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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打開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原來……女子和女子之間也可以……
這話真是難以啓齒。
丁香心中焦急,嘴巴卻笨拙起來,只盯着林珑發呆。
然後,她發現,她家娘子真是好看啊,性子也好,人聰慧,就沒有她不會的事,也難怪藍娘子動心。
見丁香吱吱唔唔,臉蛋潮紅,又急又羞的模樣,林珑眨眨眼,突然明白丁香的意思。
她有些好笑,這丫頭真是大了,也不知從哪得知這些事,居然聯想到那處上去。
林珑撫了撫袖子,開口:“別胡思亂想,過去磨墨。”
丁香挽袖子磨墨,卻磨得心不在焉,最後到底沒忍住:“娘子,你……你覺不覺得藍娘子對你太過……戀慕了。”
斟酌半天,她才想出戀慕這樣一個詞。
“那又如何?”林珑淡定地反問一句,眼皮都沒擡一下。
聞言,丁香險些噴了,震驚擡頭,磕磕巴巴:“娘子……娘子,你……你都知道啊?”
這丫頭,估計是吓壞了。
林珑擱下筆,挑眉看了她一眼,解釋道:“算不得奇事,瓊娘庶女出身,性子怯懦,對人和事沒有安全感,時常惶恐。我又救了她一命,她依賴我也屬平常。”
說到這,林珑突然拿筆在丁香鼻尖上畫了一下,有幾分調皮:“花臉貓,別胡思亂想,這世間的感情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如果你不喜歡,接受不了,就把她對我的感情歸咎于妹妹對姐姐的依戀好了。”
被林珑這樣一打岔,丁香情緒已經不像剛才那樣緊張擔憂,反而有些同情藍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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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她擦了下鼻尖,語氣好奇,“你不怕麽?婢子剛剛發現藍娘子的心思時,真是要怕死了,不知有多擔心被人發現。”
“少見多怪。”扔下一句,林珑就低頭回信,不在多言。
丁香瞪大眼珠,腦海中還在回味着林珑剛剛的話:少見多怪。
難道娘子見過很多麽?
算了,不想了,越想越可怕,何必自尋煩惱。
她家娘子人又美,手又巧,精通醫術,性子大氣淡定,有女子喜歡算什麽,說不定日後連老虎獅子都要崇拜娘子呢。
⊙﹏⊙‖∣
她到底在想什麽?
丁香呆住,完了,她已經被腦洞帶到溝裏去了。
——
聖旨下來後,林父林母就開始為林珑準備嫁妝。
林珑是高嫁,嫁入的還是□□這頭一等勳貴人家,嫁妝少了不好看,也讓人小瞧。
不過,林父林母即便把林家掏空,也只能湊出一點嫁妝。
兩人愁啊,愁白了頭。
正愁着,林父接到信,說是林家來人了。
老夫人派大郎親自過來,接林珑進京。
林父也是出身大族,但他是庶子出身,還屬于被放逐那種。老太太不喜他,及冠之後,就将他趕出林家。
若不是他才學極佳,在沒有一點家族助力的情況下,根本不能坐上祁縣縣令。
聽聞林家來人,林母緊張地看向林父。
對于林父的身世,她是知道一點的。
