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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最近在研究相術,有很多心得。
“相術絕不是算命那麽簡單,堯取人以狀,舜取人以色,禹取人以言。這是從三皇五帝時期就開始有的學問,極具科學性。”小七把“科學性”三個字反複強調了幾遍之後,看鄭惟汐不為所動,撓撓頭,繼續闡述“其實從一個人的面貌、五官、骨骼、氣色、體态上看出他的出身談吐、貴賤夭壽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哦,所以說呢?”鄭惟汐接話。
“所以說,今後我要在麻衣相術的科學指導下,大浪淘沙,找到良配!”
當然,找到良配前,她得先把麻衣相術研究透徹,才能煉出識得千裏馬的伯樂眼光。于是她繼續孜孜不倦的繼續研究去了。
沒過幾天,小七果然有了新的研究心得。
“知不知道男人的智商也可以從面相上看出來?”
“不知道,好先進啊。怎麽看?”
“喏。國外最新的研究發現高智商的人臉會更長、雙眼間距較寬、鼻子大、下巴較尖。”小七用手在自己臉上比劃着。
鄭惟汐摸了摸自己的圓臉,有點心虛“智商低的人呢?”
“臉圓,下巴圓。”
“謬論。”鄭惟汐不想理她了。
“這是可靠的”小七試圖解釋“人的智力分成液體智力和晶體智力。液體智力是通過邏輯推理解決問題的能力,晶體智力是處理圖案形狀的能力。研究發現智商的這兩個因素與通過男性面部特征感受到智力高低明顯相關……”
鄭惟汐拍拍小七的肩膀由衷感嘆“在相術這一門功課上,你真的是學貫古今、彙通中外啊。”
小七很高興,端起杯子很有姿态的喝了口水。
鄭惟汐又問她“你知不知道怎麽通過看男人的面相判斷他是不是有生育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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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七差點把水噴出來“我還沒研究到這塊兒……”
鄭惟汐鼓勵她,“等你學會了記得告訴我,我打算尋一個沒有生育能力的良配。”
她看見小七的嘴立刻張得大大的,半天沒合上。
這孩子被她吓倒了。
小七是鄭惟汐在新單位結識的新同事。鄭惟汐第一次注意她是在年終聚餐的時候,公司沒有包全場,小七對面坐着的拼桌的男食客一直不停的在抖腿,有幾次甚至偷偷摸摸把腳伸長,在小七穿着黑絲襪的小腿上不懷好意地蹭一蹭。
小七一派坦然地坐着,微微把頭擡起,語調清淡“這位先生,你是不是有男科疾病?”
“啥?”
“看您這腿抖的,八成睾*丸有問題。我認識一人就這樣,睾*丸*癌”小七滿臉誠懇“您啊,別在這
兒坐着耽誤看病,抓緊去割了。”
對方滿臉黑雲,落荒而去。
鄭惟汐在一旁默默聽着,硬憋着沒笑出聲。那時她到新單位已有半年,與身邊所有人都保持着遠遠的距離。老話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她在與人打交道方面落了陰影,變得小心翼翼。
這不是沒有原因,鄭惟汐辭職後過了沒多久,有一次在公交車上偶遇了王姐。王姐絮絮叨叨拉着她一頓長籲短嘆,中間冒出一句讓她聽了如雷貫耳的話,她說“餘顏男朋友你猜是誰?這丫頭藏得夠深的,竟然是馮征。”
竟然是馮征。
一切變得不言而明,難怪有如此知根知底的舉報信,難怪事發時餘顏莫名其妙請了一周病假,妄鄭惟汐還一心想着要為朋友兩肋插刀,直插得刀刀見血。
老子曰“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她看人不準可謂不智,高估了自己的分量可謂不明,實實在在是一個不明不智之人。
