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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思,他是要親自向王妃禀明此事麽?但蕭紫剛剛不是回禀過,說三娘子已經吩咐劉嬷嬷過來。

“我随王妃一道進宮。”蕭琰開口,溫和平靜的語氣透着一絲難以控制的冷意,“蕭五先暗算我未婚妻子,後譏諷于我,聖人若不能還我公道,我還有何顏面面對世人!”

聞言,蕭藍大驚,他沒想到世子會因此事親自進宮。

蕭五今日西市鬧這一場本是無理,南昌王府理虧在先,但三娘子将蕭五鞭笞重傷,雙方對錯五五分,最好的解決辦法就是各退一步,息事寧人。

然若是世子親自進宮面聖,就不再是秦、王府和南昌王府的私人恩怨,而是攸關大周江山社稷的大事。世子為大周鎮守一方,保衛大周安寧,生擒達頭可汗立下不朽戰功。

世子是大周的戰神,是大周百姓心目中的英雄,他因大周受傷,卻被蕭五譏諷瘸子,并羞辱其未婚妻,這豈不是寒了功臣的心,寒了大周百萬将士之心。

連威名赫赫的秦王世子回京後都要被膏粱纨袴羞辱,那其他為保衛大周邊疆浴血奮戰的将士回京後又是何光景,他們為大周奉獻生命,到頭來卻被無賴羞辱。

此事聖人若是不重重懲罰蕭五,後果将極其嚴重,甚至可能動搖國本,三軍嘩然。

濟福堂,秦王妃正在康嬷嬷的伺候下換上王妃翟衣,柳嬷嬷侍立一旁,剛系好腰帶,就聽侍女通報,世子來了。

“娘娘?”柳嬷嬷擡頭,神色慌亂,雖說她奉林珑之命前來訴說此事,心裏也明白此事瞞不住,世子總有一天會知道。但仍是心中懼怕,擔心世子不信娘子。

秦王妃擡手,止住劉嬷嬷話頭,目光溫和地望向門口:“讓他進來。”

蕭琰進來先是給秦王妃行禮,然後道明來意:“兒子随母妃一塊入宮。”

“好。”秦王妃面上平靜,心中卻多了幾分思量。

看來,這個林三在兒子心中份量頗重啊。

作為秦王妃哪裏不知道蕭琰進宮的份量,他肯為三娘做到這個份上,秦王妃心中既是欣慰又是心疼,欣慰三娘合他心意,又心疼兒子受這番屈辱。

西市之事動靜太大,瞞不過有心人之眼,打聽之後先是感嘆蕭五肝大妄為,然後是驚嘆林珑驚人逆轉。誰能想到這個從祁縣過來,如果不是因為趙仙師斷言命貴根本就配不上世子的小娘子,身體裏居然藏着如此巨大的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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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說她的鞭法如何了得,膽氣如何可嘉,單她那番斥責蕭五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話就已經傳遍京師大街小巷,振聾發聩。

有她這一番話,蕭五這輩子就別想翻身了,頂多在南昌王的庇護下做個富貴閑人。

這邊,衆人還沒從西市之事的震驚中抽身,那邊又傳來秦王世子進宮的消息。

“世子進宮了?”臨淮王不敢相信,虎目圓瞪。

下人哆嗦,“回禀王爺,小人确實看見世子的車駕進宮。”

“父王!”臨淮王世子蕭敬忠不理解父親為何如此驚訝,蕭琰受了如此屈辱,進宮求聖人做主很正常啊。

臨淮王失望地看了長子一眼,嘆息:“蕭琰這趟進宮不是求聖人做主,而是在逼聖人,逼聖人不得不為他做主。”他是在拿大周百萬将士逼迫聖人。

他此番進宮,的确能重創南昌王府,但這一行為太過魯莽。為君者,哪有被臣子要挾的道理,目前來看,蕭琰此番行事确實能取得不小成效,然長遠來看,卻是得不償失。

他打壓了南昌王府,卻失了聖人的心。

聖意才是關鍵。

林府,丁香興沖沖跑到林珑面前,氣還沒喘勻,便道:“娘子,世子進宮了。”世子為娘子進宮了。

有男子為女子做到這個程度,簡直令天下所有女子羨慕感動。

可惜,她家娘子非尋常女子,聞言只是輕輕點頭,再無多言。

丁香不死心:“娘子就不感動麽?”

