑暗裏，她看不清楚桌子上放了什麽，但是她很确定，是一桌子的飯菜。

她很想探究，迫不及待的打開廚房的燈，果真，呈現在自己面前的是滿滿一桌子的飯菜，還熱騰騰的冒着氲氣，她聞着味道十分好，便拿起筷子夾了一口，放近嘴裏，飄香四溢。

她夾第二筷子的時候，動作便僵在的半空中。

這飯菜是誰做的。

此時她心裏只有這一個疑問。

有她家裏密碼知道的無非韓晴和徐晨，她剛剛跟徐晨在一起，難不成是韓晴跑到家裏來做飯，可是剛剛進來的時候在門口并沒有看見韓晴的鞋，陸小曼又跑去門口确認了一番。

難不成是從那裏來的田螺姑娘，陸小曼邊探究邊拿出手機給韓晴打了一個電話，哪邊只是冰冷的忙音。

陸小曼走回廚房，看着滿滿一桌子的飯菜，心裏有些不安，遠遠的，她看見她卧室房間的門是虛掩的，陸小曼從來沒有關門的習慣，難不成，是誰在屋子裏。

陸小曼警惕的走到門口，微微的探頭進去。

在門縫裏，她看見，在書桌前，坐了一個人，那偉岸的身姿，認真的姿态，莫名的熟悉感便湧入她的大腦。

是顧峰！

陸小曼心裏微微的吃驚，一不小心把門推開到一半。

顧峰察覺到陸小曼回來了，在書桌前絲毫沒有逗留，疾步的走出去。

久別重逢，看他昔日舊容，滄桑卻爬上了臉上，那種熟悉又陌生的感覺，親近又遙遠的距離，陸小曼滿心詫異和驚慌，漸漸的轉為心裏一抹不安和忐忑。

她從未想過，相隔那麽久，他們竟然是這樣重逢了！

陸小曼眼裏的詫異久久不肯褪去，顧峰本揚笑的臉也漸漸黯淡下去，他蹙起眉頭，“你還好吧。”說着，手就準備去摸陸小曼的臉。

陸小曼警惕的擋開了，期期艾艾道：“我……我沒事！”

顧峰能夠察覺到陸小曼的異樣，身子一愣，僵在一邊，然後漸漸的放松一口氣，若無其事道：“小曼，我做好飯了，我們吃飯去吧。”說着，顧峰朝着餐桌方向走去。

可陸小曼卻依舊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顧峰能夠察覺到陸小曼的異樣，一絲尴尬的氣氛油然而生，他扭頭回看她，她卻不敢直視顧峰了，她輕聲道：“我吃過了。”

顧峰明顯感覺失落，卻依舊不氣餒道：“那陪我吃吧，我們好久不見，聊聊天。”

說着，顧峰去拉餐桌椅，然後拿起筷子假裝坦然的夾了一口菜，然後津津有味的吃起來。

陸小曼卻遲疑的不肯坐過去，最後猶豫的坐在顧峰的對面。

陸小曼落座的那一刻，顧峰的心被紮了一下。

從前他們吃飯的時候從來都不坐在對面的，而是彼此挨着座的。

顧峰放下筷子，擡眼去看陸小曼，陸小曼低着腦袋，看着面前的桌布。

顧峰嗓子有一些滄桑道：“對不起。”

陸小曼微微擡眼，這般低微的說出口的話的确是顧峰的話。

顧峰接着說：“是我沒好好照顧你，才讓你出了這樣的狀況，小曼，我會找到好的醫生幫你恢複記憶的。”

陸小曼望着顧峰，他的眼神那麽清澈誠懇，讓人看了心疼，她卻不知該說一些什麽。

她始終不知道，她應該用什麽樣的身份和語氣同他講話。

究竟是十年前，還是十年之後。

陸小曼有些釋然，看着顧峰道：“顧峰，我和工作究竟那一個重要？”

顧峰有些疑惑不解，他望向陸小曼，不知道這句話的出處究竟何在。曾經一樣的情景，可陸小曼絕對不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顧峰有些猶豫。

陸小曼微微颔首，有些諷刺道：“工作比我重要？”

顧峰有些不耐煩和惶恐道：“你為什麽這麽問？”

“我只是想知道。”

