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

下班的時候,陳省心接到金鐘罩電話,邀他晚上小聚。

“晚上可能要加班。”陳省心回答他。

“破工作有啥子搞頭?”金鐘罩在電話那頭唠唠叨叨“不要幹咯,幹下去命都沒咯。”

陳省心被催得頭大,打斷問道“說吧,晚上在哪兒見?”

晚上他被金鐘罩帶到了城北一家旋轉餐廳,32層的頂層,舉目望去,窗外緩緩變化的是這個城市

四面八方閃爍的各色燈光。

“這家的三文魚最新鮮。”金鐘罩向他介紹。

他已經很久不吃生冷的食品,因為鄭惟汐不喜歡。他去燒烤區點了份烤羊排,一路走去,才發現餐廳裏處處是成雙成對的情侶。

等他端着餐盤回到座位時,金鐘罩已經解決完三文魚,幹掉兩碗龍蝦粥,正悶着頭狂喝鹧鸪湯。

“金鐘罩”陳省心沖他哥們說“哎哎,你看看四周。不覺得難受嗎?咱倆大男人和他們一對對的摻和在一起。”

“哦”金鐘罩從湯碗上擡起頭,擦擦嘴,告訴他“一會兒你就不難受了。”

陳省心正打算再問問這什麽意思,金鐘罩突然指着窗外興奮的問他“那兒,看到沒有?”

“什麽?”

“新公司啊。”

順着金鐘罩的手指望去,遠處一棟不起眼的大樓外牆,激光燈正照出幾個閃閃的大字“XX科技有限公司”,這是金鐘罩半年前收購的小公司。

陳省心算明白了,金鐘罩是專門挑這制高點拉他來共同欣賞自己的輝煌業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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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地方。威武雄壯。”陳省心表揚他,金鐘罩扭過頭沖他笑了笑,然後視線掃到遠方,突然站了起來,朗聲招呼道“這邊。”

有高跟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陳省心回頭。打扮得體的女孩緩緩走近他們。

他朝金鐘罩使眼色,詢問是不是金鐘罩女朋友。金鐘罩沒空理他,等人走近後,向前來的女孩介紹“李小姐,這是我朋友陳省心。”“這是報社的李小姐。”

寒暄之後,金鐘罩拎起包說“李小姐不好意思,我還有點事,先走一步,你們慢用。”

陳省心這下反應過來金鐘罩之前暗示的那句不難受是怎麽個意思了。今晚算是被這哥們坑了。

他和報社的李小姐沒聊兩句就散了場。

“你怎麽走?”陳省心做出為難的樣子“我等會兒還有點事。”

李小姐很爽快“哦,這離地鐵口很近。我搭地鐵回去。回見吧。”

“回見。”陳省心嘴上說,心裏想着,應該不會有機會再見面。

他打電話罵金鐘罩“搞什麽搞?從哪兒弄一女的來?事先也不告訴我。”

“告訴你,你還會來?”金鐘罩不爽“老子看你最近幾年一直人不人鬼不鬼。好心幫你介紹一位,按你的标準精挑細選。我7點半走的,現在8點,啊,才半個小時就把人打發了?”

“怎麽着,還幫我掐着表?”

金鐘罩沒見過鄭惟汐,陳省心以前一直說要介紹他們認識,等金鐘罩得空的時候,陳省心早已經被鄭惟汐蹬了。

“你那個跑掉的女朋友長什麽樣?”金鐘罩有次問他。

“不怎麽樣。”

“不怎麽樣還跟丢了寶似的。說來聽聽。”

“個不高,圓臉。做事糊塗。素淨。”

“素淨?”金箍皺眉,拖長音調問“不好看吧?”