“感動什麽?”林珑不解,她把這麽好的機會送到蕭琰手中,他若是不接,她才真要懷疑他的智商。

自打發現蕭琰假裝腿傷之後,林珑就明白他的用意。

功高蓋主,不得不藏拙。

而這次林珑敢鞭笞南昌王五子,也是給主動将機會送給蕭琰。

相比于安靜在府中靜養,無欲無求,本本分分的蕭琰,聖人更想看見一個情緒激動,因為腿傷而性情偏激,對某些事情偏執的蕭琰。

這是她給蕭琰的聘禮。

林珑覺得她既然要和蕭琰成為夫妻,怎麽着也該表示表示,所以她決定先送一份聘禮給他,如果他想要這江山,也不是不能謀劃的。

蕭則那家夥離了她就是短命之身,身體還種有南疆蠱毒,想必長子也活不長久。既然如此,江山與其便宜別人,倒不如送給蕭琰。

林珑撐着下巴,手指在下颌輕敲。

唔,美玉贈佳人,蕭琰這樣的絕色合該江山來配。

☆、61.明心意

南昌王府,南昌王妃正趴在蕭五郎床邊哭,太醫已經過來診治過,蕭五郎雖說撿回一條命,但卻傷了根本,沒有個幾年根本養不回來。

南昌王鐵青着臉立在床邊,看着躺在床上至今昏迷不醒的蕭敬信,目光陰雲密布。他已經接到探子來信,說是秦王妃和世子已經進宮。

“王爺……”感受到南昌王周身的低氣壓,南昌王妃強忍着拭去眼淚,勉強擡頭,語氣關切,“可是秦、王府那邊有了動靜?要妾身進宮請罪麽?”

“請罪?”南昌王仿佛聽到什麽奇恥大辱的事一般,一張英挺面皮似是沾了墨。他咬牙切齒:“賤婢傷我孩兒,難道還要我堂堂王爺請罪求饒麽?”

提起賤婢二字,南昌王妃心中大痛,恨意噴薄而出:“賤婢該死!”

怒氣發洩出去,理智慢慢回籠。

南昌王妃的臉色一點點沉下去,表情卻愈加溫婉體貼,看着南昌王目光柔柔,溫軟相勸:“王爺,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現在不是逞一時之氣的時候,合該以大局為重。您現在馬上進宮,向聖人太後請罪,承認教子無方。您越是深明大義,就越是襯托秦、王府的嚣張跋扈,咄咄逼人。”

聽了這一番話,南昌王還沒轉過彎來,臉色仍是臭臭的。

見狀,王妃心中嘆氣,耐着性子解釋:“蕭琰那小兒已經傷了腿,算是廢了,您現在的勁敵是臨淮王,千萬不要逞一時之氣,自亂陣腳,咱們謀得是長遠之計。至于賤婢……”南昌王妃眼神陰狠,“待您榮登大寶,她就如蝼蟻一般,任您處置。”

說到這,南昌王妃又叮囑了一句:“妾身聽聞大皇子這幾日又病了,聖人恐心情不好,您千萬不要去觸這個黴頭,行事萬望謹慎。”

“知道了。”南昌王甩袖,神色不耐煩,“婦道人家,照顧好五郎是正經,唠唠叨叨。”

知道南昌王不喜人唠叨,王妃識趣噤聲。

秦王妃和蕭琰已經進宮,南昌王不能這麽坐以待斃,等聖人聖旨傳喚,他得主動點。

扔下一句:“好好看顧五郎。”南昌王就快步出門,準備進宮面聖。

他剛走到門口,背後又傳來王妃的喚聲,南昌王不耐煩以為王妃又要磨叽,剛要訓斥就聽她道:“王爺,四郎還跪在外面,深秋寒涼,而且此事說到底是五郎嚣張,與四郎無關。”

“哼,你呀,就是心善。”南昌王下意識訓斥,“四郎是兄長,沒照顧好弟弟理應受罰,不過是在外頭跪一跪而已,出不了事,堂堂男兒還懼寒涼?”

