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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則溟把鄭惟汐送到小區門口後,搖下車窗和她揮手道別。端端的小臉緊緊貼在車後窗上,鼻頭壓的扁扁的。“再見啊。”鄭惟汐對他們說。
她上樓,樓道裏的聲控燈有些反映遲緩,鄭惟汐使勁跺了跺腳,燈光瞬間從頭頂傾瀉下來,打開門的瞬間她看到,樓道裏,蹲着一個白乎乎的身影,随着燈光,彈簧一樣跳了起來,很快直挺挺立在她面前。
鄭惟汐吓了一跳,後退兩步,“陳省心,大晚上跑來做什麽?”
大概蹲的時間有些久,陳省心晃了晃腿嘴角扯了扯,扯出一個奇怪的笑容“約會結束了?沒啥,過來看看我的花好不好。”
“你的花挺好。不放心你今天就把它搬走。”
陳省心沒說話,推開門大搖大擺晃進了屋,跑到窗臺前,煞有介事數了數葉片,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不錯,養挺好。”
“放心了?”鄭惟汐站在他的身後問,看着他的背影,肩膀依舊寬闊,身形依舊挺拔,估計他靠牆貼的時間有點久,身後的白T恤壓出了幾道皺褶。鄭惟汐往前走了兩步,“放心你可以回……”
最後一個“去”字還卡在她的喉嚨裏,陳省心已經猛然轉過了身,鄭惟汐剎住腳,堪堪停在陳省心面前,離的太近,她嗅到了熟悉的氣息,那氣息裏好像還摻雜着山雨欲來的怒氣。
她的手臂被陳省心一把握住“鄭惟汐,你呢?你這幾年好不好?”
鄭惟汐的額角抵在陳省心下巴上,掙紮了一下,反被陳省心用手把頭按在了胸口,只聽得“咚咚咚”極速的心跳聲。
她不明白陳省心今晚受了什麽刺激,硬着頭皮說“挺好,挺好。”一邊努力想從他胸口前把腦袋解放出來。
“是嗎?”她聽到陳省心胸腔裏沉悶的聲音“那孩子呢?我兒子跑哪兒去了?”
這話像咒語一樣瞬間把她凝固在了原地,她辛苦隐藏的傷疤被人從陰暗的角落裏拖了出來,正放在光亮下細細審視,她額角的青筋砰砰直跳。
沉默了半刻,鄭惟汐啞着嗓子接話“你知道了?”腦海裏拂過李行一夫人的面龐“李行一告訴你的?”
陳省心沒回答,也沒否認。
這就對了,她那時遇見李行一夫婦時早就該預見到,紙終究包不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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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惟汐努力擡了擡頭“放開我,放開我,我就告訴你。”
陳省心終于松開了手。
鄭惟汐略微後退了一步,看了看陳省心,面部的線條繃的很緊,表情冷峻嚴酷,她盡量用平靜的聲音說“哦,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早都過去了,你看,我要現在突然冒出個私生子,這不耽誤你嘛。”
陳省心的表情徹底扭曲了,鄭惟汐知道自己的話沒說對,正搜腸刮肚想找出幾句話繼續打打圓場,整個人已經被陳省心按在了窗臺旁的牆上“你說的是人話嗎?鄭惟汐。你有心嗎?”陳省心的語調不高,卻帶了股狠勁,眼眸裏卷起疾風驟雨,神色有些悲戚。
“我他媽哪點做的對不起你了?你要這樣對我?”鄭惟汐的胳膊被他捏的緊緊的,麻木脹痛,像要被卸掉一樣,眼睛酸得發澀,脹痛的感覺從胳膊跑到胸口,她吸了口氣,把胸口溢起出的酸痛咽下。“是我對不起你”她說“那孩子有問題,4個多月的時候胎停了。我想把他生下來來着,實在保不住了。”
屋裏只亮了一盞臺燈,陳省心半個側臉隐藏在陰影中,“發現的時候,我看過大夫,醫生說我這毛病有遺傳的可能……”她沒說下去,陳省心緩緩擡起右手,在她臉龐摩挲了一陣,掌心灼熱,沉沉說了一句“你當初就是為這跑掉的?”
鄭惟汐沒吭聲,屋裏一片死寂。窗外,摩托車刺耳剎車聲,隔壁鄰居電視裏撕心裂肺的哭聲,賣西瓜的小販嚷着收攤大甩賣,萬馬奔騰喧喧鬧鬧。一派喧鬧中,陳省心重重的長嘆一聲,“真是笨啊。”
下一秒,他收攏了胳膊,鄭惟汐被他撥進了懷裏,夜風帶來晚玉香的味道,她有點恍惚,覺得時間倘若就停滞在此該多好,不用躲避不用僞裝不用思考,她下意識抱緊了他。
當晚陳省心留了下來,半夜鄭惟汐醒來,月光透過窗簾把斑駁的樹影映進室內,有影子覆在陳省心臉上,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臉頰,勻長的呼吸聲停了下來,陳省心皺了皺眉,睡夢中捉住她的手放到自己胸前,熟悉又自然,她一時覺得這個夜晚像是從舊時光裏某個溫馨的日子裏偷來的一樣。
***
陳省心早上醒來,四下一片安靜,他叫了兩聲惟汐,毫無回應。
他急忙跳下床,餐桌上留了一杯沖了牛奶的麥片外加一個雞蛋,雞蛋下壓了張紙條,“我先去上班了。”
啥意思?搞得他不用上班一樣。他一口氣喝掉牛奶,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有點晚了,他放下杯子,拔腿沖出門。
公司裏碰到金鐘罩,老遠沖他嚷嚷“你個龜兒子,昨天跑掉也不說一聲,老子找了你半天!”