陸小曼心裏終究是埋怨他的，埋怨他可以為了工作而不顧她，可是之前不都是這樣的嗎？曾經又沒有誰來說些什麽。

顧峰被陸小曼這樣問，卻也不知道究竟該如何回答，卻不知為何一心想要逃避，他把頭偏到了一邊，筷子被他帶到了地上。正好為他找了一個借口，“我去拿一雙筷子。”說着他匆匆鑽進了廚房裏。

玫瑰花開的正好，一朵接着一朵争豔鬥春，誰也不遜色于誰，顧峰無意看見這一捧玫瑰花，心中立刻猶如玫瑰枝般生了刺，他的心忽然在流血。他蹙眉，來不及拿筷子，便走了出去。

“有人送花？”顧峰坐下，假若淡定問。

陸小曼倒吸了一口氣，十分坦然道：“顧峰，我生病了。”

顧峰擡眼看陸小曼，心中的憤怒少了幾分，轉而替代的是心疼。

“我失憶了，我忘記我這十年的記憶了。”

“我知道，我都知道。”顧峰心疼道。

“在我的記憶裏，我和你，還并沒有在一起，就像一覺醒來我變了一個人，這十年的生活我沒有參與過，不論是你的，別人的，甚至是我自己的生活，究竟過得怎麽樣，我都一概不清楚，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記不得了。我去看過醫生，不論怎麽治療，不論怎麽去回想，我就是沒有辦法想清楚這十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他們說告訴我的，和我說能想像到的完全不一樣，我是指不敢相信我曾經有過那樣的過去，我甚至為我的過去感到震撼。”陸小曼楚楚可憐。

頓時，顧峰的內疚油然而生，他道：“抱歉……”

“顧峰，曾經的十年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我一概不知，不是我沒有努力的回想過，也不是我沒有治療過，只是忘記了就是忘記了。我不想沉浸在過去的悲傷裏了，我想面向未來。”

顧峰點頭，話未曾出口，陸小曼緊接着說：“過去，可能我們之前有很多過往，只是過去就已經過去了，我不想去找了，我現在只想抓住我能抓住的，顧峰，對不起。”

顧峰在聽見陸小曼說出那聲對不起的時候，他心裏慌了一些，卻莫名其妙看着陸小曼。

陸小曼喃喃：“我現在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顧峰夾在半空中的菜落回了盤子裏，

雖然看見玫瑰，心裏猜疑幾分，可是他想要毫無懷疑的去相信陸小曼，只是陸小曼說出口的真相，讓顧峰絕對猜測不到。

顧峰裝作置若罔聞，道：“這飯你餓了記得吃，我先走了，明天再來看你。”

曾幾何時，做事情雷厲風行，從不肯有絲毫躲避的顧峰竟然也開始逃避問題了。

顧峰拿起衣服，朝門外走。

陸小曼喊：“顧峰，你沒有聽錯，就算是明天，後天，大後天，我也是同樣的答案。”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忘記你的，也不是故意要忘記過去的，可是我就是不記得了。你帶我走過這十年裏我們一起走過的路，看了這十年你我一起看過的風景，我還是沒有一點點思緒。我只是記得十年前你向我告別說要去美國，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一覺醒來好像穿越了一來到了十年後，而這十年的記憶，我想不起一絲一毫。”陸小曼誠懇的向顧峰講明白了一切。

顧峰看着陸小曼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倒是十分心疼，環抱住了陸小曼，陸小曼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陸小曼貼在顧峰的胸膛前，感受着顧峰彼此起伏的胸膛，陸小曼詫異的擡起頭仰望着顧峰，一抹紅暈覆在臉上。顧峰絲毫不擔心：“沒關系，你忘記了我們過去沒關系，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去幫你尋找記憶，不要對我說抱歉。”說完在陸小曼的額頭上輕輕吻過。

陸小曼心裏好像萬千只小鹿在撞擊，陸小曼随手推開了顧峰。

顧峰看着陸小曼有些不可思議。

“對不起，我說這個不是為了能和你找回記憶，也不祈求你原諒，我只是想告訴你，回去種種我已經忘記，就好像從未發生一樣，在我腦子裏什麽也沒沒有，不記得你我在一起過，不記得一切，但是你沒有回來的五個月裏，我喜歡上了別人。”陸小曼開門見山。

“別開玩笑了。”顧峰戲虐一笑，張開雙臂要再次抱陸小曼、可是陸小曼沒有絲毫要過來的意思。

顧峰瞬間失去了臉上的戲虐，一臉嚴肅，肅殺的目光看下陸小曼：“你要跟我分手？”