“這……”南昌王妃遲疑。

南昌王已經煩躁起來,厲聲:“此事休要再提。”說完甩袖離去。

等人走了,南昌王妃身體放松下來,搖晃兩下,有些支持不住。

若不是身邊的心腹嬷嬷扶了她一把,險些摔倒。

南昌王妃撐着嬷嬷的手臂,看了眼床上昏迷不醒的幼子,心髒像是被什麽東西撕扯一般,疼得她喘不上來氣。

“娘娘,你要保重身體。”嬷嬷心疼。

“我知道。”南昌王妃點頭,神色漠然,“我還活着,那對母子就敢謀算我的五郎,若是我去了,五郎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嬷嬷驚訝:“娘娘,您是說……”

“呵。”南昌王妃冷笑,“五郎雖說嚣張跋扈,但他心性直通,他和蕭琰不和,便只會找蕭琰麻煩,怎麽可能算計到那賤婢身上。何況前些日子五郎還因為蕭琰要娶小戶女而心中開懷,若是無外人挑撥,五郎根本不會扯到賤婢身上。”

她自己生的兒子她還不了解麽,她的五郎根本沒那個心計,而且五郎身邊的随扈全是她精心挑選的忠直之人,根本想不出這陰毒算計。只有那對母子,陰險狡詐,專門做見這等不得人之事。

定是蕭四唆使五郎,害他如此。

嬷嬷瞧了眼窗外,有些疑惑:“既然是四郎唆使五郎,娘娘為何要在王爺面前為他求情?”

“我若是不求,西院那位就求了,她可是王爺心尖子上的人,有手段有心勁,想讓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太容易不過。我就是不想給她這個機會,王爺已經煩躁,西院那位再開口只會火上澆油,而且依照西院那位彎彎繞的心思,說不得将懲罰蕭四,不慈的罪名扣在我頭上,拐彎抹角跟王爺告狀。”

嬷嬷聽得直皺眉,王妃是個寬善人,只要不觸碰她的底線,王妃對王爺後院那些莺莺燕燕都是相當不錯的,只有這個席側妃,總搞些上不得臺面的小動作。

南昌王妃在軟榻上倒了一會,身上才恢複些力氣:“南橋胡同那個調、教得怎麽樣了?”

聽見王妃突然開口詢問,嬷嬷有些驚訝,好一會才道:“還差些火候。”

“先送過來吧。”

嬷嬷震驚,王妃做事一向穩重,穩紮穩打,怎麽這次……

“我等不了了,這次必須給他們母子一個教訓,讓他們知道什麽能碰,什麽不能碰,孩子是我的底線!”南昌王妃目光幽冷,她忍讓得太久,久得讓席氏都不将她放在眼裏了。

西市之事鬧得太大,牽扯兩個王爺,皇親國戚屬于天家事,恐怕蕭則早就得了消息,而且秦王妃又提早先讓人到宮門口通了消息,這會秦、王府馬車一到宮門口,侍衛立即就放行了。聖人還安排內侍在宮門口迎接。

母子二人,一個去聖人的紫宸殿,一個去太後處,分開時,秦王妃猶豫半晌看着蕭琰欲言又止。

蕭琰知道她在擔心什麽,出言安撫:“母妃安心,兒子自有分寸。”

到了紫宸殿,蕭琰就一言不發長跪不起。

蕭則看着跪在地上的蕭琰,神色晦暗,他沒想到蕭琰真的會為此事進宮。

他不是這麽沒分寸的人,父親正在邊疆為大周守國土,他自己更是為大周立下汗馬功勞,還是因為大周受的傷,此時此刻,他親自進宮,明眼人都能看出分量。

真的是被逼急了吧!