“哦,忘了。”陳省心咧嘴沖他笑。金鐘罩疑惑了“吃錯藥了?笑的那麽春風蕩漾?”
鄭惟汐從對面走廊過來,他甩開金鐘罩,“回頭細說,哥們有正事。”
“早上幾點走的?怎麽不叫我?”陳省心沖過去問她。鄭惟汐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說“咱能不能別在公司談這事兒?”
“行。”陳省心痛快答應她“晚上去你那兒?”看了看她的表情有點猶豫,立馬改口“要不回我那兒。”
“行吧。”鄭惟汐低聲答應了。
“說好了”陳省心心花怒放“對了,孫則溟那邊抓緊跟我斷了。你要說不清,我去找他。”
鄭惟汐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
鄭惟汐正犯愁,端端說的對,他爸爸是好人,自己要不喜歡他得早點說。怎麽說呢?
她想了想,第一次主動約孫則溟“晚上有空嗎?”
“有”孫則溟回的很快,也沒問她什麽事“我下午開會,回去正好路過你公司,我到時去接你。”
“不用麻煩。”鄭惟汐回他“我訂了吳春路湘西菜館的座位,我到那兒等你。”
“我接你,就這麽定了。”她的建議被斷然否決了。她對着屏幕呆了呆,心想孫則溟在公司裏八成是位聽不進屬下意見的老板。
快下班的時候鄭惟汐接了兩天短信,一條是陳省心的“晚上什麽時候過去我那兒?”另一條是孫則溟的“我大概五分鐘後到,還在路口等你。”
她先回陳省心的,“晚上我有安排,等結束了我聯系你。”
“什麽安排?”
“約會。”
孫則溟的電話打了進來“我到了,下來吧。”
收了手機,視線望去,樓下路口,孫則溟的車正緩緩駛入林蔭處。
下樓後她發現,有人比她捷足先登了,幾米開外,陳省心沖鋒陷陣跑在了前面,正和孫則溟侃侃而談。走近了,正聽到他說最後幾句話“我們最近剛複合,還沒來得及通知你……哈哈,那是那是。”
孫則溟已經看見她了,不失姿态地揮手招呼她過去,鄭惟汐硬着頭皮走到兩人面前。
“我和孫總有些話要說”她告訴陳省心“你要沒事可不可以……”
“行。不着急。”陳省心識趣地裂了裂嘴角,走之前不忘加一句“晚上等你電話。”
場面有些尴尬,孫則溟先開了口“飯還去吃嗎?”
“去吧”鄭惟汐說“地方我都訂好了”
“這飯吃完了,是不是打算以後就不再聯系我了?”孫則溟平平靜靜的問她。
“端端告訴我說,他爸爸是好人,有什麽話要早點告訴你。”鄭惟汐沉默了一下開口“确實應該早點說。”
“上來給我發好人牌”孫則溟笑了笑“我預感有些不妙”
“是我的原因。”鄭惟汐告訴他“我應該早點告訴你。我和陳總以前發生過一些事情。現在我們關系也挺奇怪的,我其實也沒想好接下去要怎麽辦。”
孫則溟看着她“我就問你一句,我們兩人誰更有戲?”
鄭惟汐咬了咬嘴唇“真要這麽比,他可能會更有戲一些。”
孫則溟哈哈笑了起來“上次去鏡湖我就發現了,我祝那位老兄好運。不管怎麽說,不枉認識你這一場,端端很喜歡你,別為我們大人的緣故斷了聯系!”
孫則溟轉身上了車“晚飯就算了,吃飯圖個心情舒暢,有時間再見。”
車子在落日餘晖中緩緩離去。
陳省心在不遠處的小花園裏坐了一會兒,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走近,忙沖到路上。
“姓孫的走了?”他問鄭惟汐,鄭惟汐走的有點快,急匆匆“正好下樓看見他”陳省心跟她後面解釋“你一說約會,我立馬想到他。怎麽樣?我替你先說了,省得你不好開口。”
傍晚的陽光下,他們的倒影時而交叉,時而分離。
鄭惟汐不理他,他扳扳她的肩膀,臉拉的老長。
“我說,你這一臉憋屈什麽意思?”陳省心開口問她“舍不得姓孫的?”
“陳省心”鄭惟汐蠻不高興的停住了腳,“我自己的事,我會自己處理,我不會幹預你的事,你也別插手我的事,明白?”
“我有什麽事?”陳省心納悶了,“我的事随便你怎麽插手都行。”他攬住鄭惟汐的肩膀“哈哈,我沒你這麽小氣。”
鄭惟汐撥開他的手 “我腦子亂的要命,你讓我好好想想。”走了兩步,又停住腳認真對他說“昨晚的事就當我們倆喝多了。不要為這影響你正常的生活安排。”
這女人腦子想的什麽?
“什麽意思你?”陳省心火了“當我是pao you?”
“我已經講完了”鄭惟汐垂下眼睑“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晚上我不去你那兒了。”
“愛上哪兒上哪兒。”
陳省心氣的一腳把路邊的石子踢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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