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七)
(七)
陛下一行人第二日便離開了長公主府,不久後長公主親自帶着人來到我與長安的屋裏,放下了許多東西,美麗的布匹,穿戴的首飾,以及一些上好的糕點吃食。
長安叩首謝了恩,我在她身旁跪着,心裏空乏得很,好像什麽東西都在那樣一瞬間遠去了一般。
“長安啊。”長公主将長安扶起來,雙眸似水,卻帶着談談的冰冷,似乎能看透一切,我看見她的目光停留在長安烏黑細致的發上,一頭青絲常常大部分是柔順地披在肩上,柔和而可愛,總有一番別樣的風情,長公主如玉的指尖穿過期間,一縷一縷極其輕慢的順過去,好似周遭的空氣都凝滞了一般,我幾乎聽到了自己淺淺的吸氣聲,“瞧瞧,果真是香嬌玉嫩秀靥豔比花嬌,一颦一笑動人心魂。可是長安,今日本宮且贈你一句警言,你永遠記着:男人不愛女人,他們只是需要女人。也罷,陛下看樣子是看上你了,這是莫大的榮譽和恩惠,可你要記得,這天下如今卻還不只是陛下一人的天下。從今往後,本宮會教你如何斂了性子,日後進了宮,才不會為太後娘娘所厭惡,才不致讓陛下煩勞。”
天下不只是陛下的天下?自古哪裏有過這樣的說法。就因為,陛下他還年輕嗎?
長公主臨行走到門口之際回身望了我一眼,眸間是讓我不解的了然,我不敢直視她,匆匆地低了頭。直到她離開了許久,再聽不見衆人的腳步聲之際,我方被長安拉起來,她為我順了額前淩亂了的幾縷發,比劃道,“出去。”我才想起似乎公主臨行前說了準許堯娘帶着我們出府去買些貼身的用物。
于是我們手牽着手生平第一次是獲了恩準光明正大地走出那座生活了十餘年的宅邸。
我們一行人走在長安城寬闊的街道上,心像是自水底浮上來的魚兒一般,雀躍興奮異常,只知外面的世界要比公主府裏熱鬧,卻遠不曉得,它是那樣的有聲有色,我們走在集市裏,耳邊是絡繹不絕的叫賣聲,屋宇鱗次栉比,茶坊、酒肆、腳店、肉鋪、廟宇、公廨無一不有,绫羅綢緞、珠寶香料、香火紙馬在兩旁的店鋪裏靜靜的陳列……
這樣繁華的長安,我們卻在即将笈笄之年才得以親臨,說起來像是一個荒誕的笑話,精致的雀鳥總免不掉要在牢籠裏混混度日的悲慘。
“長安,公主殿下有命,你若是碰到什麽喜歡的稀奇物,都可以買了去。你可真是熬到頭了,這往後啊,我們可都要靠着你才是。”
“堯娘為何要這樣說,長安不還是長安?”我不顧長安暗地裏捏我的指尖以作提醒仍舊還嘴辯道,盡管許多年過去了,可我依舊受不得她那般陰陽怪氣的樣子。
“哼,這呀就叫命,有的人身來便是要做主子的命,可有的人卻一輩子也只能是個下等的人。”她見我不以為然後又補充道“哪怕她自恃美貌,真以為彈得幾首曲子便可以飛上枝頭變鳳凰了。”
堯娘尖銳的聲音混在嘈雜的集市裏,實在算不得什麽,我也并不覺得氣惱,這些年過來,我早已練得一番厚臉皮的功夫,與她的口舌之争自也不怕吃虧,我倒覺得她以上那番話說得及妥當,倒是真的“有的人一輩子也只能是個下等的人”言畢我拉着長安飛快的跑了,她在我們身後一面叫罵一面追着。
“堯娘,你追不上我們,你年紀大了。”
我從來沒有長安那樣的胸襟,對不喜愛的人,誰讓我吃了虧,我偏得就要讨回來。
那天我們一直到天黑才回去,長安并沒有像長公主說的那樣買許多稀奇的物什,拉着我悄悄的避開堯娘去酒鋪裏打了一壇子酒回去。我後來才知道她是要要教我釀一種叫“桃花醉” 的酒,不知怎的,就覺得這酒的名字除去好聽之餘,我心裏倍感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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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那以後,我和長安的生活再不同以往了,我們在長公主府裏吃穿比別人都要好,更匪夷所思的是,陛下常常會來公主府上小坐,他極其溫和的要長安去伺候,而我便和不愛說話的夙一起在後院裏一點一點的抿着桃花醉。
我發現自己愈發喜愛這位神秘沉默都少年。
那一年,我與長安十三歲,我們不過都還在十來歲的少年時光,即便陛下他看上去身上有異于我們的成熟和冷冽,但其實,不過是大我們幾歲的少年天子,也有善良和明亮的時候。我便想着時光啊,你走的再慢一些吧,長安,她是一個很好的姑娘,請你不要傷害她。(六)
複生老師的身後事,極其的簡單,甚至不曾賜一具棺木,草席裹了便入了土。我和長安站在遙遠的地方望着他們将他随意的擡出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酸楚和怒意,複生他到底犯了怎樣天大的錯,卻換得這般屍骨難安的境地?長安的手緊緊地拉着我,我側過身打量她,她的目光遙遠而寂靜,不知道望的是哪裏,我有些看不明白,複生老師不在了,長安她不該是這樣平靜的,他也曾親手教她自己畢生所學,也曾贈與她無數溫暖的話語。