當年老夫人和老郎君感情極好,小妾通房一概沒有,林父的生母是趁着老夫人懷孕之時,爬床上位的。
得知此事,老夫人驚怒之下,差點早産。
老郎君也是心懷愧疚,想把林父的生母錢氏打發到莊子上去。不想,錢氏運道極好,居然有了身孕。
當時,老夫人的婆母還在,當然不允許林家子嗣落在外頭,就将錢氏接了回來,待她生下林父後立即擡做姨娘。
老郎君當時沒有姨娘通房,不代表日後一直沒有,老夫人也不是那等不能容人的,那些庶子庶女都教養得很好,不曾苛待。
但對于林父,老夫人一直懷有心結,也看不上錢氏這等背主之人。
老郎君去得早,老夫人當家作主之後,做得第一件事,就是将當年剛及弱冠的林父趕出家門。
幸虧林父當時早與林母定了親事,不然,連媳婦都娶不上。
不同于林父,林母雖說也是庶女,但卻是極得寵的,嫁妝也還算豐厚。
有了這份嫁妝,兩口子才算是将日子過下去。
“怎麽辦?”林母緊張地握着林父的手。
“沒事。”林父安撫地拍拍林母,嘆道,“珑兒是一定要從本家出嫁的,老夫人雖然對我有心結,但她為人寬厚,睿智,不會遷怒珑兒。”
其實林母心裏也明白,老夫人不會苛待林珑。
但凡是有點腦子的人,就不可能苛待未來世子妃,捧着敬着還來不及。
而且,對于老夫人來講,私怨哪有利益誘人。何況年紀大了,兒孫滿堂,誰還惦記年輕時那點破事。
話是這麽說,林母心裏也明鏡似的明白,但做母親的哪有不擔憂兒女的。
此時此刻,林母這心就跟在油鍋裏煎似的,她想跟女兒一塊回去,但又放不下林父,左右為難。
“好啦,瞅你,愁眉苦臉跟苦瓜似的。”林父想勸勸林母,不想,她此刻正焦心焦肺,情緒焦灼,聞言,瞬間怒了。
回擊:“你說誰是苦瓜,怎麽,看我老了,心裏嫌棄,想找個年輕的解語花,是不是?”
林父無語:“你怎麽跟個潑婦一樣?”
“嫌我是潑婦?我告訴你,林肅,現在說什麽都晚了,沒地退貨。”林母越說越委屈,最後竟啪嗒啪嗒掉淚。
林父無故被吼了一通,最後逞兇之人反倒哭上了,受了莫大委屈一般。
他心中嘆氣,果真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好了,不哭,都是為夫不好。”心裏無奈,但林父還是笨拙地哄着林母,男子漢大丈夫豈能和婦人一般見識,“夫人不老,跟二八少女似的,為夫心裏喜歡得緊。”
“老不修。”林母嗔了林父一眼。
林父呵呵傻笑,安撫地拍拍林母手背:“珑兒可是要嫁入王府的,一入侯門深似海,咱們做父母的根本顧不上,一切只能靠珑兒自己。林家雖說也艱難,到底比王府差得遠,珑兒權當是練手了。”
說到這,林父面上現出幾分得意:“放心,咱們的珑兒這般聰慧,誰也欺負不了的。”
“得瑟。”林母噗哧笑出聲。
“也不知道誰羞,又哭又笑的。”林父小聲嘟囔幾句,就被林母擰了耳朵。
——
沒幾日,林大郎就到了。他大郎君的長子,老夫人的嫡長孫,在太學讀書,由他來接林珑,表明林家對林珑的重視。
随林大郎一塊過來的,還有老夫人得用的嬷嬷,呂嬷嬷。
呂嬷嬷盤着幹練的發髻,四十多歲的模樣,外面穿着青色褙子,內搭淺青色長裙,腦後插着一根銀簪。
穿着樸素,進退有據,看林大郎的樣子,竟是對這位呂嬷嬷頗為恭敬的意思,林父林母也不敢怠慢。
幾人在花廳坐着,呂嬷嬷站在林大郎身後,微低着頭,看似柔順,目光卻不動聲色四處徘徊,沒一會就将這屋中擺設看遍。
看來,三郎君和三夫人這些年日子過得不錯。
林珑正和丁香林碩往花廳方向走。