想到蕭琰自從腿受傷之後,一直安靜在王府養傷,跟從前沒什麽區別。蕭則還以為他真的通透靈慧,已經放下心結,現在看看,他哪裏是放下,分明是埋得更深而已。

所以才一被人戳到痛處,就冷靜不下來,變得偏激執拗。

蕭則不喜歡被人威逼,但同時心裏也是心疼這個侄兒的,年紀輕輕就傷了腿,還受此屈辱。到底是年少,沉不住氣,這個侄子聰慧是聰慧,只可惜閱歷少了些,城府不夠。

想到此處,一直橫亘在胸口的郁氣突然消散,蕭則發現,即便蕭琰在百姓中威望再高,他也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少年而已。

心思、閱歷都很淺薄。

蕭則上座,蕭琰長跪,二人俱是一言不發,沉默的氣氛像是一張無形的網籠罩在二人頭頂。

二人倒是都很淡定,只是苦了侍立一旁的內侍,他都快要喘不上來氣了好麽。

就在這時,門口有人通傳:南昌王求見。

聽見內侍的聲音,蕭琰猛地擡頭,望向蕭則:“叔父……”聲音裏有委屈也有依賴,他是在以一個侄兒的身份向長輩求助。

蕭則心驀地一軟,他安撫地看向蕭則:“明昭安心,叔父給你做主。”

這是應了。

……

事情順利得出乎意料,當天傍晚,旨意就下來了。南昌王五子嚣張跋扈,意圖毀壞賜婚,陷害長嫂,罪無可恕,逐出玉牒貶為庶人。

皇上的聖旨一下,太後的懿旨也跟着下來,将林珑好一番誇贊,賞賜珠寶無數。

有兩位巨頭承認,林珑的清譽算是保住了。

夜裏,林珑安靜就寝,忽聽窗外有動靜。

有人!

她剛一睜開雙眼,就看到一張俊臉。

人吓人吓死人啊,哪怕世子您生的好看,也不帶半夜裏吓人的。

林珑窒了兩息才回神,心道這厮的輕功又進步了。

蕭琰眨着一雙秀氣的眼睛,目光純淨清澈,帶着學究般的探索:“你真的會武?還不低。”

林珑真的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好,他半夜不睡覺過來,就是為了探查她是否會武麽?

蕭琰和林珑對視,林珑的目光讓他心頭不滿,她那是什麽眼神,無語不屑麽?這女人到底有多少面,一天一個樣,他都摸不透了。

“世子……”林珑開口。

“叫我明昭。”蕭琰看着她,黑墨般的眼眸仿佛要将她吞噬,林珑心頭突然咚得一跳,有些莫名。

林珑的感覺非常敏銳,她總覺得今日的蕭琰哪裏不對勁,正不動聲色地仔細探查時,蕭琰又扔下一個驚雷。

他叫她:珑兒。

珑你妹!

這次,林珑是确确實實地吃驚了。

蕭琰不滿意林珑的表現,他在很認真地談戀愛,很認真很認真,然林珑給他的感覺卻很飄忽。他根本捕捉不到她的心緒,仿佛她曾經的戀慕讨好都是他的幻想而已。

這怎麽能行!

他好不容易才弄明白自己的心思,并且接受這個說不清來由玄妙又奇妙的感情,當他已經做好準備踏進去,就決不允許她抽身。

蕭琰是個聰明又好學的學生,雖然對感情之事不太了解,也沒有經驗,但他悟性好,會舉一反三。

通過林珑的反應,他很快意識到這個女人很聰明,而且心思埋得深,她可能有些喜歡他,但感情一定不深。

想到這一點,蕭琰就很郁卒。

算了,再去糾結這個已經沒意思了,既然他已經跳坑,那就不擇手段将她也拉下來吧。

蕭琰回憶起書中的一段萬能情節,然後深情款款地注視林珑:“珑兒,今日之事吓到了吧,相信我,我以後絕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第二次,我會保護你。”說到最後,他語氣無比堅定。

“呃……”林珑懵了,他在說什麽?瘋了麽!

