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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雪覆蓋了瑞士的天地,烏蒙天空像被撕開一個口子,漫天飛雪從這裂縫裏倒灌傾洩,落進人間,溫度直降,呼嘯寒風吞噬,是嚴冬。

故茶歡剛從英格堡鐵力士山的滑雪場離開,身上寒冷沒來得及卸下,堂哥故令的電話打來。

這是今天的第六個電話,在這之前有五個未接來電,故茶歡剛剛在滑雪,随行的保镖沒打擾,她看到號碼,溫秀的眉輕輕蹙了蹙,接起來。

“哥哥。”

“茶歡!”那頭傳來故令沙啞的聲音,喘息緩慢粗重,有濃重鼻音,酒味兒仿佛沖破手機已經抵達故茶歡所在的滑雪山脈。

他小聲低罵:“遲覃這人太他媽難搞了,我快不行了,你趕緊來!”

遲覃?

遲家那個神秘掌權人?

“在哪?”她嗓音輕軟,被風吹進風雪中,夾雜淡淡的冷。

“安德森酒吧。”故令說話有哭腔,喊了一聲她名字,欲言又止,仿佛帶着無窮無盡的委屈。

這倒是讓故茶歡意外,她這位老哥雖然玩世不恭,但是在“哭”字兒上絕不沾邊,現在竟然被別人欺負到找她求救。

有意思。

故令是真的喝醉了,說話颠三倒四,故茶歡了解到具體的房號後,很快挂掉電話上車離開。

車上有準備熱咖啡,故茶歡握在手裏,閉着眼往後靠:“遲覃的資料有嗎?”

短暫的沉默。

常年跟随的保镖文景語氣猶豫緩慢:“抱歉小姐,遲先生的資料我們弄不到。”

故茶歡睜開眼看着他,文景已經低下了頭。

好一會兒,故茶歡才偏頭看窗外。

外頭暴雪遮天迷地,有雪花落在車的黑窗戶上,凝結成冰。

她笑:“沒關系,等會兒就認識了。”

車從滑雪場駛向安德森酒吧,歷時六十分鐘,已經算是快速度。

今年的瑞士雪大,風蕭蕭,寒露重,為保證故茶歡安全,司機開車很謹慎。

文景為她打開車門,遞給她厚重的複式鬥篷,故茶歡沒接,擡頭看面前的酒吧,燙金大字,龍飛鳳舞的英文——安德森。

三十樓富麗堂皇,直上雲層,被雪蓋了頂,在璀璨霓虹燈裏顯眼不已,是瑞士名流熱衷之地。

故茶歡進門,服務員鞠躬走來,文景遞過一張VIP貴賓卡,順勢擋住對方胸膛将他推開,為故茶歡順開路。

“小姐,請。”

故茶歡在前,黑衣保镖們緊随其後保駕護航,路遇人群,對方無不四散退讓。

她側頭,冷淡的看了看為首的文景,這位只聽從故老爺子命令的人,到底在他們爺孫之間扮演什麽角色。

監視者?還是……

“小姐,到了。”文景提醒,側身恭敬的站在門外。

故茶歡意味不明的輕笑。

……還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推門,包間光線昏暗,酒味漫天撲來,詭異的安靜。

故茶歡沒找到燈的開關,往前走,踢到一個酒瓶,瓶子咕嚕滾遠,似乎被什麽攔住,停下了。

她往那個方向看,不自覺眯起眼,昏暗的沙發角落坐着一個男人,看不太清臉,手懶散的搭在膝蓋上,指間夾着一根雪茄,煙灰燒至一寸,故茶歡的目光落在上面時,煙灰仿佛被什麽掐住喉嚨,斷了。

雪茄的星星火光弱下去,熄滅。

STDupont打火機清晰“铿”聲響起,雪茄被重新點燃,男人手指一轉,打火機被扔在桌上,碰到酒杯,清脆冰冷的聲響起。

他懶洋洋吸一口煙,房間裏有淡淡煙味彌漫。

黑暗遮擋視線,感官卻能變得清晰,故茶歡彎起唇,含笑打招呼:“遲先生,你好。”