丁香又緊張又激動,念念不停:“娘子,你以後就是三娘子了,要按照本家序齒,咱家的大郎也不能叫大郎,要喚作四郎,四郎、五郎、六郎,還好,挺容易記。”
“我倒是覺得好難記。”林碩皺眉,伸手扯扯丁香,仔細叮囑,“你以後可要記得提醒我,別叫錯了。”
“噓!”丁香小聲,“別說話,到了。”
進了花廳,林珑傾身給林父林母福禮,“父親,母親。”
“珑娘快來。”林母笑眯眯将林珑喚道身邊,指着左側端坐的藍衣青年介紹,“這是你大伯家的長子,你的大堂兄。”
“堂兄。”林珑俯身見禮。
林大郎起身還禮,他是個書呆子似的人物,做事一本正經,不善言辭,也不敢盯着林珑看。
見禮之後就無話可說。
倒是呂嬷嬷上下打量了林珑好幾眼,心中贊嘆,好一位絕色佳人。
林母給林珑介紹呂嬷嬷:“這是你祖母身旁的呂嬷嬷,行事穩重妥帖,你祖母疼你,特意派呂嬷嬷過來接你。以後,呂嬷嬷就在你身邊,有什麽不懂的,就問呂嬷嬷,萬不可自己擅作主張。”
林母給足了呂嬷嬷面子,希望呂嬷嬷能好好照顧林珑。
畢竟這一路,是呂嬷嬷陪在林珑身邊。
互相認識見禮之後,林父就帶着林大郎去書房,林母下去安排呂嬷嬷的住處,順便打探一下本家消息。
等人都離開,林珑帶着丁香林碩回院子。
不同于林碩的粗枝大葉,丁香心思要更細膩一些,想得多,不免就憂心忡忡:“娘子,這位呂嬷嬷看起來好嚴肅啊,恐不是個好相與的,她會不會為難你啊。”
“你怕了?”林珑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
“不怕。”丁香立刻搖頭。
“不怕就行咯。”林珑不想多談。
連個嬷嬷也怕,束手束腳,那還能成什麽事,這種厲害角色,以後遇見的時候多着呢。
受林珑影響,丁香也不再忐忑,很快鎮定下來。
——
給林大郎衆人接風洗塵過後,當天晚上,呂嬷嬷就住進了林珑卧房次間。
許是想拿住林珑,一開口就頗為嚴厲:“娘子別怪老奴倚老賣老,說話不中聽,三娘子生在鄉野,小地方規矩少也就算了,但林家在天子腳下,日後娘子回到本家行事切記要謹慎本份。還有您身邊這兩個丫頭,也太沒規矩了些……”
呂嬷嬷長篇大論,滔滔不絕,還要訓斥丁香和林碩。
“嬷嬷。”林珑輕聲打斷,側仰着頭,神色懵懂疑惑:“我有一事不解。”
雖然不滿意林珑打斷她的話,呂嬷嬷還是做出溫和狀,“您說。”
“嬷嬷既然都知道自己倚老賣老,說話不中聽,那為什麽還要說,是要欺負我麽?還是您不懂規矩?”
林珑不去看呂嬷嬷驟然青白的臉色,而是慢悠悠轉過頭,看着并立一旁的丁香和林碩,語氣糾結:“這兩個丫頭連秦王妃身邊的康嬷嬷都誇規矩好,怎麽嬷嬷偏偏不喜,我真是糊塗了,你和康嬷嬷到底誰說得對?”
“……”呂嬷嬷臉色難看,原本高漲的氣勢急轉直下,像是一只被戳破的氣球。此時此刻,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讓她說什麽?說康嬷嬷不對麽,她可是秦王妃身邊的嬷嬷。
那說自己不懂規矩?自己打自己臉這種事,常年被一幫小丫頭敬重,身為老夫人心腹的呂嬷嬷可丢不起這個臉。
好在,林珑也沒有繼續為難她,語氣一轉,關心道:“我看嬷嬷臉色不好,恐是連日趕路,休息不好,丁香,帶嬷嬷下去休息。”
丁香應諾,扶着身體僵硬的呂嬷嬷下去。
“林碩過來。”林珑勾勾手指,眼神有點壞。
林碩最喜歡做壞事了,聞言蹭地竄過來,眼睛亮晶晶地瞅着林珑。