可長安,你站在這裏像一個置身事外的人。
我那時是真傻,什麽也不明白,沖動而愚昧,甩了長安的手就撇下她跑開了,甚至忘記了我和長安之所以會出現在那裏是因為奉了長公主的命守在那裏的。可我,就仗着還有長安在,所以自私地跑掉了。
有那麽一刻,我天真而膚淺的想,不論我是怎樣的身份,我至少該是個有血性,懂感恩的人。但其實,我試圖做到的那些,到底都不過是我們那看不見天日的人生路上的冰山一角。我看到的世界,永遠都只有長公主府上的那一方蒼穹那般大小。
留在原地的長安,低頭凝視着攤開的手掌,那裏有我前一刻抽出手之前尚且來不及消逝的汗濕,我是很容易生汗的人。你若問我,他日尋到了後悔藥再面臨那日的處境,我是走還是不走。那麽,我絕計是不走的。我留下也許改變不了什麽,但至少我不應該丢下她一個人,面臨那樣一個人,一個我們這一生不能逃掉的宿命。
長公主為什麽一早要召見我與長安,一個是名滿長安城的翩翩舞姬,一個是已故樂聖複生的嫡傳弟子。說到底,不過是為的取悅一個人,尤天,這個到後來我甚至都不願再怨恨的男人。
他那時一身玄黑的袍子繡了滾金的垂邊,一個人高高的坐着,身旁戴了面具的白衣少年在一旁直直地站着,同他一般默然的注釋着眼前的一幹人,底下跪着的是平日裏高貴的長公主夫婦以及管事的衆家仆。
跪着這些人,他們哪一個不是有了足以蔑視長安的地位,哪一個不當她是輕賤之人?這世間就是有這樣可恨的人,她需要你的幫助,卻看你不起。在他們眼裏,你的生命與幸福若拂了她的意都是很荒唐的事。
“陛下,是皇姐識人不清,險些害的陛下龍體受損,請陛下責罰。”
“皇姐這是什麽話,”他起身來到長公主的跟前俯身扶起她,繼而道“不過虛驚一場,依朕可,道像是誤會,這幾日與複生先生閑适之餘也多有交談切磋,依朕判斷,他不像是會動手殺朕的人,況且這幾日獨處的機會不少,卻為什麽偏偏選了夙在場之際動手,說來,夙你也魯莽了,做甚麽不留了活口問話?”只一瞬間似乎矛頭又都指向那一側立着的寡言少年。
“夙該死。”他俯下身軀道,聲音很是清冷。
“罷了,你也是為了朕的安慰,此事不必再追究了,都起來吧。”尤天沒有看着夙,斜長的丹鳳眼望着門外,長廊處垂首立着的長安,她身上水綠色的衣裳在微風裏混着一頭烏黑的發輕輕的飄揚,她看上去單薄而瘦弱。但在屋裏的尤天望不見她的臉,她此時于他而言更像是一只沒有任何掙紮能力或是不存在反抗一說的家養的鳥兒。
或許那時候的尤天,遠沒有那樣複雜,他并沒有過多的想法,他只是像看着長公主府上的一處賞心悅目的景物般的看着長安。
長公主扶着驸馬起來的一瞬間側頭也看見了長安,眉間突生了笑意,“長安,我讓你和南山準備的早膳怎麽還不送來?”
她何時讓我們備了早膳,長公主府上的早膳又何時輪得到我與長安去張羅?
長安将身子再向下低了一些,搖頭。她手上什麽也沒有,不會是來送早膳的,她不會說話,自然也不是來請陛下移步的。你看,這原本是一個一眼便望得到底的陰謀,卻終究沒有人去揭露。
“還杵在那裏作甚?還不過來,向陛下請安,真是越發的不像話了。”晨間長公主的聲音一改往日的威儀,平添了些許尖銳,屋檐的燕兒掠了出去。
長安低着頭走得很慢,但又慢得并不刻意,所以我常常對此望塵莫及,她那時年紀還小,卻比尋常人多了絲難以察覺的冷靜。
“皇姐府上的丫頭都愛這樣用頭頂對着人?”尤天的聲音其實很好聽,低而醇厚,很能安撫人心,并不像他的名字平白的給人肅殺的氣息。但盡管如此,他卻說着并不讓人輕松的話。
“擡起頭來。”
長安擡起頭的時候,尤天正俯下身蹲在她跟前,保持着和她一般的高度,“你叫長安?”
只一眼,便看到了男子茶眸內一閃而過的驚喜和某種無法言喻的什麽,她點點頭,中規中矩。
尤天起身斂了笑意,“你不願與朕說話?”
“陛下,她不會說話!”長安擡頭訝異的望着突然站到她跟前的白衣少年,她自然還記得他,那日将她從牆外送進來的人,夙,幹淨剔透,消瘦高挑的寡言少年。
他立在她的面前,垂首恭敬的面對着尤天,說出了那個所有人都明白的事實。長安的舞傾城絕色,但嗓子卻是毀了的,整個長安城裏,誰人不知誰人不曉?可為什麽,卻獨獨是他迎着尤天的目光說了這樣的話。
“昔有朝歌夜弦之高樓,今有傾城傾國之舞袖。”尤天離去時笑着說了這番話,經過長安身旁時扶起了她,靠近了她耳邊“長安,只可惜你還這樣小,但,你終究該是我的。”
霧散,夢醒,我們終于看見真實,那是千帆過盡的沉寂。
白衣少年的目光靜靜地自沉默立着的身影上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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