已經被自己感動的蕭琰發現林珑驚異神情,當即惱羞成怒,哼了一聲甩袖離去,不,應該說是落荒而逃。

唔,臉皮薄的少年已經羞得如大紅燈籠,紅彤彤。飛身時,在夜空留下一道炫目的紅光。

☆、62.蕭琰心思

蕭琰素來多慧,月夜飛奔回院落後,立刻意識到自己今日行為不妥。倘若今日沒發生西市一事,他在意識到自己心意時也許會慢慢布局,徐徐圖之,但西市之事發生得太突然,令他又驚又怒,猛然間牽扯出他內心深處藏匿的不冷靜。

而也正是這份不冷靜,讓他更加清楚地認識到自己對林珑的感情。

她就像只蒲公英,不經意地落在他心房,在他輕忽間落地生根,遍布心房。

他非聖人,做不到永遠的冷靜鎮定,也會有失控的時候,所以他會午夜憂心輾轉,忍不住想要探望她,又在情緒失控時說出那樣一番話。

想到當時林珑聽了他的話震驚又難以置信的表情,蕭琰就忍不住想要穿回去,在他出口之前捂住自己的嘴。

蕭琰帶過兵打過仗,是出了名的常勝将軍,兵法裏有句話,他知之甚深。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之前蕭琰沒想過認真探究了解林珑,剖析她的內心,他那些所謂的查探以及暗中派人跟随不過是上位者的習性,他習慣掌握他人,不喜歡未知以及不可控的因素。

對于要成為自己妻子的女兒,他不過是例行公事般地調查,外加一點難言的興趣。

而現在,蕭琰意識到自己的心意,就不可能還想之前那樣輕忽了。

他開始仔細探究林珑。

手裏握着蕭藍送上來的情報蹙眉沉思,以蕭琰之智,不可能看不出林珑的異常。林珑行事雖然謹慎,但受困于身份,有些事難免束手束腳,就被蕭琰發現了端倪。

蕭琰盯着苗端倪思索了半晌,心頭忽然一蟄,酥酥麻麻。

他覺得自己看上的人就是特別,這麽聰明,這麽與衆不同。

這麽特別的林珑他要捂在手心藏好了,不能讓人發現,她是他的,只能他一個人發現她的好。

夜半中,睡不着覺的某世子将手下全都叫醒,連下幾道指令下去,将林珑無意中露出的痕跡抹擦幹淨。

将這一切做好,蕭琰才安心睡去,他要養精蓄銳,半夜裏再去看她。

此時在林府的林珑絲毫沒有受蕭琰影響,依舊睡得香甜,只是心中偶然猜測蕭琰的異常,難道是發神經了。

因為林珑受了委屈,聖人太後都賞下不少東西,秦王妃為表示看重,也送來許多貴重禮物,聘禮也加厚兩層。這麽多的好東西流水般送入林府,看得府中衆人全都直了眼,別說是丫頭仆婦了,就是幾個主子有生之年也沒見過這麽多好東西。

林家不過是三流世家,架勢擺得高,內裏底蘊卻還差些火候。

盯着那一人多高的紅珊瑚,周氏手裏的帕子都快扯碎了,這樣一株極品珊瑚,若是能做了六娘的陪嫁,哪怕婆家門檻高些,六娘也能挺直腰杆。

“母親。”周氏舔着臉谄媚地看着林老夫人,試探道:“這些東西可都是入庫?”周氏心底打着自己的小算盤,如今林家可沒分家,林珑的東西不就是林家的東西,這些賞賜只要一入了庫,那就屬于大家。

人人有份,少了誰的,都不能少了她的。

曲氏也期待地看向林老夫人,她也不是想貪林珑東西,只是財帛動人心,這些賞賜實在太厚了些,她無法不心動。

兒媳婦的小心思,林老夫人哪裏看不出來,哼了一聲,冷道:“入庫封好,将冊子給三娘送去,日後這些都是她的陪嫁。”

老夫人一錘定音,誰也不許動這些東西。

周氏紅了眼,驚叫一聲:“母親!”