林珑從櫃子裏拿出一只小木盒,輕輕撥動上頭的把手,瞬間發出吱嘎吱嘎連續不斷的聲音。
“将這個想法子放到呂嬷嬷床底下,要藏好。”林珑叮囑。
林碩興奮地拿起小木盒,重重點頭,回給林珑一個你放心的眼神,然後樂颠颠地跑出去。
見林碩出去,林珑彎了彎眼眸,想必今晚上呂嬷嬷是睡不好了,連續吵她幾日,看她還有沒有心情挑毛揀刺。
一力降十會,林珑做事,喜歡從根子上滅絕,沒空跟個老嬷嬷鬥智鬥勇,墨跡扯皮。
☆、42.上京
北地的秋日幹燥而明淨,天空湛藍湛藍一片,看得人心都跟着曠達起來
丁香在馬車裏待得無趣,透過車窗瞅瞅騎着高頭大馬的林碩,頓時心生羨慕,她也好想出去騎馬啊。
林珑坐了一會,也覺得無聊,外頭除了農田就是黃土,實在沒什麽看頭。而且這古代的官道,哪怕修得再好,也沒法跟現代的柏油水泥路比,磕磕絆絆。
不提路,馬車也令人頭痛。輪子那麽高,底盤一點都不穩,颠颠簸簸,即便她在馬車加了減震裝置,也不大頂用。
好在車內鋪了幾層羽絨被褥,最上面是竹制涼席,馬車悠悠蕩蕩,躺着睡一覺還是不錯的。
丁香在林珑特制的風扇底座下加一點水,搖動把手。水經過無數齒輪的轉動,瞬間蒸發成水汽,然後順着上頭的三塊扇面撲撒出來,再加上扇面飛速轉動帶來的習習涼風。
原本悶熱的馬車內瞬間充溢涼氣。
丁香忍不住舒适地閉閉眼,好爽啊。
“娘子,用點東西麽?”已經出來半日了,丁香擔心林珑肚子餓,從馬車抽屜裏拿出點心盒。
這盒子是林珑特質的,真空保鮮。
林珑搖頭,沒什麽胃口的樣子,“你自己用吧,我不餓。”
丁香将食盒放在案幾上,看着林珑有點擔心,從祁縣出來半日,娘子情緒一直不大好。
她能理解娘子的心情,畢竟遠離父母,到陌生的地方。但是娘子這樣下去也不行啊,不言不語,不吃不喝,身體不是熬壞了。
“娘子。”丁香柔聲相勸,“起碼喝口水,這天氣太過幹燥。”
林珑點點頭,剛要起身,外頭就傳來林大郎的聲音:“三妹妹,車隊停下歇晌,一會讓呂嬷嬷帶你四處走走,活動活動筋骨。”
林珑溫聲回應:“有勞長兄相告。”
少女聲線清雅動人,像是溪間最清澈的泉水,聽在林大郎耳中只覺心曠神怡。
三妹妹倒不像是母親嬸母她們說得那般小家子氣,上不得臺面,相反十分懂事知禮,林大郎暗想。
聽聞林大郎提到呂嬷嬷,丁香忍不住輕笑,眼神嘲弄:“呂嬷嬷還未必起不起的來呢?”
在林府停留的三日,呂嬷嬷幾乎是日日睡不醒,白天睡,夜裏睡,明明總在睡,眼眶卻布滿血絲,摁的吓人。
整個人游魂一般,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車隊停下,後頭馬車的呂嬷嬷被小丫頭叫醒。
她才剛合上眼睡一會,就被喚醒,心頭火起,當即将小丫頭訓了一頓。
小丫頭也很委屈,明明是大少君囑咐的,嬷嬷拿她撒什麽氣。
呂嬷嬷頭重腳輕地下了馬車,昏昏沉沉走到林珑馬車旁,眼神發飄,連眨了好幾下眼睛才定住神。
“三娘子。”一開口,嗓音幹澀得不成樣子。
丁香打開車門輕盈跳下馬車,看見呂嬷嬷,登時吓了一跳。
眼前這個臉色青白,眼睛通紅,頭發散亂的女鬼是誰?
“呂嬷嬷?”丁香都不敢認了。
連日休息不好,呂嬷嬷現在是一陣一陣的頭疼,整個人都提不起精神,哪裏還記得老夫人的囑咐,将三娘籠在手心。
她現在能活着回去就不錯了!
想到委屈處,呂嬷嬷差點落淚,強打起精神關心林珑:“三娘子如何,這路上颠簸,是否适應?”