“我覺得好看。”

“做事還糊塗?你的眼光不得行,我曉得。”金鐘罩一錘定音。

陳省心今天見過的李小姐,倒是位圓臉素淨個子不高的清秀姑娘。如此看來,金鐘罩費了心。

***

19點57分,關上燈鎖上辦公室大門時,鄭惟汐看了一下手表。最近一段時間,她越來越害怕回到空蕩蕩屋子裏,一個人晃來晃去不知道怎麽打發時間,所以常常泡在辦公室呆到很晚才回家。

坐在電腦前,她常常有種時空錯位的感覺,好像陳省心就在不遠處的桌子旁,偶爾扭過頭沖她笑一笑,或是背着手站在她身後,看她程序運行的怎麽樣。因為常常走神,她加班加的越來越晚,工作效率越發低下。有時她想,老板要是知道她每天晚上浪費着公司的電費在緬懷舊時光,早晚會把她開掉。

初夏,晚風輕拂,道路上是攜家帶口散步的人,學步的小孩像企鵝一樣搖搖擺擺。

遠處旋轉餐廳的樓下,手臂挂着西裝外套的年輕人和女朋友走出餐廳大門,身形輪廓像極了陳省心。她加班加的視力下降,又産生錯覺了。

夜裏,她又一次夢見沒見面的孩子,巴掌一樣大,她把孩子放在掌心,問“你怎麽這麽小?”

“我還沒來得及長大。”

她從夢裏醒來,枕巾被眼淚打濕,翻來覆去睡不着,從床頭摸索着找到當初從陳省心那兒帶來的薄荷油,在濃濃的薄荷味裏昏昏睡去。

失眠的情況越演愈烈,她很快多了個毛病,每天淩晨總要莫名其妙的醒來一次,而醒來之後,常常難以再次入睡。這直接導致了她上班的時候精神不濟,颠三倒四。

開晨會的時候,她把舊版本的産品設計方案當成新的版本發給大家,幸虧被小七及時發現,兩人手忙腳亂的收材料裝訂材料然後重新發材料。

“鐘總,材料。”她把更新後的版本交給老板,鐘總從頭到腳打量了她一番,神色很奇怪。她覺得這是自己要被開掉的前奏。

公司附近有家不錯的咖啡館,大中午,鄭惟汐跑去那兒點了杯超濃的炭燒咖啡,杯子裏冒出淡淡的焦味,她用勺子慢慢畫着圈,心想這酷似中藥的黑湯,不知道提神效果怎麽樣。

她對面的椅子被人拉開,“竟然在這兒看到你了。”有人招呼她。

鄭惟汐擡起頭,對面坐下的人是餘顏。

“過的怎麽樣?”餘顏氣色很好,臉龐發亮,嘴唇塗的鮮紅。

鄭惟汐埋下頭喝咖啡,不想理她。

“陸熙回來了。餘顏說“她一直惦記着感謝你,找我要你的聯系方式。我說,你為什麽突然辭職?當初陳總多不容易把你保下來。”

餘顏用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啞巴了?不說話?”

鄭惟汐把餘顏的手摁住,無名指上亮亮的一枚鑽戒。

“餘顏,把朋友出賣換來的戒指蠻大個。和馮征踏踏實實過你們的小日子去,別在我面前裝好人。”

“鄭惟汐,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餘顏看上去很氣憤“怎麽?懷疑是我寫的匿名信?嗬嗬。”餘顏冷笑一下“也不怪你這麽想。不過,當初要不是馮征那小白臉死纏爛打,老娘能看上他,他犯不着我降身段為他做雞鳴狗盜的事。”

餘顏喝了口檸檬水繼續說“這事我也納悶,不知道是哪個環節走漏了風聲。不過馮征也沒落好。你不知道吧,他總經理當了不到一年,手下的孫淳實名舉報他,把他當年數據造假的事抖漏了出來……”

鄭惟汐腦袋嗡嗡作響,餘顏已經演講完畢,“現在陳經理已經是陳總了,你要想回來可以找找他想想辦法。”看她一直默不作聲,餘顏嘆了口氣“我是結婚了,不是和馮征,你出事前我被他找上門的小三劃傷了臉,所以請了一周假,他提拔後沒多久我就和他掰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信不信由你。”

餘顏走後,鄭惟汐把冷掉的咖啡一口一口慢慢喝了下去,第一次在苦味中找到了醇香。

陳省心當陳總了,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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