“住口。”林老夫人瞪她,“這都是禦造之物,你多厚的臉皮,居然敢肖想這些東西。哼,目光短淺,不過是些死物,也值得你如此,連輕重都不分了,是財帛重要還是前途重要,縱使你有千金萬金,沒有權勢保護,也不過如小兒鬧市抱金,人皆奪之。”

林老夫人與其說是訓斥周氏,不如說是點醒曲氏。

她是長媳,日後靠她撐起林家內院,眼皮子絕對不能淺了。

說實話,那些賞賜确實好,好得連老夫人都有些眼紅,但她分得清輕重,知道什麽能要,什麽不能要。

☆、63.淩綏再現

林家有閨學,這等三流世家尤其喜好擺花架子,林家上下未必重視閨學,但卻一定要有。

今日閨學裏尤其熱鬧,幾個娘子三三兩兩談論聖人賞賜之物。

七娘轉過小身子,回頭和幾個姐姐說話:“那顆珠子好大,好亮,夜裏還會發光呢,母親說是夜明珠。”小孩子喜歡稀罕物,說起來時眼睛亮亮的。

六娘白她一眼,語氣酸溜溜,“你羨慕也沒用,那都是三娘的。”

七娘聽出六娘話語裏的不快,不高興地嘟了嘟唇,“我就是說說。”她才沒有羨慕呢,六姐姐最讨厭了,總是誤解她。

眼見着兩個娘子要吵起來,乳母趕緊過來将七娘子帶到一旁吃點心。

七娘走了,四娘五娘湊在一塊,二娘立在窗前看風景,大娘和林珑因為備嫁沒空來閨學,就剩下六娘一個人孤零零坐在書案旁。

她心裏有些難受,女孩子總是需要夥伴的,但又拉不下來臉跟四娘五娘這兩個庶女主動攀談,只能自己一個人繃着臉生悶氣。

身邊的侍女小心翼翼服侍她,連呼吸都不敢大喘,深怕惹到這個小祖宗。

七娘年紀小,得了點心立刻開心起來,端着點心走到二娘身邊跟姐姐分享:“二姐姐吃,甜甜的。”

二娘轉頭對着小豆丁笑了一下,不忍弗了她的好意,伸手拈起一塊點心嘗了嘗,果真很甜。

這一幕惹了六娘的眼

☆、64.送螃蟹

強大睿智的人會偶爾呆蠢,卻不會永遠呆蠢,蕭琰剖析完林珑心理之後,就開始出招了。他翻閱了許多當代傳奇話本,甚至許多是以女子口吻敘述,尋找方法策略,然後發現這些就是個屁,其中無論是男追女還是女追男的方法都過于矯情。