“我們沒有在一起過！”

“你就算忘了也不能否認事實，我們都準備要結婚了，你現在給我說這個？”顧峰眼裏湧出淚光。

“我忘記了，就……”

“你是在找借口，你不想跟我結婚想劈腿就直接說，別弄的神神嘻嘻的，跟真的一樣！你想抛棄我和我們一切不是嗎，你煩了讨厭了，要點新鮮和刺激？”

“你指責我忘記你抛棄你，可是顧峰啊，我從失憶到現在半年多的時間你又在哪裏？那天一覺醒來我依舊沉醉在你要出國的事實中無法自拔，石小磊韓晴就告訴我我失憶帶我去看醫生，從哪一天起，我弄不清楚我自己的年齡，弄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看着書架子我寫的書我卻不知一絲一點，甚至糊塗到我記不得自己家在哪裏，鑰匙在哪裏，就連幾層幾樓都弄不清楚，九牛二虎上了樓找到家門我連家門密碼都忘記了，我看着我□□我發呆了半天，我找不到密碼，我連身份證都分不清楚，甚至最可憐的是我最親阿姨去世了，我祭拜她的連墳地都不知道在哪裏，可笑吧，那個時候你顧峰在哪裏？你現在指責我，呵斥我，為什麽你就從來沒有內疚過，就不擔心我？”

顧峰沉默不語，看着陸小曼，他雖然知道陸小曼的脾氣很差，也很想縱容她，寵着她，可是今天他眼前的陸小曼卻是陌生的，他難以理解的。

他就安安靜靜的站着，眸子裏璀璨的星光漸漸的、漸漸的，熄滅。充滿的是墨黑色深不可測的，他緩緩的閉上眼。 “對不起，顧峰，就算是之前再美好的感情和過去，我都忘了，對不起，現在我心裏已經有別人。”陸小曼低下頭，不敢去看顧峰。

顧峰沒有說話，怔怔的看着陸小曼，待陸小曼擡頭之時，對上的卻是顧峰質問和不敢相信冰冷的眼神，眉間多了幾分冷厲，他的眼神讓陸小曼害怕，幹脆不看，頭偏到了一邊。

顧峰眼神漸漸緩和，有些愧疚的說道：“都怪我，在你生病的時候沒來得及回來看你。”

“不怪你，是我自己的原因。”

陸小曼試圖把他們之間的距離拉得越遠越好，也想要她是她，他是他，正是因為這樣，顧峰聽見陸小曼的回答，臉瞬間變得蒼白起來，收起了耐性，“陸小曼，你是真的忘記了，還是你從來都不想要想要想起來！”

“重要嗎？!”

“我知道了。”顧峰睜開眼睛，瞬間眸子恢複了生機，卻再也看不見了盎然，猶如火苗般躍躍而上，卻熾熱的烤着人心。

簡簡單單四個字，如萬斤巨擔挂在嘴邊，那要多勇敢才敢如此豁達，甚至不再過問和計較。

顧峰轉身，不再交談。留給陸小曼的只剩下厚實的背。

他的背影，孤寂落寞，卻似松柏苦苦矗立。

或許，這是他唯一，僅有的驕傲。

可以華麗退場。

這場愛情，終究要落幕。可是顧峰從未想過會是這樣的結局，他曾以為他們愛情帶我結束将會是一段親情的開始。

他始終不會相信，也不願意相信，那個曾經在雨裏等着自己，那個許諾要和自己走到天涯海角，活到地老天荒的人，竟然以如此蹩足的方式去告訴他，我們分開。

他更不願意相信，那個他深深愛的人将記憶抛之腦後，忘得幹幹淨淨。

相比之下，他更願意相信，那個女孩不愛他了。

沒有涉足，沒有隔閡，只是兩個人簡簡單單走到了盡頭，只是感情的盡頭。

無法挽回，所以放手。

“顧峰。”陸小曼在身後喊。

顧峰的呼吸一滞，久久的不敢大聲呼吸，他怕呼散了這久違的呼喚聲，定了定神，才敢回首。

“對不起。我想我會跟他好好的。”陸小曼重複。

顧峰看着陸小曼真摯的臉龐不知該喜該怒，或是當作過眼雲煙最好，顧峰心中暗暗嘲笑自己。

顧峰冷笑了一聲，擡眼戲谑的看了陸小曼一眼，随之揚長而去。

門，被摔的很響。

好像彼此被震痛的心。

顧峰以為，陸小曼還是原來的陸小曼，可是他知道，他熟悉的陸小曼是那個跟他吵架之後第二天便會若無其事和好如初的陸小曼，可是他不知道的是，十年前的陸小曼究竟是那般模樣。

