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Chapter 2
三針縫上,吳遇歌才真正回過神來,自己腦門上破了個口子,而且還是個不小的口子。想她二十二年來一直懷揣着一顆“愛護花草,打架不要”的和平之心,沒想到上班第一天就破了相。
人來人往的醫院走道裏,榮青站在窗邊跟陸盡繁通電話。抄襲事件淡下去了,但是陸盡繁還在敏感期,加上剛接了第一部戲,就得更加小心。榮青就沒讓他來醫院,回家等着。
“怎麽樣?”電話那頭傳來一個幾乎聽不出來情緒的聲音。
榮青扭頭看了看對面的房間——吳遇歌頭纏紗布安靜地坐在醫生的辦公桌旁邊,神情認真地聽着醫生的叮囑——又想起剛剛縫針的場景,登時就來了氣,要不是他那總是做事不顧後果的臭脾氣,也不會有這些事,語氣不善道:“剛縫完針,問了醫生說不用留院。”
也許是沒想到嚴重到需要縫針,電話那邊安靜片刻,而後不出榮青意料,對方答了一聲:“嗯。”
“嗯!”榮青也重重地應了聲,“好了,不說了。遇歌剛剛縫針的時候也沒打麻醉,我先過去看看她。”
“……嗯。”
榮青挂了電話,折身進了對面的辦公室。
跟醫生确認了好幾遍吳遇歌額頭上的傷口不會留疤後榮青才帶着吳遇歌離開。
回去的路上,榮青開車,吳遇歌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車裏放着音樂,溫度也剛剛好,很是惬意。吳遇歌直覺應該要說點什麽才好,卻又不知道什麽樣的話題才合适,幹脆看着窗外。
一番折騰,竟已到傍晚。白天的酷熱漸漸消了下去,街上的人也多了起來。逛街的,剛下班的還有背着書包的學生。
“遇歌?”榮青叫了她一聲。
吳遇歌回神,轉頭,“嗯?”
榮青扭頭匆匆看了她一眼,然後又回頭看着路面,面帶微笑,道:“傷口怎麽樣?要不要吃止痛藥?”
吳遇歌搖搖頭,“已經好多了,不用。”末了又加了一句,“謝謝青姐。”
“不用客氣。待會兒回去了,我再好好收拾盡繁,幫你出氣。”
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吳遇歌默了片刻,道:“沒關系,也不是故意的。而且我自己也有責任,當時場面那麽混亂,什麽都沒想就沖上去。”
榮青深深地看了吳遇歌一眼,淺笑不語,過好一會兒,複又開口,“今天跟顧準在一起的那個人是你的前任。”
聞言,吳遇歌差點脫口而出說她沒有前任,話到嘴邊,猛然發現自己理解錯了。榮青口中的“前任”應該是說那人是陸盡繁的前助理。
不清楚榮青說起這個的用意,吳遇歌只好乖乖地答了一聲,“嗯。”
“今天是特殊情況。一般來說跟盡繁在一起除了覺得很悶之外,人身安全還是有保障的。”榮青又換了個話題。
吳遇歌點點頭,猶豫了好半天,小心翼翼地問了句,“青姐,你覺得顧準怎麽樣?”
榮青這下直接笑出了聲,稍稍往吳遇歌這邊靠了靠,神秘兮兮地對她說:“等顧準再出新歌的時候,你就知道我覺得他怎麽樣了。”
注意到榮青臉上一閃而過的嘲諷,再和今天發生的種種一聯系,吳遇歌腦子裏突然蹦出一個很狗血的猜想。
該不會……“陸盡繁抄襲”其實是……“陸盡繁被抄襲”吧?