他實在做不來那看星星看月亮的酸詩。

不過,也不是一點收獲都沒有的。

經過蕭琰強大無比的大腦的分析概括,發現男追女,方法千變萬化卻不離兩點核心。

一,送禮物;二,甜言蜜語。

抓住關鍵,後續就簡單了。

然後,蕭琰開始分析林珑這個人,她和他相似,都是多智近妖,這樣的人心房高厚,一般人難以進入,直白攻克太難,容易讓她起防備之心,必須另辟蹊徑,不着痕跡。

所謂對症下藥,針對林珑,蕭琰制定兩點策略,主策略,溫水煮青蛙似潛入她心房,潛移默化不着痕跡中讓她習慣自己。

當然還有障眼法,就是直接進擊,擾亂她思緒。

蕭琰是想到就立刻做的人,很快,林府就收到世子送來的禮物,禮物陣仗大到柳嬷嬷都繃不住淡定,小跑着沖到林珑院子。

柳嬷嬷早在秦王妃進宮之前就回了林府,也正是因為有這麽個人,林府才不敢怠慢,不敢貪了林珑的賞賜。

“哎呦,我的嬷嬷,什麽事這麽火急火燎,能讓您老繃不住。”丁香被撞了一個趔趄,捂着撞疼的胳膊好奇。

“當然是好事。”柳嬷嬷笑得合不攏嘴。

“什麽好事?”丁香瞪大眼睛。

“一會再說。”扔下這句話,柳嬷嬷就小跑着進屋。

此刻,林珑正拿着淩皎送來的請帖看,上頭一筆簪花小楷着實好看,可見這寫字之人十分有靈氣。

“娘子。”柳嬷嬷立在林珑身邊,按捺不住欣喜。

林珑擡眼示意。

柳嬷嬷立刻叽裏咕嚕全說了:“娘子,世子給您送螃蟹過來了,澄陽湖的大閘蟹呢,送來五車,還有跟車的廚子。”

送螃蟹不稀奇,可送五車就着實駭人了,饒是林珑鎮定,也忍不住微微挑眉。這年代交通不方便,從蘇州到京師,将近3000裏,馬車要走半個月。

蕭則是個體諒百姓的皇帝,不喜勞民傷財,上行下效,所以四方進貢也不是很頻繁。

這五車螃蟹大概是蕭琰所有的存貨。

見林珑沉思,柳嬷嬷識趣道:“王府另有賞賜,這螃蟹是聖人賞世子一人的,僅有五車。”

“都送過來了?”林珑驚訝,她真是沒想到,他居然一車不留。

“正是呢。”柳嬷嬷開心壞了,她自打來到林府就知道自己以後是伺候林珑了,如今林珑得世子看重,她們這麽做奴才的也面上好看。

兩人正說着話,院門口就浩浩蕩蕩過來一群人。

丁香正在前頭,“這是……”她看向林老夫人身邊得用的顧嬷嬷。

顧嬷嬷笑容滿面,介紹身邊的女子,那女子一襲碎花襦裙,面容清秀端方,即使低頭躬立,也自有一股流水不斷的柔韌氣質,令人難以忽視。

“這是世子身邊的寒泉姑娘,是世子特別吩咐過來給三娘子送禮物的。”說着視線往寒泉身後端着大盤子的侍女身上一掃。

丁香心下了然,這可是世子身邊的侍女啊,見顧嬷嬷這麽熱情,就知道來頭不小。丁香深知小鬼難纏的道理,世子身邊的侍女可得罪不起,忙不疊地俯身見禮:“寒泉姑娘。”

寒泉待丁香行完禮,才拉起她,“使不得使不得,寒泉實不敢受。”

“寒泉姑娘太過謙虛了,您可是世子身邊的人。”顧嬷嬷一臉谄媚,然後看向丁香,“三娘子呢,快請三娘子出來。”

丁香臉色微變,不過是奴才送禮,怎麽還要娘子親迎,到底誰是主子啊。

好在寒泉沒有順顧嬷嬷的話,“不敢,不敢,哪裏勞煩娘子親迎,這禮物本應交給丁香姑娘的,不過世子叮囑過,想要問娘子是否喜歡,奴婢這才僭越,鬥膽叨擾娘子。”

啧啧,世子身邊的侍女就是不一般,顧嬷嬷心下感嘆,然後斜了丁香一眼,不滿,這小蹄子真是沒眼色,居然還擋在這不去通報。

顧嬷嬷一眼刀過來,丁香就沒敢提通傳一事,直接側過身,放一行人進去。

剛進院子,柳嬷嬷就迎了出來,一臉笑意地上前抓住寒泉雙手,語氣熱情又驚訝:“怎麽是姑娘過來,這點小事哪敢勞煩姑娘。”