他以為，只要跟陸小曼吵過，給彼此時間冷靜和思索，陰霾便會自行散開，可是他錯了，現在在他眼前的陸小曼再也不是之前的陸小曼了。

顧峰喝的爛醉如泥，卻還不停的往自己嘴裏灌酒，酒灌進進嘴裏、反而倒進了衣服裏。

“為什麽要這樣？”韓晴站在顧峰的面前，俯視着做到在地上的顧峰，哪是她從來都沒有看到過的顧峰。

從未如此落魄，從未如此狼狽。

而如今，他窩在地上，守着一堆酒瓶子，用烈酒發洩着心中的不甘落寞。

他從未像今天一般，為了愛一個人，用着低落到塵埃般的心，訴說她離去的悲哀。

顧峰微微擡頭輕輕瞟了一眼韓晴，瞬間而逝，低下頭來擺弄着酒瓶子。

“你愛她你就去追她回來啊，你一個人在這裏買醉誰知道，你還指望陸小曼發現你為她死去活來？”韓晴指着顧峰鼻子罵道。

“滾。”顧峰輕描淡寫，卻極其的不屑，好像多跟韓晴說一句話也是厭惡，顧峰又喝了一口酒。

韓晴把酒奪了過來，摔倒了地上，四分五裂。

顧峰看着破碎的瓶子，怔怔的。

“顧峰，你問問你自己，你真的願意放手,願意結束，那你現在裝可憐給誰看？她陸小曼看不見，只要你說不，你們就沒有結束！”

“這不是你正想要的？”顧峰□□裸的嘲笑，好像把事實攤開了揉碎了，放在韓晴的面前，□□裸的羞辱她。

韓晴氣的臉都紅了，她半張開的嘴，聲音卻沒有發出來，她尴尬的站在原地，不知所雲。

顧峰擡眼去看韓晴，韓晴的目光迎上顧峰尖銳鋒利的眸子，韓晴一下便把視線轉移，顧峰笑：“這樣結束，正好。”

“陸小曼已經失憶了，她……已經把那天的事情都忘記了……”韓晴最後的幾個字說話的聲音漸漸的弱下去。

不提這件事情還好，一提這件事情顧峰就像是一個爆炸的熱水壺。

“我以後再也不會去打擾她了！”他好似發瘋了一般咆哮着。

“你不會？你與其說不會，倒不如說你不敢！顧峰，你沒種，你看看你自己，不論做什麽事情都是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可你對于陸小曼就沒轍，你之所以這麽說是因為你不敢，你怕讓陸小曼找回記憶，你怕她找回記憶的同時，把那天的事情也一并響起，怕她會恨你、恨我，可是你又拿陸小曼沒轍，可是顧峰啊！即便那件事情對于陸小曼傷害再大，難道就抵不過你們十年的情分？我知道你害怕徐晨在她心中紮了根，你怕她恢複了記憶選擇徐晨而放棄你，你怕你輸的徹徹底底，所以才給自己留下餘地，你寧願相信她和你的感情是走到了盡頭，是因為記憶出了問題，而不是因為徐晨的涉足，你在自欺欺人，可是你想過沒有，陸小曼選擇徐晨的原因可能不是因為不愛你，而是記不起回家的路。”

顧峰的眼裏瞬間發光，眼睛裏充滿了渴望，顧峰喃喃：“找不到回家的路？”

“是，她陸小曼迷路了，忘記了，為什麽你不把她找回來，反而讓她流浪？如果你把小曼找回來，她執意要走，你才是失敗了，你們才是結束了，哪怕有一絲希望，為什麽不試一試？”

試一試。

如何試，難道要他卑微的去懇求陸小曼留下來，卑微的告訴她，沒有她自己會活不下去？

難道要放下所有的自尊去維護一份愛情。

這樣值得嗎？

顧峰不語，靜靜的思考。

或許，在愛情上，他終究是輸給了陸小曼。

即便曾經有過傷害，可是難道十年的情分抵不過一次意外的傷害嗎？

顧峰座了起來，不顧自己如何狼狽與不堪，疾步的跑了出去，他要告訴陸小曼，他的心，他們的故事。

哪怕以自尊為代價。

陸小曼早早的就睡了，卻聽見門鈴聲。

陸小曼打開了門。

是顧峰。

顧峰不再像是原來的顧峰，變得跟以往不一樣，原來的他整齊的西裝，整潔的面容，只是今日他酒氣熏天，他的身上再也找不到一絲清新爽朗的氣息，有的唯有邋遢的淩亂的模樣，伴着的是酒臭和煙熏的問道。