“嬷嬷放心。”丁香笑道,“我家娘子身體好着上,上午還眯了一覺。”
眯了一覺?
呂嬷嬷深深嫉妒了,這路上颠簸得她差點将隔夜飯吐出來,馬車也是悶熱不已,半點風絲不見,閉上眼睛稍稍躺一會就是一頭一腦的汗,整個人難受得恨不得立時死去。
說話間,林珑戴着帷帽跳下馬車,瞅見呂嬷嬷,也是心下駭然。
她只是想讓她夜裏睡不好,沒精神找麻煩,可沒想要她的命。
“呂嬷嬷。”林珑開口,“我這裏還有一些安神的藥材,一會讓小丫頭熬好,你服下後,下午睡一覺,精神養回來就好了。”
聽聞林珑讓她服藥,呂嬷嬷心神一凜,瞬間警惕起來,宅鬥敏感度大爆發,一瞬間腦袋高速運轉,竟是想出好幾個不好的猜測。
“有勞娘子挂念,老奴身子壯實,還撐得住,晌午歇息時間短,就別麻煩了。”
見呂嬷嬷拒絕,林珑也沒強求,而是帶着丁香林碩等圍着車隊活動腿腳。
晌午休息的時間不長,主要是讓馬歇歇腳,吃點東西,護衛們也去解決一下個人問題。
半個時辰後,車隊又緩緩行進。
領隊的護衛是有經驗之人,這條路走得熟,白天趕路,晚上就到附近的城鎮歇腳。
這一路走來,除了有點無聊外,林珑基本沒吃什麽苦。
白天呢,就躺在馬車上小睡,或者看看沿途風景,偶爾興致來了,叫上幾個小丫頭,一塊打葉子牌。
中午還有新鮮的點心菜肴,丁香每次出發,都要準備齊全,将保鮮盒裝滿,菜式都是清淡口味。
到了晚間住店,林珑就鑽到空間練功。
前世,她拳腳功夫也不錯,內家功卻不成。那個時候,她急功近利,也靜不下心鑽研內功。
內功這種東西,不是聰明就能學好的,還需一股韌勁,以及心性通明。
林珑前世沒空學,今生卻撿了起來。
這也是沒法子,她空閑時間太多,不像前世,什麽都學,将自己的時間占得滿滿。
今生,林珑頗有點游手好閑的意思。
時間多了,不想東想西,心性單純,她才将內功學起來。
在空間裏待到夜裏十點多,林珑才出空間回房睡覺,早上車隊趕路走得早,她就去馬車上補眠。
正好秋季早晚涼爽,不用擔心睡一會就滿身大汗。
林珑這邊日子過得優哉游哉,呂嬷嬷卻是水深火熱。
她仿佛有些幻聽了,晚上睡一會就能聽見吱嘎吱嘎的動靜,擾得她一晚上總是驚醒,睡不安穩。白天到馬車上更是睡不着,馬蹄聲聲,車內悶熱,折磨得呂嬷嬷活活老了十歲。
她這一睡不好,精神不濟,胃口也就不好。中午吃得幹幹硬硬的餅子,差點沒将她牙給嘣掉。
水囊裏的水也是溫呼呼,還不如不喝。
這樣走了十幾日,呂嬷嬷都沒倒出功夫拿捏林珑,眼瞅着就要到京師,她坐不住了。
趁着歇晌的功夫過去尋林珑。
剛到馬車邊,就見俏丫頭丁香跳下馬車,沖着她樹手指:“噓,嬷嬷輕點,娘子正睡着。”
呂嬷嬷一愣,“早上不是睡了?”早上那功夫,她就過來一趟,那時候林珑就在睡。
“辰時那會就醒了,吃了東西,玩了一會葉子牌,娘子就又睡了,還沒醒。”丁香道。
聞言,呂嬷嬷簡直不知說什麽好,她這邊白天黑夜睡不着,三娘子那邊正好反過來。
真是豬似的能睡!