柳嬷嬷說的是真話,世子身邊沒有妻妾,院子只有兩個大丫頭管事,然後二人之中又以寒泉為首,地位可想而知。

“柳嬷嬷。”寒泉微微颔首,神色謙遜矜持。

“娘子在裏面恭候多時,快進來。”見到寒泉,柳嬷嬷舌頭就有點轉不過來,恭字脫口而出。

一個是未婚妻,哪怕是妻,也沾着未字,而另一個則是自小伴在世子身邊的婢子,雖說是奴,這情分也是不一般。

柳嬷嬷心裏也是有杆秤的,她心裏雖是偏向林珑,但卻也不敢得罪寒泉。而且因為一絲隐秘的自矜,說起來,柳嬷嬷心裏還是有點瞧不起林珑的出身。

這趟差事是寒泉自己讨來的,原本應該是蕭一青過來,是她說男子進內院不方便,蕭琰內心的占有欲又一天一天加深,猛然聽見這話,頓時不想半個男子見到林珑。

然後,寒泉就過來了。

剛邁進屋,寒泉目光輕掃,一眼就看見坐在書案旁的女子,身姿優雅,儀态清寒,只一個照面,寒泉就控制不住地生出自卑之心。

在這女子面前,仿佛世間萬物都低到塵埃中。

寒泉立時便收斂輕視之心,斂衽見禮:“婢子寒泉見過三娘子。”語氣柔順,态度謙恭,跟之前在院門外判若兩人。

“不必多禮。”林珑擡擡手,示意她起身。

站起身,寒泉回身親自将侍女手上的托盤端過來,“三娘子,這是世子給您送來的蟹黃包,正熱着,您嘗嘗看。”

林珑盯着那只托盤,對蕭琰行事越發糊塗,他到底想幹什麽,抽風了麽。

雖說一時摸不清蕭琰的腦回路,但做為未婚妻,她還是要給他留點面子的。所以,寒泉話音剛落,林珑就露出稍許期待神色,目不轉晴地盯着托盤。

寒泉上前幾步,将托盤打開露出裏面冒着熱氣的蟹黃包。

林珑瞧了一眼,目光就黏在了上面,籠屜上面的湯包雪白晶瑩,皮薄如紙,幾近透明,稍一動彈,便可看見裏面的湯汁在輕輕晃動,使人感到一種吹彈即破的柔嫩。

香氣陣陣,好想咬一口啊。

美味不期然的出現在面前,林珑還真有些心動,難道她還是一個隐藏的吃貨?

寒泉一手挽袖,手拿湯匙舀了一只包子出來,旁邊有侍女遞過來一只小碗。

蟹黃包落入碗中,林珑低頭,看着碗中的美味,沒有猶豫,直接抄起筷子夾起來嗷嗚咬了一口。

好吃,美味!

“怎麽樣?”寒泉一臉期待。

林珑滿意點頭,然後又咬了一口,将剩下的半個吃完

包子實在太香了,香氣勾勾纏纏鑽到每個人鼻中,讓人不斷分泌口水。

見林珑滿意,寒泉松了口氣,而後道:“世子希望您将對蟹黃包的喜歡落到紙上,世子想知道。”

林珑:草泥馬,吃個包子都不消停。

無奈,林珑只好給蕭琰回了封信,她之前就覺得自己招惹蕭琰是個錯誤,現在看來,果然是個錯誤。

回了封信,折好放在信封中。

待寒泉一群人浩浩蕩蕩離去,林珑才松了口氣。

她已經好久沒有這般情緒波動了。

很快,秦王世子給未婚妻送了五車螃蟹的事就傳遍整個京師,差點驚掉衆人的眼珠子,想不到溫文爾雅行事有君子之風的秦王世子,對自己的未婚妻居然是火一般的熱情,真是令人難以置信。

男子議論此事,關鍵點都是世子大度,世子能容人,居然在發生西市之事後還一心一意。

女子說起此事,多半是羨慕,羨慕世子的癡情,羨慕林珑的好命。

怎麽會有女人命這麽好,嫁了大周最好的男子,還得他真心相護。

而淩皎得知此事,懸腕停頓,筆尖下滴落一大滴墨,将她謄寫的棋譜暈染。

☆、65.福至心靈

夜裏林珑晚上再一次被蕭琰吵醒,她轉了轉酸澀的墨眸,瞥見上方某人直勾勾專注的目光,不是很想理他。

她現在這具身體正在長身體,睡得香很重要,這樣幾次三番地被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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