這令陸小曼驚訝起來，喃喃道：“顧峰……”

顧峰拽住了陸小曼的胳膊，用力很大，拽着陸小曼就往外面走。

陸小曼感覺到顧峰的不對勁，反抗道“顧峰！放開我，放開我！”陸小曼甩手一翻，一掌掴在顧峰的臉上，呵斥道：“顧峰，你別發瘋了，我們不可能了。”

顧峰停止了這樣用蠻力去征服陸小曼，低下頭來，眼睛裏充滿的都是點點淚光，一種希望的神情注滿眼睛裏，喃喃：“小曼……”

“顧峰，我承認我曾經愛過你，如今我愛上別人了，只是這麽簡單，你知道嗎？我想跟他好好的，所以我們沒有可能了，你知道嗎？”

“小曼，我知道。正是因為我知道我可能會永遠的失去你，所以我才要垂死掙紮，就像是一個溺水的人，明明知道是一個稻草，他也會盡力的抓住，你懂嗎？陸小曼，你告訴你失去了十年的記憶所以你不愛我，我不信你會這樣，可能如此，但是我也要盡力一試，所以，陸小曼，你至少應該讓我去選擇嘗試一下。”

陸小曼看着顧峰如此卑微的去訴說一件事情，去奢求一份已經過期了的感情，陸小曼心裏忽然充滿的心疼。

“顧峰……”陸小曼的眼淚随之而落下。

“陸小曼，請你給我一個月的時間，讓我能夠去訴說我和你的過去，讓我能幫你找回過去，只要一個月的時間，你只憑你現在的記憶，對我并不公平！一個月之後，你要走，要選擇旁人，要如何，随你。”

陸小曼思量了好一番，最後下定決心道：“好，一個月之後，我走你就不要送我了。”

也不知道石小磊是從那裏得到的消息，或是陸小曼告訴，石小磊把顧峰約了出來。

“你在逼她嗎？”石小磊放下了咖啡，看着面前的顧峰。

“我只是想要她恢複記憶，重新選擇一次。”顧峰回答的幹脆。

“我覺得完全沒有必要，她忘記了這一切，不是正好？“

顧峰的眼中閃過尖銳的光，好似利器，看的人心頓時發冷，“跟你沒關系！”

“你忍心讓小曼再恢複像以前一樣，苛刻跟你一樣，有的時候簡直就是冷漠，她追求的完美和速度根本就不是她本來的面目，顧峰，你問問你自己，陸小曼之前是什麽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活潑開朗不拘小節，後來呢？變成了锱铢必較嚴厲冷血無限制追求完美的名媛，她付出多大努力，你知道她有多痛苦多不樂意？可是為了你，她什麽都可以放棄。終于她忘了，忘了尖酸刻薄、忘了雷厲風行、忘了過分強調自尊和完美，你為什麽不讓她安心的好好地做自己，而讓她想起來讓她做裝出來的自己？！你就忍心？”

顧峰眼中覆蓋了淺淺一層灰色。

他就忍心？

“那不叫冷血冷漠，那只是這個年齡該有的成熟和理性！”顧峰辨駁。

“理性？成熟？她肯這樣逼着自己變成你這樣的人才叫不理性，不成熟，她根一個十幾歲的姑娘一樣，一場愛情比天大，為了你可以改變自己，顧峰，你比誰都清楚，陸小曼這兩年來脾氣暴躁，在工作上極力追求完美，累到進醫院也不是一兩次，你想知道為什麽嗎！”

未等顧峰說話，石小磊便呵斥道：“她覺得你太完美了，不論是家世事業還是別人對你的期待，你是商業世家，注定要門當戶對，甚至商業聯姻也是有可能的，她陸小曼始終認為自己配不上你，然後就拼了命的打拼，她多想在中國文化市場打下一場天下，然後能和你稍稍比肩。她是理性嗎？她是成熟嗎？她是奮不顧身，義無反顧，顧峰，你就忍心這樣的陸小曼重來一次？”