當然,吳遇歌并沒有直接向榮青求證自己的猜測。
……
吳遇歌呆呆地盯着電梯門上方的數字一點一點的增加,就在她等着下一個數字出現的時候,電梯門開了。
“到了,走吧。”說完榮青擡腿走了出去。
吳遇歌趕忙跟上。
沒走兩步榮青就停了下來,敲了敲面前那扇深棕色的門,轉身對吳遇歌說:“待會兒把這裏的鑰匙給你,等他開門黃花菜都……”
話沒說完,門竟然開了。榮青微微吃驚,也不等陸盡繁開口,自顧自地就往裏走,邊走邊道:“突然這麽積極,我還以為敲錯門了呢。“
吳遇歌就沒榮青那樣随意了,主人沒開口,她也沒敢往裏走。其實多站一會兒沒什麽大不了的,不過被人直勾勾地盯着腦門看,不到十秒吳遇歌手心就開始冒汗。
憋了半天,擠出一句“陸先生”。
話一出口,吳遇歌就恨不得咬舌頭。這什麽鬼稱呼!親不親疏不疏的,活脫脫的矯情。
萬幸,這句話石沉大海,對方并沒有任何回應。
沒聽到兩人的腳步聲,榮青一回頭,見兩個人還站在門口,于是雙手抱胸,拔高聲音沖着陸盡繁的背影道:“陸盡繁你是要轉行當守門神嗎?”
聽到榮青的聲音,陸盡繁這才收回視線,将門再打開一點,什麽也沒說就往屋裏走。
注意到他細微的動作,吳遇歌默默跟了進去。
因為陸盡繁答應出演《最美年華遇見你》,離開之前,榮青簡單說了一下在進組之前這兩個多月的行程安排。而為了和陸盡繁盡快磨合為拍戲準備,從現在開始吳遇歌就要和陸盡繁同吃同住。
交代完之後,吳遇歌送她到門口。
“那我就先走了。”榮青換好鞋。
“青姐路上小心。”
“嗯。對了,注意別碰水。晚上要是疼得受不了記得吃止痛藥,萬一發燒的話,就給我打電話。”細細叮囑,親切得就像自家姐姐。
吳遇歌只覺眼眶微微發熱,由衷而笑,“知道了。謝謝青姐。”
“行,走了。”
等吳遇歌回到客廳的時候,一樓已經沒人了。擡頭看看二樓主卧,房門緊閉,不由納悶,這一天不是該定下規矩麽?在這個屋子裏,什麽能做什麽不能做。什麽都不說,反而讓她覺得無所适從。
不過估計陸盡繁是休息了,想着他今天應該不會和自己再同屏出現,吳遇歌稍微自在點。輕手輕腳地将餐桌收拾好,剛準備洗碗的時候,冷不防地響起一個聲音。
“你在幹什麽?”
“啊!”吳遇歌被吓了一跳,不由輕呼,手一滑,碗掉回水裏。條件反射回頭,她卻沒想到對方會走過來,差點撞到他身上,立馬往後退了一小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陸盡繁才沒功夫管她這些轉了又轉的心思,抓着她半挽的衣袖将她的手從裝滿水的洗碗池裏拎了出來。
看着他緊皺的眉頭,以為是他不習慣別人擅自碰家裏的東西,窘然,吳遇歌結結巴巴道:“對……對不……”
話還沒說完,就見對方随手扯了一塊毛巾塞到她懷裏。也不顧上手上還沾着洗滌劑泡沫,吳遇歌趕忙接住。
“擦幹。”陸盡繁道。
“嗯?”