燈亮起,柔和的光線落在她身上,遲覃半阖的眼微擡。

入目是一雙幹淨不染纖塵的黑色皮靴,然後是姑娘筆直纖細的腿,往上一眼掠過,細腰肢兒,胸飽滿,精致下巴,紅唇,俏鼻,杏兒眼。

光看這,絕對是位清純佳人,可因為她左眼尾多了一顆暗紅淚痣,黑長直發懶懶散散垂在腰間,這美從清純裏勾勒出了風情。

有些,妖氣四溢。

遲覃神色寡淡,眸中卻湧起一星半點的興味,他微微傾身,把雪茄摁進透明煙灰缸裏,冷白修長的雙手合攏放在膝蓋,“故小姐,請坐。”

嗓音冷冷淡淡,低沉得磁性。

男人往後靠,坐姿慵懶。

實際上,他的位置依舊在燈光照不到的昏暗角落,故茶歡只能看清一個英挺的臉部輪廓,但能感覺到的是,他在看她,打量她,像欣賞自己的獵物,用一種近乎冷漠而涼薄的姿态。

故茶歡在他對面的沙發落下,目光一掃,故令已經醉倒在沙發的另一角落不省人事,同他一起來的還有姜汕。

這是故令的朋友,聽他提過兩次,故茶歡在財經雜志封面見過他,都是喜歡飲酒作樂,不谙世事的富家子弟。

這次瑞士之行,是秉承故老爺子的吩咐過來辦事,故令毛遂自薦,硬要跟着故茶歡一起過來,還成天嚷嚷着要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讓故家上下,主系以及旁支都對他這個二世祖刮目相看。

故茶歡此時倒真是對這位哥哥“刮目相看”了。

她垂下眸,是商量的語氣:“遲先生,不介意我先帶兄長離開吧?”

兩人的房間,氛圍安靜,姑娘輕輕軟軟的聲音帶着天生特有的甜味兒,仿佛能沖散酒精,又仿佛能增添濃度。

讓人上頭。

遲覃定眼看她,眉目深沉:“介意。”

低淡的音色,叫故茶歡也擡起眼,穿過他避體的黑暗,直直看去,笑着問:“那遲先生想怎麽樣?”

“玩個游戲,贏了我,你可以帶他走。輸了,喝酒。”

很顯然,故令輸了,且輸得一塌糊塗。

在他打電話向故茶歡都求救的時候,遲覃已經重新鋪好另一盤棋。

現在,是落子的時候。

而故茶歡,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他坐得端正,上身筆挺,長腿随意交疊,半明半暗的光線下,可以看到他的手放在膝蓋上,右手中指上有一行英文刺青,黑色的字體與男人冷白的膚色交相輝映,竟是說不出的詭異美感。

“怎麽,故小姐不敢嗎?”他說話帶笑,看着她,放肆的欣賞她的美貌。

“怎麽玩?”

“游戲規則,你定。”

故茶歡彎起唇:“那不如就比搖骰子,三局兩勝,大者勝出,太複雜的東西,我也學不會,你說好嗎?”

她甚至笑得很甜,黑白分明的杏兒眼專注看人時,一不小心,會讓對方以為。

她仰慕你。

遲覃靜默看着,饒有興味的點了點食指,淡淡一聲:“嗯。”,散漫得有些撩撥。

“遲先生,我先來可以嗎?”

“可以。”仍舊答得淡,故茶歡甚至能分辨出其中的涼薄和冷清。

這男人,是個冷血動物。

不過,她也好不到哪裏去。

酒吧這種地方是不缺骰子的,随手拿過一個,故茶歡把骰子抓在手裏,一顆一顆讓它們落進篩盅,清脆的聲音有頻率響起。

“聽說。”遲覃從桌上的煙盒抽出一根煙,點燃:“你是一個很有名的催眠師。”

故茶歡莞爾,低頭撥弄篩盅裏的骰子:“有名談不上。”

姑娘優美的天鵝頸垂下,黑色的發絲也落,她将耳邊的頭發別至耳朵後面,擡起眼,輕輕看他:“可以開始了。”

沒有回答。

煙霧缭繞裏,男人站起身從昏暗走出來,光一寸寸落在他挺拔的身軀,将他深邃的輪廓顯現出。

宛如舊世紀英俊貴族,站在她面前。

他的臉俊得透出幾分邪,一雙黑沉沉的眸,垂着看她,漫不經心又玩味。

修長手指拿着煙,端着一杯威士忌,搖搖晃晃酒杯,慢慢一句:“你想催眠我?”