顧峰的心中蕩漾着，他從未聽過這樣的話，他的眸子裏蕩漾出光，他在腦海裏一遍一遍想象着那樣執着認真的陸小曼的輪廓，或許很美，或許是痛苦的，他也竟不知道陸小曼為了自己做了那麽多，他只是單單純純的以為陸小曼變的穩重了。

“我不會放手。”顧峰最後嘴裏蹦出來這幾個字。

石小磊冷笑：“別再用你的目标要求她了，那是折磨，倘若愛成這樣，不如早早放手。”

顧峰看向石小磊，用肯定的目光看着石小磊：“倘若她親口釋放這場愛情，我不說什麽，倘若是隔閡阻礙了這場愛情，我不放手，無論是理性的陸小曼還是感性的陸小曼，都是我的愛人。”

說完，留給石小磊的便是背影。

顧峰心中感嘆今日所聽到的。

或許那樣曾為自己改變自己的陸小曼再也無法回來，可那又怎樣？

既然，你不能再變成我，那我就變成你。

陸小曼。

因為懂得，所以放手。

對于一個拾荒者來說，不論曾經多麽風光無限、意氣風發，待到失去時，所有的意氣風發都只會化作一聲一聲的哀嘆，萬千不舍但終會放下。

但對于拾荒者而言，雪中送炭的情分超越了一切，包括曾經。

而如今，之于陸小曼而言，這場愛情她是那個不知東南西北的拾荒者，而顧峰不過只是曾經的榮華，失去了便哀嘆，可徐晨，卻是雪中送炭。

這份記憶和擁有，她不曾掌握，從未得到，何談失去？

就連哀嘆或許她也不會留給顧峰。

可是我們都忘記了，倘若讓拾荒者在恢複榮華和僅有的施舍面前選擇，他們只會選擇曾經的榮華與富貴。

因為那份財富足夠誘人，以至于喪失理性。

曾經美好種種，歷歷在目，如何能放下一切而選擇旁人不起眼的給予。

回到顧峰身邊，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只要她明白，曾經她擁有了天下的財富，她坐擁了整個宇宙。

她會義無反顧。

假若你不是那個理智冷靜的陸小曼，那麽我對你的愛如何還有意義？

倘若為了換來一個我不愛的你，我的付出何嘗可以化作回報，我又何嘗能與你共度後面的日子。

而這樣的愛情之于我何嘗不是施舍，我又何須這樣的施舍？

chapter nine

故事究竟要從那裏開始講起呢？至少應該從陸小曼所遺忘的地方重新說起，讓她看清楚自己的過去和未來。

市中心醫院裏，曾經陸小曼因為車禍撞破腦袋而昏迷不醒的地方，她在哪兒熟睡了三天三夜，每每放學的時候，他都緊張的守護在她的病房門口，看她安詳的躺在病床上，心裏卻忐忑不安，看見她醒來的那一刻他只是站在所有人的包圍之外，在一處角落裏看着他，那一刻，他才放心。

那是第一次，他跟她對視，對視了很久很久，沒有膽怯和懦弱，還有尴尬。

他還清楚的記得，在中心醫院415病房的拐角處，他和她偶遇。

陸小曼看見顧峰只是微微一笑，便躲開他準備回病房，陸小曼心裏是掙紮的，她不知道他的心裏究竟是怎麽想的，她害怕他所做的一切不過是他給的假象，他給的希望，終究會有一天像是冉冉的火苗被大雨澆滅。

顧峰知道陸小曼的冷漠是因為什麽，拽住陸小曼的胳膊，把陸小曼拽到醫院走廊裏的盡頭，在陸小曼還沒有完全放開的掙紮前清楚明了的告訴陸小曼，“我不去美國了。”

簡單明了的幾個字，撥散了陸小曼心裏的霧霾。

陸小曼的眼淚不自覺的便掉了下來，她努力的克制，僞裝堅強，他也放低自己，去為陸小曼擦眼淚。

“我們一起留在中國，一起考大學，然後在一起。”

陸小曼看着顧峰誠懇的眼神，眼淚更急了，她怎麽抹也抹不去，只好張着嘴巴嚎啕大哭起來。

顧峰不論學習還是做什麽都很在行，只是哄女孩子，便手足無措，只好一把把陸小曼抱到懷裏，喃喃道：“別哭了。”