這下,陸盡繁不僅眉頭皺得更緊,臉上還滿是不耐煩,“不是不能碰水嗎。”
吳遇歌先是一愣,而後胸口一松,連帶着嘴角都幾不可見地向上揚了揚,努力保持聲線平穩,“只是傷口不能碰水。”
陸盡繁:“……”
雙手抄袋,不自然地輕咳一聲,而後昂首闊步地離開廚房。
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了老板笑話的報應,淩晨兩點四十,吳遇歌被疼醒。
傷口的疼痛就像是小時候家對面徹夜不休的麻将聲。醒過來之後并沒有什麽太大感覺,但只要一睡着所有的痛感就變得格外清晰。
反反複複地折騰幾次,吳遇歌實在是受不了了,索性起來,坐靠在床頭,強逼着自己清醒,好下床去找止痛藥。不過實在是太累了,雖然腦子裏已經将自己開門吃藥的過程演練了好幾遍,但實際上卻是眼皮重得都擡不起來。
神志不清的時候思緒就容易天南海北的到處飄。一會兒為沒寫完的故事下個情節怎麽安排煩心,一會兒又慶幸陸盡繁住在二樓,就算自己忍不住疼弄出點聲音,應該也不會吵到他。
但她不知道的是,這個晚上,住在二樓的某人破天荒地下樓喝了三次水。
……
身上有痛處有個好處,就是不會睡過頭。
吳遇歌拎着裝着藥的塑料袋進了衛生間,站在盥洗臺前,身體前傾湊到梳妝鏡前,小心拆開額頭上的紗布。
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縫針的傷口,黑色的細線拉扯着皮肉,傷口深的地方還凝了一塊暗紅色的血漬,剛塗上去的碘酒黃黃一片。像鹵肉攤上被棉線纏出道道的豬腿肉。不禁又想起了縫針時針線在皮肉間穿的感覺,沒有來的一陣惡心。
吳遇歌扶住盥洗臺,別過臉不去看額頭上的傷口,粗喘着氣。本以為這樣會讓自己好過點,結果卻是更加嚴重的心慌頭暈。直覺不妙,忙扔了手裏沾滿碘酒的棉球,扶着牆往外走。
好久都沒睡得這麽不踏實了,陸盡繁打着呵欠下樓。發現客廳裏沒有人,不由看了一眼吳遇歌房間,房門半掩,一回頭,看到她站在衛生間出來的過道裏,臉色慘白,正扶着牆往地上坐。
陸盡繁懵了一秒,而後朝着她大步跑去。
“喂,你沒事吧?!”一把将吳遇歌扶住。
吳遇歌只覺得眼前時黑時白,耳朵裏嗡嗡直響,根本聽不清陸盡繁在說什麽,只是一味想要将他推開,有氣無力地喃喃:“我想躺下。我想躺下。”
突遇意外狀況,陸盡繁也慌了手腳,只聽她說想要躺下,當即将她打橫抱起,急匆匆往客廳走。
腳下騰空的瞬間,吳遇歌下意識地攥住陸盡繁的衣服。
陸盡繁把吳遇歌放在沙發上,正要站直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的衣服被她緊緊攥在手裏,這才注意到她的手抖得厲害,滿頭大汗,幾縷發絲濕乎乎地黏在臉上。
“怎麽樣?”不自覺地又皺起眉頭,陸盡繁問。
這下,吳遇歌聽清了他的話,正要回答,剛說一個字,好不容易壓住的心慌又排山倒海而來,只好閉嘴,拼命咽口水。
陸盡繁就看着她躺在沙發上,眼睛盯着天花板,眨得飛快,眼淚止不住地順着太陽穴落進散在沙發上的頭發裏。
見勢不對,“放手。我去打急救電話。“陸盡繁拍拍吳遇歌的手。
雖然哭在大多數情況屁用不頂,但此刻吳遇歌卻覺得眼淚是個好東西。一通哭之後,心裏舒服多了。用帶着明顯哭音的聲音道:“不用,我再躺一會兒就好。”
感覺她的呼吸比剛才平穩了些,陸盡繁半信半疑,“再等一分鐘,還是難受的話就去醫院。”說完順勢坐在吳遇歌身邊。
吳遇歌這才發覺自己竟然兇狠狠地攥着老板的衣服,腦子一下清醒不少,不動聲色地将手收了回來,低聲答道:“嗯。”
忽然想起昨天醫生開的藥裏有葡萄糖,喝一支應該就沒什麽事了,吳遇歌準備起身去拿放在衛生間裏的塑料袋,卻被人一把按住肩頭,不得已又躺了回去。
“你幹什麽?”陸盡繁問。
“我剛把醫生開的藥都放在衛生間了……”
話還沒說完,就被陸盡繁打斷,“躺好,我去拿。”
在吳遇歌的記憶裏,自從大學離家之後,生病的時候那麽硬抗,實在抗不過去了就一個人去醫院,都快忘了生病時有人照顧是什麽的感覺。看着陸盡繁的背影,忍不住說了聲:“謝謝。”
對方置若罔聞,腳下毫無停頓地往衛生間走去。
陸盡繁将袋子放在茶幾上,問:“要抹的還是吃的?”