呂嬷嬷羨慕嫉妒恨,恨不得上前将林珑的覺分給自己一點。
心裏不平衡,人就容易扭曲。
呂嬷嬷就有點扭曲了,她想将林珑吵醒,不讓她繼續睡,
想到這,面上做出擔憂關切狀:“怎麽睡這麽久,是不是病了?”說着,趁丁香不注意,擡腳邁上馬車就開始往上爬。
“嬷嬷。”丁香驚呼。
林碩此時正在馬車另一邊啃餅,她一頓能吃五六個壯漢的量,丁香可準備不起她的食物,所以,林碩一向是和大家一塊吃餅子。
吃得正香,猛然聽見丁香驚呼,林碩嗖地就竄過來,發現丁香正驚恐地瞪着馬車邊上老太太。
根本不作他想,擡起蒲扇大掌,拎起老太太往地上一甩,恨聲:“惡人、膽敢欺負娘子!”
這邊動靜太大,沒一會,林大郎等人就圍了上去。
他看了一眼仰躺在地上四腳朝天,哎呦哎呦烏龜似翻不過身的呂嬷嬷,先是愣了回神,然後疑惑地看向林碩:“怎麽回事?”
丁香邁步上前,搶先一步解釋:“娘子正在午睡,呂嬷嬷不知怎的突然爬上馬車,林碩怕驚擾到娘子,這才将嬷嬷扯下來。”
說到這,丁香看了眼林碩,“大少君您也知道,林碩力氣大,為人莽撞,手下沒輕沒重。”
林大郎是書呆性子,不懂內宅這些彎彎繞,聽了丁香解釋,也覺得是呂嬷嬷不對,一邊吩咐小丫頭将她扶起,一邊不滿訓斥:
“嬷嬷是府中老人了,怎也這般沒輕沒重,你突然上去,萬一驚到三妹妹可怎麽辦?”
呂嬷嬷被林大郎當着林家一種下人護衛的面訓斥一通,只覺一張老臉都丢盡了,哪裏還記挂着腰疼。
臉色紫脹着被小丫頭急匆匆扶走。
林珑只是睡了個午覺,醒來後就發現呂嬷嬷被KO了。
她這輩子的運氣還真是出奇的好,本來她還想着,呂嬷嬷沉寂這麽久,臨近京師肯定要出幺蛾子,沒想到卻是出身未捷身先死。
也太脆了些。
林珑跟丁香感慨,自己真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丁香捂嘴輕笑,“依婢子看,娘子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傍晚時候,車隊在京縣停下休整,進了邸店,林珑帶着林碩去探望呂嬷嬷。
呂嬷嬷那一下摔得頗重,至今站不起來,只等着回到本家,再延請醫師。
見林珑帶着林碩一道過來,不知怎的,呂嬷嬷心裏本能的害怕,想到林碩蒲扇般的大掌,腰間頓時更痛了。
林珑先是讓林碩給呂嬷嬷賠禮道歉,然後又道:“我自幼喜讀醫書,于醫術上頗為精通,嬷嬷若是不嫌棄,便讓我給你看看腰。”
呂嬷嬷拒絕:“老奴粗糙之軀,豈敢勞煩娘子,這點小痛,忍忍就過去了。”
“那怎麽行。”林珑不顧她的阻止,擡手在呂嬷嬷腰間摸了摸,發現是骨頭錯位。
呂嬷嬷被林珑按得疼痛不已,面上不敢表露,心裏卻暗暗咬了牙,心道這主仆兩個真是面甜心苦,一個将她腰摔壞,一個又要亂治。
也怪她大意,居然看走了眼,被兩個小丫頭害成這般。
按了幾下,林珑就知道毛病出在哪,兩只手一起動作,用力将骨頭複位。
骨頭移動原本會痛,呂嬷嬷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擔心林珑害她,一分疼痛也仿若十分,頓時殺豬般慘叫起來。
林大郎正帶着郎中到門口,聽見裏面慘叫,心頭一急擡腳猛地踹開門。
門一開,就看見林珑在呂嬷嬷腰間作亂,而呂嬷嬷面色青白,冷汗直流,登時大喝:“住手!”