那是顧峰第一次抱陸小曼。

十年後的今天，顧峰帶着陸小曼，走過曾經醫院的走廊，看着曾經相擁的地方，講着從前的故事，陸小曼甚至都詫異。

可是聽着，眼眶便紅了起來。

高三第一次月考，陸小曼成功的進軍了前五名，考了第三名，僅次于顧峰和韓晴，她和第二名的考試成績只相差幾分。所有人都為此而感到不可思議，就連唐禿子都把陸小曼請到了辦公室裏好好表揚了一番，全校的表彰大會上，也叫到陸小曼的名字，并讓她上臺領獎，那時，陸小曼只是看着顧峰，兩人相視一笑。

陸小曼心裏并沒有預料中的開心，因為讓她更開心的是，這些優異成績的來源是因為顧峰幫她複習功課，結果即便是再好，過程裏的感動和美好也令人着迷。

一如往常，每一次月考完都會換座位。

陸小曼跟顧峰坐到了同桌，石小磊被顧峰抛棄到了腦後。

整個班裏的人幾乎已經看出了什麽，流言蜚語紛紛揚揚，即便是任課老師也會在課下辦公室裏八卦一番，陸小曼剛開始還會去辯駁幾分，到後來也不再在乎旁人的目光和話語，安心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兩個人坐在一起，不言不語，彼此忙着彼此的學業，陸小曼有時遇見羁絆還會朝顧峰求助一番，陸小曼也漸漸的不再花裏胡哨的弄一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也踏實的開始潛心的備戰高考。

即便兩個人再不在乎旁人的嘴和心，還是不免的被唐禿子雙雙的叫到了辦公室裏去談話。

唐禿子絲毫的不委婉，開門見山的說：“你們兩個現在是什麽情況，怎麽同學和任課老師都反映你們倆有問題，看你倆換座位的時候也坐在一起。”

沒來得及讓陸小曼說話，顧峰便道：“我們現在只是朋友。”

陸小曼聽見顧峰的回答，皺了皺眉頭，表示心裏不悅。

沒想到顧峰緊接着下一句話：“我們倆相約一起考大學，然後在一起。”

顧峰的坦率幾乎讓唐禿子的話都被憋回嘴裏去，唐禿子甚至有些意外，顧峰竟然會承認他要跟陸小曼那個呆子在一起，他總是以為是陸小曼纏着顧峰，可是沒想到，真的跟同學們所說的一樣，唐禿子看着眼前兩位好學生，只好按部就班：“別的我不管，我只是希望你們不要影響學習，這是高考的關鍵一個學期。”

顧峰看了陸小曼一眼道：“唐老師，我們都知道，可是我覺得陸小曼的卻是比之前進步了很多，之前逃課上課搗亂睡覺說話起哄，作業不寫不交抄襲，考試倒數第一，現在按時出勤，上課紀律良好，作業完成度高，考試僅次韓晴……唐老師，我們保證，不會影響學習的。”

唐禿子被顧峰驚人的口才壓的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明明是陸小曼該說的話，倒讓顧峰說的滴水不漏。

“老師也知道，你成績一直不錯，陸小曼進步實在是很大，都出乎我的意料，我給你們說這個，只是希望不論怎麽樣，千萬不要影響學習。”唐禿子重心長語。

“我們知道了。”顧峰和陸小曼異口同聲。

“好了你們回去上課吧。”

“好。”

這一次被唐禿子叫到辦公室訓是陸小曼第一次說話字數那麽少的一次，她甚至都感覺顧峰幾乎成了她的避風港，不論她處于什麽險境裏，顧峰都會擋在她的面前。

也就是在十月份，沈慕去班裏跟陸小曼他們告別，因為沈慕要去集訓了。

也就除了石小磊理沈慕外，韓晴和陸小曼都忙着跟高考作鬥争，甚至連沈慕說什麽都沒有往心裏去，沈慕怎麽甘心就這樣離開呢？她還以為，只要她告訴陸小曼和韓晴，她們兩個準會跟孟姜女哭長城似的流着眼淚，不準她離開，然後說一些煽情的話，最後一場不舍的離別，結果一切都變成了她以為。

沈慕不滿的敲着兩個人的桌子，氣憤的把兩個人的卷子抽走，恨不得在下一個瞬間，就把卷子給撕了，終于，在她們兩個目光聚集在沈慕的身上的時候，沈慕道：“我要走了。”

她們兩個才意識到沈慕的存在。

“你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