“我自己來就行了。”吳遇歌又要坐起,結果對方一個眼神掃過來,又識趣地乖乖躺回去,小聲道:“葡萄糖。”
陸盡繁抽出一支葡萄糖,用手掰開,遞到吳遇歌面前,不鹹不淡地提醒一句,“注意玻璃渣。”
吳遇歌接過,“謝謝。”抿唇慢慢喝下。
“待會兒讓榮青再帶你去趟醫院。”陸盡繁将玻璃瓶扔進垃圾桶。
吳遇歌記得今天下午陸盡繁行程,加上現在已經好多了,便道:“不用了。我……只是看到傷口有點頭暈。”這麽說出來自己都覺得丢臉,自己身上的傷口看着竟然會頭暈惡心。
這麽一說,陸盡繁才注意到她額頭上的傷口。黑色的細線格外紮眼,剛剛一番折騰,有些地方的藥已經被擦掉。一想到這傷口怎麽來的,陸盡繁就一陣心煩,語氣不悅,“長着嘴巴不知道讓人幫忙嗎?”邊說邊從袋子裏翻出棉球和碘酒。
雖然語氣不善,但不知道為何,吳遇歌卻覺得他并沒有嘲諷的意思,也就失了反駁的想法。
“轉頭。”陸盡繁冷冷命令道。
吳遇歌配合轉過頭。
整個過程,他的動作都很輕很小心,絲毫沒有被弄疼她。吳遇歌忍不住好奇偷偷看他一眼,深褐色的眼裏滿是認真,眉頭習慣性地微皺。雖然和他第一次見面自己挂了彩,但是好像這個人的脾氣也沒有那麽糟糕。
上完藥,再用紗布包紮好。
“好了。”陸盡繁起身收拾好碘酒紗布。
趁着現在氣氛不錯,吳遇歌開口道:“那個……謝謝老大!”陸先生叫着實在是太別扭,思來想去,跟着粉絲叫最保險。出口之後不禁慶幸還好沒有想象中尴尬。
陸盡繁将東西都放回袋子裏,站直身體,居高臨下地看着吳遇歌,似笑非笑,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道:“你是歌迷。”俨然是個陳述句。
“……”看着他自信滿滿的樣子,吳遇歌覺得要是跟他說她其實是跟一個朋友學的好像有點太殘忍了,幹脆不答。
陸盡繁自動将她的不說話翻譯為默認,挑挑眉,第一次在吳遇歌面前露出了笑容,說:“放心。我不會因為你是我的歌迷就解雇你的。”末了又補充一句:“當然,前提你有能力勝任。”
吳遇歌終于知道為什麽他脾氣不好,但還是有很多鐵杆粉絲的原因了。有句話不是說“愛笑的女孩運氣不會太差”麽,推而廣之的話,愛笑的男孩運氣應該也不錯。而且像陸盡繁這種不笑就已經完勝一群笑出花來的人,要是笑的話,後果可想而知。
或許,她該給李杏打個電話,告訴她心中的男神雖然聲好顏美,但也很自戀!一定要鄭重其事,讓這小姑娘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作為二十一世紀的接班人,要為家人、為理想、為社會主義建設、為中華民族為複興而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怎麽能被一副皮相就迷得移不開眼!
就在她慷慨激昂之際,陸盡繁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臉上有什麽東西?”
“……”
作者有話要說: 過個年,體重猛增……
一個人胖我不服!所以這章我要寫得肥肥的!讓你們吃得飽飽的,跟我一起胖!哦,簡直為自己的機智折服~
啪!(響指)缪載客!
請你不要再迷戀哥,哥只是一個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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