他幾步蹿到床邊,想要拉開林珑,不想被林碩小山一般擋在面前。
林大郎面色鐵青:“讓開。”
林碩不動。
林大郎看向林珑,咬牙切齒:“我竟不知道三妹妹是這般心狠的,呂嬷嬷晌午雖然擾到妹妹,可她也不是有意的,還受了傷,妹妹何必咄咄逼人,竟要害嬷嬷性命。即便你是未來世子妃,也不能不講理,随便傷人性命。”
他越說越氣,最後語氣威脅:“想必王妃知道妹妹這般心狠,也會後悔求下這門親事。”
林珑簡直匪夷所思,理解不了林大郎的腦回路,他是哪只眼睛看見她要傷呂嬷嬷性命的。
将呂嬷嬷錯位的骨頭複位,林珑收手,轉向臉紅脖子粗的林大郎,神色微微不解:“大哥在說什麽?小妹怎麽聽不懂。”
見林珑這幅無辜模樣,林大郎氣得雙手顫抖。晌午時,呂嬷嬷叫他過去,說三娘子心思歹毒,自己這幾日睡不好吃不好,恐怕就是三娘子所為。
當時他還不信,覺得呂嬷嬷這幾日休息不好,精神出了問題,胡言亂語。
如今想來,嬷嬷說得沒錯,此女真真是蛇蠍心腸。
林大郎已是怒極,當即大喝:“你還不承認,你剛剛在做什麽?一個小娘子心腸竟這般狠毒,我真是看走了眼。回去之後,我一定會将此事禀告祖母,拼着抗旨的名義也要拒了□□這門親。”
他氣喘籲籲:“你這般惡毒之人,哪裏配得上世子。”
聽了林大郎的話,林珑已經不想解釋了,偏激狹隘之人,看見金子也會說成狗屎。虧她還覺得他和大哥林烨謹相似,他哪裏有大哥的寬容心胸。
她點點頭,聲音也冷下來:“好,希望長兄記住今日之言。”
說完,林珑就帶着林碩甩袖離去。
剛出了門口,裏面就傳來呂嬷嬷驚訝的聲音:“咦,怎麽不疼了?”
然後是林大郎的聲音:“先生,快請過來,給嬷嬷瞧瞧。”
這郎中是從縣裏請來的,本是來瞧病的,不想一進門,倒是瞧了一出好戲。
那美貌娘子的手法,他瞧見過,分明是複骨手法,怎麽旁邊這位看起來文質彬彬的郎君偏偏誤以為是害人。
真是費解,連他這等粗人都知道,害人傷人這等事要背着人做的,哪有人敢大張旗鼓。
唉,他們這些貴人的心思真是難解。
郎中上前在呂嬷嬷腰間摸了幾下,點點頭,對旁邊面色焦灼的林大郎道:“郎君放心,這位嬷嬷的腰已經無事了。”
“沒事,怎麽會沒事?”林大郎震驚,“剛剛三娘不是用力……”
郎中皺眉打斷:“那是小娘子在為嬷嬷将骨頭複位,郎君誤會了。”
“誤會?”林大郎臉色青白交加。
想起之前自己那一番話,以及林珑臨走時目光裏的冷意和嘲諷,臉上頓時火辣辣的,恨不得鑽到地縫中去。
連郎中也不敢看了。
低着頭,半晌一言不發。
呂嬷嬷也是尴尬不已,想到都是因為自己總在大少君面前說三娘子的壞話,大少君才會誤會三娘子。
屋內氣氛冷窒,像是被沉默而尴尬的網籠罩,憋得人臉頰通紅,呼吸不暢。
——
林珑回房之後,正好丁香的晚膳也準備好了,出門在外,就沒有朝食、晡食那些個講究。早晚在客店吃點好的,中午就是啃幹糧。
丁香手藝極好,一道香酥魚,香酥可口。
林珑嘗了一句,贊不絕口:“不錯,大堂兄那邊送過去了麽?”
