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期盼家和萬事興(二)
“我不是不想,我是不能啊!”
太夫人一邊兒轉動着手中的佛珠,一邊兒道:“前幾日,昌海從邊疆那頭傳來了家書。家書裏雖字字句句都言他好,可我卻發現他的自己潦草,字兒也不如以前寫得蒼勁有力了。到了後頭問安那兩句,更是有了顫筆的痕跡。
昌海自幼習武,跟随他父親上過無數次的戰場。他對自己的要求極為嚴格,任何事情都求做到極致。倘若不是時間緊迫,或受了傷,他的家書必定工工整整,行雲流水。”
說罷,太夫人深吸了口氣兒,閉上了眼:“這幾年,邊境兒越發不太平了。我這是怕啊,怕戰事兒爆發,怕我兒行事兒困難,會血灑戰場。”
蔣媽媽聽了這一番話,心中好生感慨。
可憐天下父母心。
她啊,總算是明白了太夫人的心思了。
“太夫人是想求得一個‘家和萬事興’,以保侯爺在邊疆平安。”
“人人都說,‘家和萬事興’。只有家庭和睦,才可萬事順意。”
太夫人點了點頭,道:“莊氏雖是繼室,卻也是昌海的妻子。昌穹哪怕不是我從小帶大的,但亦是老侯爺的庶出長子。我不願在這個時候兒,讓阖家上下不睦。”
說罷,太夫人緩緩睜開了眼,繼續道:“不過,我趁機将劉氏的權,挪到了蕭氏手裏。蕭氏是妾,劉氏是妻。一個正妻的內務之權被一個妾侍接替,對于劉氏而言,本身就是一種羞辱。
而蕭氏,你別瞧着她處處低劉氏一等。說到底,也是個潑辣的主兒。這些年為了言哥兒,不知忍耐了多久,心裏正不甘着呢。
且讓她們長房自己鬥一鬥吧,也算解氣兒了。只是昌穹啊,身為莫家庶出長子,竟為了利益混入了後院女子的鬥争之中,實在讓人失望。”
言畢,又說起莊眉寧:“至于青黛院那邊兒,臉面兒我是給了,就看她懂不懂事兒,會不會拿。”
“是。”
蔣媽媽在一旁應道:“希望長房與青黛院那頭,能夠明白太夫人的良苦用心,将太夫人的這次敲打,記在心裏,莫要再犯。”
因心裏記着莫止湛早早便知曉了茶葉有毒,卻不曾與她有過半分坦白一事兒。沈扶搖這心裏,怎麽都覺得不對勁兒。
于是,接連好幾日,她都對莫止湛愛搭不理。
夫妻二人,除了偶爾能說上兩句話以外,就只剩下眼神的交流了。
後來到了事情真正有了一個結果的時候兒,就更為眼中。不僅僅連眼神的交流沒了,就連打地鋪的被褥,沈扶搖都鎖到了櫃子裏。
這……
是真的與莫止湛置氣兒了。
嗯。
莫止湛終是為莊眉寧尋了一個替死鬼。
‘空茶’的事兒交到了他的手裏,黑的白的都由他說了算。
他‘尋’出了茶葉有毒一事兒,與北定侯府無關的證據。為莊眉寧找來了一個‘可信人’,将所有的罪都推到了那人身上。為了平息京都衆人的怒,更是命人将那替死鬼的雙腳用麻繩綁緊,系在了馬上,一路拖行。
北定侯府本就名聲赫赫,極有威望。
如今衆人見莫止湛出手如此幹脆果斷,立即便消了怨氣兒。
至此,京都‘空茶’有毒一事兒,便算是徹底了了。
但沈扶搖這頭,可沒那麽容易過去。
說不上為什麽。
明明不是真正的夫妻。
明明沈扶搖心裏也很清楚,莫止湛身為北定侯府的二公子,自然是得事事以北定侯府為先。甚至,他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跟她沈扶搖交待。
可為什麽?
此番‘空茶’一事兒,竟讓沈扶搖生出了一種遭人背叛的感覺?
就像她是一個局外人,是一個多餘者。
難道……
她與莫止湛之間,真的就只是‘各取所需’的關系嗎?
呀!
想什麽呢!
沈扶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為自己腦中滋生出的疑問而感到荒唐。
可不就是‘各取所需’的關系嗎?
莫止湛知道沈扶搖在與他置氣兒,也清楚沈扶搖誤會兒了他。可他身為男子,從不拘于男女小節。再者,他在感情這一塊素來不善言辭,根本不知如何開口解釋。
于是……
夫妻二人一度十分沉默,尴尬。
用膳時,明明就坐在對方身邊兒,可卻連一次四目相對的眼神交流都沒有。
夜裏入睡時,明明就在一個屋子裏,卻能半句話都不說。
被褥被鎖了,為防止口舌,又不好讓下人多送幾床進來,莫止湛便硬生生睡在貴妃榻上。
屋裏雖有炭火,莫止湛也是練武之身。可到了後半夜,依舊冷得輾轉難眠。
沈扶搖倒也狠心。
聽着貴妃榻那頭傳來的翻身聲兒,愣是一床被褥都沒給莫止湛。
莫止湛就這般,連熬了三夜。
最後,終是染了風寒。
宋祁在一旁看不下去,便趁着莫止湛在書房處理公務之際,前來求見沈扶搖。
更當着衆婢女的面兒,道了句:“少夫人,屬下是奉公子之命,過來拿幾床被褥的。”
說罷,還不等沈扶搖開口,他便又道:“公子染了風寒,怕将病氣兒過給了少夫人。這幾日,就獨自在書房歇下了。”
沈扶搖聽言,微微挑眉。
對于莫止湛染了風寒一事兒,她既有些內疚,覺得自己失了分寸,又有些痛快。
說到底,還真是小孩子脾性。
“霓裳。”
沈扶搖朝着一旁的霓裳看了眼:“你去将櫃子裏的被褥取出來,給夫君送去。”
宋祁見沈扶搖應了下來,一張面癱臉竟有了幾絲松動。
對于莫止湛與沈扶搖之間的關系,宋祁最清楚不過。
自然也明白,為了不惹人懷疑,堂堂侯府二公子連名正言順要床被褥都如此困難。
“少夫人!屬下,還有要事禀報。”
宋祁尊敬莫止湛,一樣也尊敬沈扶搖。哪怕沈扶搖只是他名義上的主母,但自家主子心裏究竟有沒有這位主母,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這‘各取所需’不過是暫時的。
總有一日,這一對定會假戲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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