與王姐一番邂逅回家的當晚,她突然莫名的想給陳省心打一個電話,不為其他,只想說聲對不起。她在公共電話亭裏,哆嗦着握住話筒,漫長的接線聲後,聽見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喂?”讓人恍若昨昔。
“誰?”陳省心問。
手一抖,鄭惟汐挂斷了電話,對不起三個字被她緩緩吞下,她欠陳省心的何止一聲對不起。
她逃回自己住的小屋,門口的鞋櫃上方端端正正擺着從陳省心那裏搬來的花。那時她走的匆忙,至今仍有個別小物件落在陳省心那裏。失魂落魄間唯獨思路格外清晰地記得要把這盆花帶在身邊,大概潛意識裏依然惦記要在今後的生活中留住有關他的某種印跡。
她給花澆了水,花期已過,枝莖上立着灰白色的絨毛,稚嫩的新葉片努力要把卷曲的身體打開,生活總在繼續。
***
鄭惟汐離開三個月後,陳省心接到過一個沒人說話的陌生號碼。
他想起看到鄭惟汐留下紙條的那個晚上,發瘋一樣沖出去四處找人,最後找到了李行一,李大夫陪他喝了大半個晚上的啤酒,末了告訴他“說不定哪天她想起你了會給你打電話。”
鄭惟汐?三個字堆到嗓子口,陳省心沒來得及發出聲,對方已挂斷了電話。
如今,二年已過去,他有事還會嘗試撥打那個陌生的號碼,偶爾被接通了,接電話的人會告訴他,自己着急要用電話,讓他一會兒再打。
他知道這是一個公用電話。
他的衣櫃依舊空空蕩蕩,那些浩浩蕩蕩擁擁擠擠的女裝曾經潮水一般的湧來,如今早已潮水一樣退去。盥洗室裏、書桌上堆的密密麻麻的小物件消失得幹幹淨淨,他的桌面在經歷了一陣短暫的虛假繁榮後,如今泡沫破滅,徹底進入大蕭條期。
他甚至去找過徐暖,詢問她是不是找鄭惟汐說過什麽。
徐暖那會兒在做美甲,指甲染着亂七八糟的顏色,她把陳省心拖到店鋪門外,狠狠踹了他一腳。
“你頭腦清醒一下。你看看你什麽樣?”徐暖朝他大喊大叫。“她有什麽了不起的?憑什麽值得你這樣?”
陳省心用力抓住徐暖的胳膊,啞着嗓子問她“你真沒找過她?”
徐暖的眼淚一下湧了出來,跺着腳抱住他大哭“沒有沒有,真沒有,省心哥你別這樣。”
他的後背被徐暖的眼淚打濕,他不明白徐暖為什麽這麽傷心,該傷心的人不應該是他嗎?
過路的人幸災樂禍的看着他們。他從商店後門的玻璃上看到兩個頭發長度差不多的男女靠在一起,男人的臉頰凹陷的像鬼一樣。
那段時間,他瘦了十斤。
***
鄭惟汐和小七漸漸有了許多沆瀣一氣的機會,沆瀣在一起的共同的原因無非是被家裏人反複催着結婚。當然也有區別,小七的苦惱是市場供應量充足,但可惜她對目标定位模糊,不知道自己需要什麽;鄭惟汐的苦惱是目标定位精準,但大概定位太精準了,市場供應寥寥無幾。
“生育障礙這一條,真是不好滿足啊。這種算是隐疾吧?誰會擺明面上說呢。”小七有次試圖和她一起切磋“為什麽啊?你怕生孩子?”
見她久久不作回答,小七又試探着補充一句“或者你把标準降低點,找個離異帶孩子的?現成的半大孩子,多好。”
鄭惟汐揉揉了鼻頭“你這個建議當然好。不過我要這麽做了,恐怕過不了我娘那一關。”
小七感同身受的考慮了一會兒,贊同道“嗯。還是你原來那個标準好。可以瞞天過海把老媽應付過去,又能讓自己置身事外,永絕後患。真是妙。”跟着糾結起來,“生孩子确實痛苦啊,我要不要把這條也納進我的擇偶标準裏……”
“聊啥子?”鐘總踱着步子從她們跟前走過。
她和小七迅速作鳥獸散,各歸各位。
鐘總是鄭惟汐現在所在的這家小公司的老大,一口川普,瘦高瘦高,走路不緊不慢。
她們的公司半年前被鐘總收購了,新老板與舊老板最大的不同就是喜歡把手被在身後,像鹳鳥一樣踱來踱去,有事沒事跑到員工上班的地方巡視一番,鄭惟汐覺得他很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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