晚膳丁香都是一式兩份,林珑這邊一份,林大郎那邊一份。
“娘子放心,都送過去了。”丁香點頭。
林碩聞言,擡了擡腦袋,不高興:“娘子還管他做什麽,他那般誤會你。”
丁香不知內情,聞言,好奇地看向林碩。
林碩見娘子沒反對,就把剛才發生的事說了一邊,說道恨處,差點拍桌子。
丁香聽得暗暗皺眉,她比林碩想得深,聞言擔憂地看向林珑:“娘子,連大少君都這般想你,老夫人她們對你的印象恐會不好。”
如此一來,林珑在林家的處境就艱難了。
“不妨事。”林珑低頭專心致志挑着魚刺,一點不将丁香的話放在心上,“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就是。”
丁香點點頭,神色仍不大好,她想起林大郎誤會林珑作踐呂嬷嬷,心裏難受得無以複加。
這得是何樣黑心之人才會這樣對待一個受傷的老嬷嬷。
難道在林大郎眼中,娘子就如此不堪!
想到這,丁香也不想将香酥魚便宜林大郎,鼓了鼓嘴巴,對林珑道:“婢子還做了一些點心,這個不給大少君了。”
“要給。”林珑從魚肉擡頭,笑得有點壞,“你還要去替我向他道歉。”
“這是為何?”丁香和林碩異口同聲。
林珑放下筷子,雙手捧起熱湯,暖了暖微涼的指尖:“出氣啊,想必大堂兄見了你,一定羞愧死了。”
丁香恍然大悟,憋不住笑出聲,嗔道:“娘子好壞。”
晚間,林大郎回房後發現丁香送來的點心,又見丁香誠心誠意替林珑道歉,解釋都是她不好,沒有早點告訴長兄,她是在給呂嬷嬷複骨,令長兄誤會。
一時間,林大郎臉頰漲成了豬肝色,心中又羞又愧,尴尬至極。最後竟然,病了過去,好幾日不敢見林珑面。
林珑也不逼得太緊,不過每日都吩咐丁香熬藥給林大郎送去,還親自下廚做了些爽口小菜。
林大郎越來越愧疚,雖然不敢見林珑,卻經常對左右之人誇贊林珑。
這樣一來,林珑在林家下人中的名聲越來越好。
反倒是呂嬷嬷,不僅名聲臭了,林大郎也開始疏遠她,漸漸的,就在下人中間沒了威信。
一次,丁香興沖沖跑回來,跟林珑道:“娘子,婢子跟你說,剛剛呂嬷嬷想要熱水,居然沒要來,婢子只說了一句,熱水就送了過來,婢子說話比呂嬷嬷還要好使呢。”
林珑笑而不語。
與其讨好林大郎,不如讓他心中有愧。
以他在林家的身份,得他看重比呂嬷嬷看重,要有用得多。
——
京師林府老夫人那邊則是剛收到林大郎的信,将信展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這封信裏,大郎竟是對林珑贊不絕口。
她本以為,小地方出來的丫頭沒見過世面,容易拿捏。
派呂嬷嬷過去,是十拿九穩的事。即便那丫頭性子狡詐,憑着呂嬷嬷的手段,也能制住她。
總不過是那幾種情況,或者性子軟弱,或者性子狡詐,或者剛烈不遜,幾種情況,老夫人全預想過。
卻怎麽也沒想到是這種情況。
大郎居然對她贊不絕口,看信裏的意思,不過短短半月間,這丫頭竟是将所有人都籠絡過去。
饒是老夫人見過不少風浪,聰明人也遇見不少,此時此刻,仍是驚訝非常。
好個厲害的丫頭。
☆、43.自作多情
林珑剛起了床,發還沒梳,呂嬷嬷就捧着碗湯立在門口。
“真難得。”丁香小聲嘟囔了一句,話裏不無嘲諷,“趕了半個月的路,倒是頭一回見她過來伺候。”
“她是個識時務的。”林珑正對着銅鏡梳妝,将木梳放在桌上,轉頭對丁香道,“讓她進來吧。”
自打發生林大郎誤會林珑一事,呂嬷嬷就變了态度,開始對林珑殷勤起來。
一則,是因着心裏愧疚,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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