“怎麽會。”她深笑,把手上的篩盅按在桌上,左三右三各轉三圈。

拿開,點數加起來為八。

故茶歡把篩盅和骰子推過去:“先生,該你了。”

遲覃看她一眼,坐下。

酒杯擱在桌上,指間香煙咬在嘴裏,開始搖篩盅,不同于故茶歡搖骰子的方式,他冷冷清清晃兩下,打開,點數加起來為六。

這一局,他輸。

故茶歡笑眯眯為他倒酒,主動端給他,和顏悅色,溫柔如水:“遲先生,您請。”

遲覃有些想笑,這姑娘戳的是軟刀,笑得一臉如沐春風,眼裏全是冷沫子,大約比外頭的天兒更冷幾百倍。

他接過,無意間碰到她手指,果然冷得像冰渣,蹙了蹙眉,又看她一眼,把這酒喝了。

第二局依舊是故茶歡先來。

也仍舊是左三右三的搖法,可令人意外的是,點數依舊為八。

遲覃沒動作,好整以暇看她。

故茶歡推來篩盅:“遲先生,害怕了?”

這句話他剛才說過,現在原封不動,她送回。

遲覃的視線從她的臉移到手。

故茶歡的手纖細修長,皮膚雪白,指甲圓潤飽滿,染成黑色,手腕上戴了一只血紅的瑪瑙镯子。

白與黑,紅與白,堆積在她一雙玉手上,構成極致的色彩視覺美。

此時,這只漂亮的手正有節奏的,一根一根的點在桌上。

叫人的心,莫名漏跳一拍。

遲覃皺眉。

他拿起篩盅,迅速搖三下,打開。

點數為六,輸。

三局兩勝,故茶歡贏了。

少女掃了一眼桌上的酒,芝華士,軒尼詩,百家得,伏特加,裏卡爾。

挑了挑眉,都是名酒啊。

找個空杯,不含糊的把各種酒往裏倒,最後出來的是幾種世界名酒混雜在一起的“名品”。

邊兒上遲覃眸色淡淡的瞧着她動作,意味不明的輕笑,在她準備給自己端酒之前,長臂一伸,靠近,端起她面前的酒,一飲而盡。

末了,洋洋灑灑把酒杯撂桌上,看她的目光,深沉沉的,帶着邪勁兒,“小小年紀,心還挺黑。”

故茶歡但笑不語,在康裕城時,故老爺子曾提起過遲覃,言他為人神秘,捉摸不透,性子也飄忽,凡事全憑心情,關鍵是,不能得罪。

可她,從來不是聽話的人。

故茶歡沒功夫跟遲覃多說,讓門外等候的文景進來把故令和姜汕弄走。

她起身,禮貌颌首:“打擾遲先生了,再見。”

“故茶茶。”

這聲喚有些懶洋洋,似含情蜜意,叫故茶歡少有的會愣神。

她轉身看他,遲覃已重新點煙,一口煙霧吹出,仍舊懶洋洋,卻渾然天成的優雅:“我想和你們故家談合作,你覺得如何?”

故茶歡彎唇淡笑:“這是故家的榮幸。”

走出安德森酒吧,故茶歡笑容斂去。

天地的風雪還在飄搖,呼嘯聲從耳畔咆哮而過,故茶歡深呼吸後,再擡頭看看十五樓窗戶。

有一人站在落地窗前,在霓虹燈景的繁華裏居高臨下,俯視她。

那人。

是遲覃。

今晚的見面,她從一開始就準備催眠他,進屋時踢到的酒瓶,玩弄的骰子,左三右三的搖骰方式,以及點在桌上的手指頻率,一層一層的催眠,他也識相的一個一個跳進去。

兩個點數八和六,其實是她輸。

只不過催眠換了一個結果。

而且,遲覃是知道自己被催眠的。

他跳進陷進,是為試探她。

試探什麽?

故茶歡收回目光,拉開車門上車。

當然是試探她這個故家繼承人值不值得他出手擺平。

而故家的那個東西,他是不是可以手到擒來。

文景在開車,猶豫着還是問:“小姐,怎麽了?”

她答得簡單:“遇到對手了。”

開文啦,謝謝老朋友新朋友來看,感恩。

遲覃(qin,第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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